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賈母曾以雷霆之怒“抓賭”,手腕相當鐵血、措施非常嚴格。
為首三人裡,有一位是迎春乳母。
彼時探春、黛玉和寶钗等,替迎春乳母求情。
謊稱她平時并不賭博、隻是一時糊塗,求賈母看在迎春面子上放過。
賈母直言其中利害關系、不為所動。
于情于理,這次“求情”都顯得很反常。
于理,迎春乳母偷盜迎春之物去典當、換來錢财賭博,錯上加錯且一錯再錯,被處罰是罪有應得。
于情,迎春乳母之兒媳,非但不念及迎春的良善好處,反而欺辱她個性軟弱,從行動到言辭、從情感到利益處處都在傷害她。
賈母從嚴處罰迎春乳母,幾位姐妹本應支援,為何反而求情呢?
第一點,面子問題和裡子問題的複雜次元。
迎春乳母被罰,分明是罪有應得;
但這起事件在勢利的環境中,在重視人情、裙帶關系超過對錯、超越事實本身的賈府環境中,很容易被解讀為“迎春在賈母心中毫無位置”。
一旦如此,就很可能導緻勢利小人們欺辱迎春房中人的趨勢、更為惡化。
或許你會說,迎春堂堂一個賈府小姐,哪個仆人敢正大光明欺負她?
确實,大多數人,都不敢正面對她不敬;
但攀高踩低的小人,會在具體執行中為難迎春手下之人。
比如大觀園中,小廚房裡柳家的。
對怡紅院晴雯的态度,和對迎春房中小婵的态度,簡直有天壤之别。
與其說探春和黛玉們是要幫這有罪的乳母脫罪,不如說她們是幫迎春在勢利氛圍中、多争取一分可以兌換為便利生活的“面子”。
第二點,避免迎春為難。
迎春個性無可無不可,面對惡毒小人的刁難或者胡攪蠻纏,很容易陷入被動局面。
賈母處罰之後,迎春乳母兒媳、上門讓迎春去求情,說是請迎春幫忙,其實更接近威脅。
此前在賈母面前已經幫迎春争取過一次的探春,幫人幫到底,又在恰當的時候出現,幫迎春解決了被小人們威脅欺辱的困境。
以薛寶钗、林黛玉、賈探春等人的聰明,自然能在賈母做出處罰決定之時,就有前瞻性預測迎春将會被乳母家人糾纏的局面。
是以,她們出面求情,如果能成功,那麼就幫迎春解決了問題。
如果不能成功,至少也給了迎春回複别人“你看大家集體求情都沒用、我一個人去更沒用”的正當理由。
第三點,兔死狐悲。
書中明确寫幾人有點“物傷其類”。
為何如此?賈府環境混亂、管理漏洞百出,說一套做一套,問題層出不窮。
如果認真追究,無論是怡紅院還是潇湘館抑或是秋爽齋,大概沒有哪個院子裡的所有人,能經得起認真嚴查。
此時賈母從嚴處罰迎春乳母、不涉及其他姐妹身邊的重要人物;這不意味着别人的乳母就沒錯沒罪,僅僅是暫時未被發現未被樹立為典型而已。
換句話說,在“從嚴從重”标準下,她們的身邊人都有可能成為下一個标靶。
姑娘們不願看到這一天,是以“物傷其類”“兔死狐悲”,下場幫忙求情。
賈母在做一件正确的事,但最懂事貼心有智慧的幾個姑娘,探春、寶钗、林黛玉,真心實意支援她的決定嗎?
答案恐怕是否定的。
這才真正說明,賈府之毒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