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一棵樹專欄|賣蔔的老頭(小小說)

一棵樹專欄|賣蔔的老頭(小小說)

文|一棵樹 編輯|燕子 圖檔|網絡

時令已經過了立秋,早晚天氣開始變得涼爽宜人,但連日放晴,太陽明晃晃地懸在空中,秋老虎的餘味似乎依然未減一絲一毫。

馬立斯路上匆匆走着一位年輕人,體形俊朗,身着灰色長衫,黑色銅盆帽,腳蹬圓口布鞋,舉手投足之間,散發着一種财氣,一種鄉間闊佬的财氣,但那雙年輕的用料講究的鄉土的圓口布鞋,踏在上海繁華的街道,卻出賣了他,這是一位大上海立根未穩長路漫漫的青年。

這位青年風塵仆仆地埋頭趕路,行至新邨46号較高價的電梯大廈樓停下了腳步。少見行人。偶有行人,也是步履匆匆。較高價的電梯大廈樓兩側翠竹掩映,更見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的神秘與幽靜。他四處打量了一下,步履堅定地邁上了樓梯。樓道裡似乎隐隐回蕩着敲擊木魚的遙遠而親近的禅音。看到“賣蔔”兩個字,年輕人緊鎖的眉頭舒展了一下,唇間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扶着舷梯緊走幾步,到得二樓“賣蔔”人的門前。整理一下銅盆小帽,舉起右手開始扣門。

“當—當—當—”,清脆而又響亮。一個滿頭銀發,身着黑色對襟衣服的老太太打開了門,自然而警覺:“你找哪位?”

年輕人脫下銅盆小帽,禮貌而得體地向老太太鞠上一躬:“想請了明禅師蔔上一卦。”老太太臉上旋即開滿菊花般的笑容,一疊連聲客氣熱情的“請—請—請”,邁着興奮的小腳碎步,對着屋裡大聲呼喚:“志安,志安,有客來了。”

木魚聲停,窗前的藍粗布簾啟開一道縫隙,陽光麻溜溜地擠了進去,年輕人緊随老太太的腳步。一隻大花貓“嗖”地在眼前一閃而過,年輕人毫無防備似的打了一個激靈。進得室内,隻見四處簡靜無比,牆上醒目着陰陽八卦的圖案,一張寫字台,一張藤椅。寫字台上靜泊着紫砂茶具,藤椅上端坐着被喚為“志安”的老頭,一個世外高人。白色喬雲紗汗衫。山羊胡子,花白。瘦長臉。尖鼻子。花白頭發。

“年輕人不辭勞苦來找老朽,是求簽還是算命?”老頭目光犀利,露出了一口标準的鴉片黑牙,裡面還猶抱琵琶半遮面地閃閃發光着一顆金牙。

年輕人垂首而立,畢恭畢敬:“老先生,我剛從鄉下來到上海,是來找您排盤算命的。”

老頭尖銳的目光上下掃描一下年輕人:“既然你我有緣,就給你起上一卦,把生辰八字報來。”

年輕人更加畢恭畢敬:“姓吳,口天吳,名鵬程。19歲,屬雞。”

老頭撚了一把山羊胡須,眯起眼睛,胸有成竹:“是來上海找工作的吧?”

年輕人一聽頻頻點頭:“老先生真是名不虛傳的活神仙,我正有此意,打算到新閘路橋走上一遭,來請您蔔上一卦。”

老頭又用枯瘦的指頭撚了一下稀疏的胡須,然後掐指一算:“小夥子,放心好了,你鵬程萬裡,财運、官運、桃花運,運運亨通,真是前途無量啊!”

年輕人激動非常,聲音顫抖:多謝老先生,多謝老先生。老頭朗聲大笑,笑得小屋似乎也跟着顫抖起來,脖子上的金鍊子一聳一聳,像根在蠕動爬行的金蛇。

年輕人一邊顫抖着雙手從衣兜裡掏謝銀,一邊乜斜着腳下的大花貓,面露膽怯不安之色。老頭随即彎腰低頭抱起大花貓,金鍊子拴着的金色懷表順勢從圓領汗衫裡面抖了出來。

年輕人雙手捧上謝禮,面有愧色,“讓老先生見笑了,晚生怕貓是從小落下的毛病”,轉身欲走,又回頭鞠上一躬:老先生,我現在就趕到新閘路橋去,請問現在是什麼時辰,是否還來得及?”

老頭再次托起貼身的金色懷表,小心翼翼地打開蓋子,随手拿起寫字台上的老花鏡,身子向後探了一探,報出準确的時間。

年輕人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挂表蓋上刻印着的戴禦帽的皇帝頭像,嘴角不易覺察地上揚了一下。

兩個小時之後,年輕人身着黃色粗布軍裝和另外兩個同樣裝束的同志再次敲開了這座馬立斯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的大門。這個長身玉立的長衫青年是人民解放軍戰士魯全發,根據群衆舉報的種種特征奉命偵查,打探虛實。另外兩名戰士是夏鹹俊和潘澄。至此,這個隐姓埋名為趙志安的血債累累的劊子手、大漢奸、特務分子雷恒成終于落網。

幾個月後,1953年4月26日,正義的槍聲終于震天打響,結束了這個民族敗類罪惡的一生。

一棵樹專欄|賣蔔的老頭(小小說)
一棵樹專欄|賣蔔的老頭(小小說)

作者簡介:郭曉蘭,網名一棵樹,郓城縣實驗中學教師,菏澤市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

壹點号心夢文學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