150年前的一天,一位62歲的老人預感時日無多,在當晚日記裡寫下這樣一句話:
“餘通籍三十餘年,官至極品,而學業一無所成,德行一無許可,老大徒傷,不勝悚惶慚赧。”
三天後,老人去世。
後來,這段話同時出現在《曾國藩日記》及《曾國藩誡子書》裡。
即便是曾國藩,彌留之際,仍然痛感此生留有莫大遺憾。
了解了曾國藩的這種遺憾,或許我們才能真正讀懂莊子的追求。
《逍遙遊》裡,莊子寫了小鳥斥鷃對大鵬的嘲笑:
“彼且奚适也?我騰躍而上,不過數仞而下,翺翔蓬蒿之間,此亦飛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
接下來他寫到了人,三類完全不同的人。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鄉,德合一君而征一國者,其自視也,亦若此矣。”
這就是第一類,活在睡夢中的人,他們在世間的功業有大有小,大到可以掌握一國的權力。
可在莊子看來,在更高的次元上,他們和無知的小蟲小鳥并無本質差別。
這才是深研老莊的曾國藩,臨終前惶恐慚愧的原因吧!
這些夢中人常常引得宋榮子發笑。
“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辯乎榮辱之境”
宋榮子這個人,即使全世界都稱贊他,他不感到振奮;全世界都诽謗他,他也不感到沮喪,對内外、榮辱的界限認識得很清楚。
宋榮子,就是一個安住于内在世界,不和任何人比較的人。
另外,還有大名鼎鼎的列子,莊子寫他可以禦風而行,很酷很厲害。
可是在莊子眼裡,宋榮子、列子還隻是進化的半成品而已。宋榮子既然笑人,說明他内心還有妄念執著;列子禦風而行,說明他還是需要“風”這一外境。
是以他們屬于第二類人:半睡半醒的人。
這樣的人,曆史上也是極少極少。
意識進化到了高次元的第三類人,是更加稀有的“覺悟者”。
他們“乘天地之正,而禦六氣之辯,以遊無窮”,這才是真正的解脫。
在内在修養的層面,他們無我;在創造的層面,他們無功;在入世的層面,他們無名。這就叫“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是以堯帝讓天子之位給隐士許由,許由當然是不幹的。他說:
“鹪鹩巢于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歸休乎君,予無所用天下為。”
是的,意識進化到高次元的人,已經是圓滿的,沒有什麼可以讓他變得更多。
藐姑射之山的神人,就是這樣一個形象: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之人也,物莫之傷: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熱。”
乖乖,此人騰雲駕霧、水旱不傷,還能使萬物不受傷害,年年五谷豐登,你說世間哪有這樣的神人?這又不是《西遊記》!
當然外在的實體世界是不可能的,沒有人有這樣的神通,這不科學!
但是莊子筆下的“神人”,實質是一個意識進化到高次元的人,在那個神秘的内在世界,他做到了“無我”,做到了與道合一。
一個“無我”的人,誰又能真正傷害他呢?
一個與道合一的人,道做的事,自然也是他能做的。
莊子并沒有在說胡話,隻是你我都是夢中人,聽不懂而已。
莊子筆下的三類人,就是三種人生境界,沒有好壞,隻是選擇!
接下來輪到莊子的老朋友惠子出場了,這位辯論大師将給莊子最嚴厲的質疑,逼迫莊子說出了“逍遙遊”最後的真相。
請繼續閱讀《莊子·逍遙遊》之六:逍遙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