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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網絡“造梗時代”我們為什麼不會說話了?

你是否也曾經刷到微網誌的一段文字,凝視良久,對着一些不似英文單詞的字母,卻也猜不出究竟是什麼漢字縮寫的拼音聲母;不一會兒,你在一些短視訊中,看着畫面中的主角呐喊着“奧裡給”,又疑惑那個好吃的餅幹什麼時候改名了嗎?又或者,半天沒有在網際網路上沖浪的你,這會兒突然發現大家正在熱烈創作“凡爾賽文學”“廢話文學”以及“咯噔文學”。在今天,網絡社會媒體仿佛進入了一個“造梗時代”,半天不刷社交媒體,就像是上數學課時不小心把筆掉了,彎下身撿起筆之後就聽不懂大家在說些什麼了。層出不窮的流行語和“梗文化”,令人應接不暇,值得注意的是,這些二次元的語言表達已然融入三次元的現實生活,現代人的語言文字表達能力正在被重新塑造,而這些網絡流行語和梗文化便是這個時代的文化征候。

一、網絡時代的表達匮乏症

在網絡上,當代年輕人們每天都在創造新的流行語,人們的表達方式日趨多元化,一個突出的現象就是對于文字表達的極端經濟性追求,網絡交流中常常以各種各樣的表情包替代文字的輸出,而語言縮略語已經不隻是“不明覺厲”“人艱不拆”這樣的類四字成語,已經演變為大量的拼音縮寫,諸如“YYSD”意為“永遠的神”“XSWL”意為“笑死我了”,網絡的便利使得當代人的惰性不隻是提筆忘字,甚至已經在日常表達中不再遵從基本的文字使用規範,以至于在書面表達上更是難以文從字順,這種語言惰性或許是視覺文化蓬勃發展的副作用。

在網絡“造梗時代”我們為什麼不會說話了?

20世紀初,瑞士語言學家索緒爾提出,将語言視為一套符号系統,語言是社會的、同質的、約定俗成的;而言語是個人的、暫時的。語言的存在在于能指和所指的聯結,能指就是音響形象,所指就是概念,二者之間存在任意的二進制對立關系。在索緒爾看來,語言是人們約定俗成的一種社會制度,而人們選擇音響形象(字詞)而不是視覺形象(手勢)來作為語言的工具是任意的。在這個意義上,網絡技術的發展使得人們的語言表達越來越開放,然而當下一個吊詭的現象在于——當代年輕人每天在網絡上創造無數的“梗”和千奇百怪的表達方式,同時卻在現實生活中逐漸喪失基本的語言表達能力,正如那句經典的“廢話文學”——“說了又好像沒說”,今天人們的語言表達似乎都陷入了這種模糊不清的尴尬境地。令人眼花缭亂的梗背後卻是空洞而無實質的内容空殼。

法國哲學家拉康在索緒爾語言學的基礎上,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與語言符号相結合,提出主體的言說行為無時無刻不在透露着言說主體無意識的欲望與想法,而說話行為本身既掩蓋本我的欲望,又透露着主體真實的欲望。拉康意義上的“能指”不再是單純的音響形象(字詞),而是主體不斷湧現的欲望。而欲望來自匮乏,而匮乏就在于符号所指的缺席。主體隻能不斷地從一個能指追逐至下一個能指,在能指鍊上沒有盡頭地無限延展。在今天的網絡世界,當代年輕人不斷創造新的流行語,卻無法說清自己想要表達什麼,看似繁複的梗文化恰恰表征了當代年輕人現實精神世界的匮乏。

二、網絡世界的語言共商

一個有意思的現象是,今天有很多網絡流行語都是肇始于亞文化圈,網絡強大的傳播能力将這些詞彙從一小部分閱聽人擴散至整個社交網絡。越來越多諸如“破防”“牆頭”“本命”“絕絕子”這樣的網絡黑話出現時,我們反過來也發現了在網絡世界的各個角落,有飯圈、二次元圈、遊戲電競圈等等不同的圈層文化。今天的“黑話”不再以排他性為原則,更多的隻是因為我們身處不同的資訊繭房而導緻資訊不共通。在這個意義上,網絡就應該形成可以互相商讨、不斷交流的公共輿論空間。

在網絡“造梗時代”我們為什麼不會說話了?

網際網路最大的魅力就在于時空的折疊壓縮,縮短了實體距離本應該為身處不同地區的人們創造交流的機會,享受與不同群體相遇的美妙體驗。正如美國實用主義哲學家皮爾斯所說,所有的思想都是借助符号來表達,“符号是一個攜帶着心靈解釋項的再現體”,符号的本質功能在于使得低效率的意指關系變得有效,語言符号應該是傳達所思所想的中介。符号處于無節制的生成過程,因為對指稱對象的不同闡釋使得解釋項不停變成新的符号,如此延綿以至無窮,但是符号的指稱對象是動态實體,其意義處于不斷的發展積累之中,不斷深入的同時保持生成的開放性。語言的運用就是這樣一個動态的過程,是一個社會内部互相協商的過程。今天我們仍然需要語言首先是用于溝通交流的,即便是在網絡空間之中。隻要保持溝通交流,語言必然永遠處于商讨的過程與生成的流變之中。

三、嚴肅思考并真誠說話

誠然,這些流行語能夠為大衆所接受并廣為傳播也正是切中大部分年輕人的情感共鳴。移動網際網路的普及,網絡世界成為一個相對低門檻的輿論空間,似乎人人都可以說上一嘴,而對于大部分人來說,網絡的虛拟世界是現實的避難所,在網絡世界發言常常不再認真斟酌,加之面對面交流的語境缺失,人們常常隻是以一己之立場片面地判斷他人之立場,進而情緒宣洩取代了基本的溝通,在這種氛圍中,個體易于盲從,被他者的欲望和表達所裹挾。今天,我們需要什麼樣的語言文字?或者這個問題背後潛藏着更深層次的問題:我們應該重新思考當代人如何更真誠而無負擔地面對他者和自己。無論是網絡世界還是現實生活,我們都亟須更加良性的交流環境。在戲谑與自嘲之後,我們是否還能回歸自我,嚴肅思考并真誠地說話。

另一方面,因為網絡強大的傳播能力,年輕人總是汲汲于發表彰顯個性的言辭,然而,極端地追求具有差異性的表達卻往往失去了語言的溫度,無論是視訊内容還是成篇文章,今天網際網路的表達趨于模闆化、同質化,對于新鮮流行語的創新速度也使得語言流于表面,所謂的“知乎體”“豆瓣體”何嘗不是這個時代的網絡八股文呢?通過小程式,就能生成一段網際網路黑話、控評文案或者emo語錄,這些網絡梗文化也正在形成固化的定式。是以今天我們仍然需要語言的美感,需要語言來傳達我們的所思所想,真正的文學應該是能夠激發我們的感受力和想象力的,或許我們應該回到自己活生生的生活當中,追求具有鮮活感受的文字,喚醒我們感覺生活、感受世界的本能。

微信編輯:呂漪萌

二審:任晶晶

三審:徐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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