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奇正又罵上了。這離他上次罵人僅過去了一天。
01
我和陶奇正是師姐介紹認識的。那時,我整天忙于工作,未将個人的事放于心上,是師姐說,“陳盈,想不想談戀愛。我介紹我們系的男神給你認識。”
男神,是她們系的那個高冷男生嗎?我搖搖頭,說:“師姐,算了吧。那個高冷男還是别了,我怕冷。”
師姐說:“哪是?是陶奇正。他也算得上是我們系的男神了,學習上的男神。”
嚯,合着男神就是這意思。
第二天,我和陶奇正見了面,就在機關外的簡餐店,他一身樸素的着裝而來,笑盈盈的。
師姐不知道什麼時候溜了,剩下我們倆像兩個傻子似的對望。
但陶奇正率先打破僵局,說:“你好,我叫陶奇正。是師姐要我來的......”
他的直白、突愣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從這一天起,我們正式談起了戀愛。
陶奇正的情況我是逐漸了解清楚的。
他的家庭出生并不好,父母是普通的農民,他靠着勤學苦扒,走出了甘肅家村,如今月薪快五萬了。
02
和他談了快半年,我決定帶他見爸媽。師姐也說,既然合适,就結呗。他是個不錯的男人。
嗯,這半年,陶奇正的表現我還是很滿意的。處處唯我是尊,處處謙讓我。滿足了一個戀愛中女人的幻想。
見我爸媽那天,他打扮了一番,一身筆挺的西裝,換了金邊的眼鏡,我挽着他的手,甭提有多光彩了。
吃完飯,我和爸媽送走了他,可我媽轉臉變了個人,竟然反對我們的婚姻,首當其沖的理由是原生家庭太拖累了。
我媽說:“盈盈,你想過嘛,他有那樣一個家庭,他的父母都是農民,以後你們免不了要打照應,要處關系,如果生了隔閡,他會向着哪一邊?是你還是他爸媽?”
我認為我媽小題大作。哪個不是從農村出來的。爺爺奶奶上一輩子也是農民,從山溝溝裡走出來的。
我媽搖搖頭,不太樂觀地說:“如果你笃定要嫁他,我們沒意見。但媽心疼你。心疼你以後要走的路是何等的艱辛。”
我爸沒作聲,抽着煙吐着煙圈,眉心間的皺紋已扭成了川字。
如果說我媽是預言家的話,此話不為過。
在籌備婚禮的事情上,我和陶奇正爆發了沖突。沖突的核心是誰家出錢買房。
03
陶奇正不願買房,說租房也挺好的。但我不幹,怒着道:“哪有租房結婚的,你要寶寶以後在出租屋出生嗎?”
尴尬的陶奇正退後兩步,任我哭泣。
在這一番膠着中,我們達成了協定和讓步,兩家各出一部分錢買房。
陶奇正的錢是他這幾年攢的工資,他的爸媽是幫不上忙的。
他那邊出了幾十萬,我爸媽出了幾十萬,于是我們的家便有了着落。
而接下來的婚禮籌備上,我和他爸媽有了沖突,真被我媽言中了。
酒店催着我們去訂菜,雖然距離舉行婚禮還有些日子,但這家酒店是好不容易才訂上的。
陶奇正的爸媽已經來了,非得跟着去。在酒店大堂,他爸媽陰一句陽一句地說:“喲,訂這麼好的菜,一盤青菜得七、八十,快趕上肉價了。可吃肉也沒這麼貴的。”
我是忍着脾氣辦完這件事的。點好菜,我徑直出去了。扔下陶奇正爺仨走了。
十月八日,我和陶奇正的婚禮如約舉行。那天來了很多賓客,我和爸媽忙着接待衆人,而他爸媽卻在酒桌上不下來,像一個旁觀者,冷眼看待一切。
我媽擔心我肚子裡的娃挺不住,便推我回酒桌了。
我喊了句爸媽,靠在椅子上休息,卻見陶奇正的父母正大口吃菜,一副狼吞虎咽的樣子,吓煞衆人。陶奇正的媽說,“花我兒子的錢不吃白不吃。這個陳盈,點這麼貴的菜,哼。”
她以為我沒聽見,故意擴大聲音說。旁邊的親戚們笑笑,不語。
我起身找到陶奇正,他正敬着酒,有點醉醺。
将他拉到一旁,我說:“奇正,去勸一下爸媽,别那樣吃飯。好歹是我們的婚禮,多讓人笑話。”
陶奇正嚎着說:“是不是看不起我爸媽,看不起他們是農村的?你這是病,得治。”
我氣得當下臉色就變了,踩了他一腳,悻悻地回了桌。
不是看在這麼多人的面子上,不是看在大婚的面上,我差點扯掉頭花沖出去了。還是師姐攔着我說:“陳盈,這大婚的日子,要是鬧僵了不吉利。收收啊。”
師姐陪我去了日間房休息,我眯着眼養神。不想,外面吵吵的聲音再次将我吵得不能安神。
是陶奇正的爸媽,他們将一大沓禮金揣兜裡,而我媽扯着說:“親家,你不能這樣做。這裡面還有我們陳家送的禮,哪能全部被你拿走。”
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我像點着的炮仗,掀開門說:“媽,你怎麼能這樣?我們這裡都是分開的。你拿陶家的我們沒意見,但不能連我們家的禮金都拿了吧?”
陶奇正的媽,我不願稱她為婆婆,她瞪着我道:“嫁給陶家就是陶家的媳婦,是以這錢也得是陶家的。不看奇正花了多少錢買房,你就是個坑貨。”
我差點和他媽打上了,陶奇正趕了個正着,說:“一點份子錢算什麼,媽拿着是替我們攢着,你得謝謝她。”
我媽歎氣,道:“盈盈,算了吧。反正這錢也是給你的,他們家拿就他們家拿吧,别氣壞了身子。”
“媽,怎麼能......”在我的一片哀嚎聲中,這段鬧劇就此收場。
肚子裡的孩子成為我媽的軟肋,她擔心我有個好歹,便停止了對決。
04
第二天我睡得快九點才起,陶奇正的媽在廚房裡咚咚咚地剁肉餡,說是包餃子吃。我随口問了一句,“媽,是吃啥餡的?”
婆婆答,“韭菜餡的,奇正愛吃。”
一聽到韭菜兩字,我立馬想吐。
第一次去他們家,他媽包的就是韭菜餡的餃子,我要奇正跟他媽說,我愛吃芹菜餡的。可那次,一桌子的韭菜餡餃子,我隻吃了兩個,便沒動筷子了。
這婆婆明知道我不愛韭菜餡的餃子,還得包韭菜餡的,是什麼意思。
飯桌上,他們别提有多開心了,咬着韭菜餡的餃子,全然沒有人顧及到我不喜歡韭菜。
我放下筷子,準備離桌,婆婆說:“怎麼了?不合你胃口啊?你第一次去我們家不是吃得很歡嘛。吃了好幾個。”
提起那次就來氣。陶奇正跟他媽說了讓包芹菜餡的,可端上來的依然是韭菜。我就着面子吃了兩個,結果她說我喜歡吃這個餡的。
我強忍着脾氣說:“我不吃了,你們吃吧。”
就這個動作惹怒了陶奇正,他說:“才結婚第一天就分桌子吃飯,媽不記得了,你就将就吃一頓,下次媽給你做好吃的呗。”
而公公此時也幫腔,說:“我們是農村來的,做的東西也粗糙。不像親家會掙錢,是以你嫌棄我們呗。”
父子倆一唱一和,差點沒把我氣倒。
我扶着椅背,拿上包準備走,卻不想婆婆哭起來了,陶奇正忽然罵道:“你什麼意思啊?才結婚第一天就擺臉色看,你知道他們養大我多不容易,你就不能尊重下他們?”
陶奇正要我道歉,拽着我往他媽跟前溜,“陳盈,道歉,快啊!”
婆婆的哭聲更大了,而陶奇正哄着他媽,說要他别哭了,都是我不好。
我的肚子頓時疼起來,瞬時倒在地上。
我醒來時是在醫院,我媽箍着我不放,哭成了淚人,而我那婆婆哭聲震天,說:“陳盈啊,我以後一定順着你來,你說吃芹菜,咱絕不吃韭菜;你說往東 ,咱們陶家絕不往西。”
我婆婆就是這麼會搬弄是非。一整個病房的人看着我們,看着婆婆紛紛指叨,說:“哎呀,這婆婆不好當啊。真難為她了。伺候不好還遭人煩,啧啧啧。”
我媽氣得想揮拳,我那孝順的老公上前來說:“媽,盈盈要少說兩句,不然就沒......”
我爸徹底忍不住了,喝叱道:“都給我滾!統統滾!”
陶家滾了,帶着幾樣禮物灰溜溜地出了病房。
我出院後,回到家裡,并沒有瞧見婆婆和公公。看房間的陳設,像是回了老家一樣。
我大舒一口氣,看來他們并不是無藥可救。至少還是懂得看形勢的。
殊不知,他們的暫時離開是因為我爸找了陶奇正談了話的。
醫院的走廊上,我爸語重心長地說:“奇正啊,你應該對盈盈好一點,别沒事折磨她。你看我們盈盈的東西,不往後也是你的。”
陶奇正會過來了爸的意思,而我回到家時,才得以清靜。
05
出院後不久,我正常上班。可這種舒坦的日子沒過多久,婆婆和公公又來了。
這個時候,我的肚子已經六個月了。
婆婆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偏方,非逼着我喝,說是對孩子好。
瞧着黃乎乎的湯水,我捏着鼻子喝,沒幾下,人就想吐,我跪在馬桶上嘔吐,婆婆不依不饒地說:“當媽就得吃點苦。為了娃,咱吃苦都是值得的。”
我狼狽不堪的模樣,被我媽瞧見了。她一進門,就和婆婆幹上了,吼叫道:“你們天天不學好,淨整些亂七八糟的給盈盈喝,萬一喝出個好歹呢?”
婆婆不示弱,覺得自己是為了陶家的孫子着想,是我媽看不起她,可是她和公公不想想,我們家裡的瑣事都是我媽在操持。他們除了張着嘴吃飯,就是到處溜達。我媽做好了飯,他們上桌就吃,吃完飯不搭把手,還指手畫腳道:“今天的飯菜鹹了點兒,親家下次少放點兒鹽。”
這些爛事,想起來我的胸口都疼。不知道我媽是怎樣忍過來的。就因為我懷了孩子嗎?
兩個老太太互看對方不順眼,尤其是婆婆用上了她的張牙舞爪功,将我媽的臉撓了道印子。我媽不依了,剛舉手,人一下子就倒地了。
這一次,我媽直接住院了。而上一次是我。
得知我媽住院,陶奇正沒有反應,我氣得說:“奇正,去醫院看下媽。她病了。”
陶奇正的說辭幾乎碎掉了我的三觀。他是這樣說的,“那是你媽,關我什麼事?”
我的眼前一黑,不是那下跳動的心跳,不是寶寶踢了我一下,我真想現在就去離婚,徹底斷掉煩惱。
06
女人一旦起了離婚的念頭,差的就是那根稻草了。
孩子生下來後,婆婆主動請纓說要照顧我。但那個月子,我坐得無比惡心和難受。
婆婆做任何的飯菜都要撒韭菜葉,哪怕青菜,她也放。
我要是不吃,她就說孕婦吃韭菜有營養。
我正準備抱怨,陶奇正臉色擺上了,開口罵:“是不是嫌棄我媽做的飯菜了?為什麼不吃?”
我很委屈。我不喜歡,為什麼要逼我呢。
我嘟囔道:“我不喜歡吃,為什麼要惡心我呢?”
陶奇正肯定是聽到了這句,脫口而出,說:“第一次去我們家的時候不是能吃麼?吃了又不會死?這麼矯情幹什麼?”
我盯着他看了良久,像從來不認識這個男人一樣,默默放下了筷子。陶奇正明明是一個有主見又冷靜的人。為什麼一遇上他爸媽的事,就沒腦子了呢?
07
我爸媽接我回了家坐月子。但在這期間,我依然不得安甯。
陶奇正爸媽堵在門口,想沖進來,被我媽擋住了,而她嚎啕大哭,“親家呃,你們不是人。我想看孫子也不行嘛?孫子哎,寶貝耶,奶奶想你啊。”
任她怎麼作,這一回,他們吃了閉門羹,我爸冷着臉說:“離婚吧。回去通知小陶,準備離婚。”
得知要離婚,陶奇正有些慌的。可能他并不想離婚,可能他還惦記着我爸的允諾。
他三番兩次來看孩子,寶寶和他玩得正酣,父子二人笑呵呵的。弄得我有些動搖,是否要離婚?畢竟孩子這麼小。
我好像軟懦了,為了寶寶,我想給陶奇正機會,我們之間沒有過不去的仇,如果要說有的話,那也是他爸媽這兩隻作妖的戲精。
就在第二天,他爸媽來了,帶着哭腔和一貫的演技來了。
他媽說:“媳婦,你看不上我們,我和他爸回去就是。我和他爸早習慣了土裡刨食的生活,不習慣城市的日子。你和奇正好好享受,别因為我們影響了你們的生活,你們的感情。”
陶奇正在趕來的路上,恰好撞見他媽在哭,當下表示,說:“媽,我不會讓你和爸回去的,絕不。”
我站在門口笑了起來,指着他說:“陶奇正,我們法院見。你好好伺候你媽你爸。”
陶奇正覺得他媽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便隻能以這種方式解決,解決我們的婚姻。
08
最終我們走了協定離婚。房子裡屬于他的那部分,我折合了現金付給他,車子當初是我們家買的,我收回了。卡上的存款,我們一人一半。
自此,一段本和睦的婚姻,淩亂收場。
我們一拍兩散,從此再也不互看互生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