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的世界,有數個榜評,每隔幾年都會評一次,記錄各個領域的拔尖之人。
将相評,評的是治世能臣;
胭脂評,評的是絕色美人;
而武評,評的則是武道高手,是江湖頂尖高手排行榜,最為吸引人。
能上武評榜單的,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特别是名列前十的,更是高手中的高手。然而幾十年來,武評榜單卻評到了第十一位,這一切都是因為老怪物王仙芝。
數十年來,武帝城王仙芝一直被視為天下武道第一人,但是,他卻自稱第二,不肯稱第一。
武評榜隻好依次順延,評到第十一名。可憐那王明寅,當了二十年的天下第十一。而武評第一名也空缺了六十年。
為什麼王仙芝一輩子都自稱自己是天下第二呢?他又如何獨占武帝城?其真正實力有多強呢?他從老劍神處學到了什麼?
這一切還得從甲子年前的江湖說起。
當時的江湖,是李淳罡一人的江湖。
年輕的劍神初入江湖,青衫仗劍踏廣陵江潮頭而行,是江湖上最矚目之人,敗盡東越劍池、吳家劍冢、西蜀劍皇衆多劍道高手。三十歲時已近天下無敵,放言“天下敵手一劍破之,世間女子一指勾之”,青衫俠客風流,一人就是一座江湖。
而那時的王仙芝,還是個寂寂無名之輩,到處看人比武,偷學百家武藝。
王仙芝曾七次挑戰李淳罡,前六次都敗了。
李淳罡不惑之年,王仙芝又來挑戰,但此時的李淳罡已淡了争強好勝之心,雖已悟出了至強絕技劍開天門,因愛惜王仙芝天賦,在戰鬥中不忍使出劍開天門将其斬殺,于是李淳罡的木馬牛被王仙芝用雙指折斷。
李淳罡生平第一敗,成就了王仙芝天下第一。
關于自稱天下第二,王仙芝曾與隋斜谷讨論過這個問題,王仙芝原話:
“在我王仙芝由武道而非那天道成功跻身陸地神仙境界後,始終自稱天下第二,并非世間有人可以與我作生死之戰。”
“是為了懷念李淳罡無敵于世的那個江湖,那時候的王仙芝,仰視那一襲仗劍仗劍,心服口服。正是他讓我悟得了何謂何謂人的江湖,正是李淳罡,讓我走上了今天腳下這條走了一甲子的路。”
“如果說江湖以為我自稱第二,是在以此嘲笑天下人,我也不會否認。誰有本事,就來做一個他們覺得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好了。”
“更重要的是,我心目中的敵人,是整個天下。”
王仙芝的一生,幾乎都在武帝城中度過,這武帝城從何而來,又如何成了王仙芝的武帝城呢?
春秋時期,武帝城還不叫武帝城,而是叫臨觀城,是東越的藩城。
王仙芝在江湖上成名之後,東越皇族非常器重他,把他招做女婿,拉攏他起兵造反。
造反失敗後,這位皇族想以死謝罪,用自己的命換取臨觀城全城人的命。但東越皇帝可不罷休,下令屠城。
而此時的王仙芝并不在臨觀城,他正在挑戰李淳罡。當王仙芝歸來時,東越皇帝正要屠城,王仙芝二話不說,從城外殺向城内,來來回回殺了三趟。
最後一次,殺到東越皇帝帳篷外,逼迫東越皇帝訂立城下誓約。
自此,臨觀城成了王仙芝的武帝城,他在武帝城傲視整座江湖,無敵于天下。
離陽王朝一統天下後,人屠徐骁馬踏江湖,江湖門派十去七八,天下武夫盡低頭,而王仙芝依舊掌控武帝城,連殺傳首使者數人,最後離陽王朝這号睜隻眼閉隻眼,雙發達成了互不幹涉的口頭契約。
由于武帝城獨立于離陽王朝之外,也成了天下江湖人士唯一的避難所。
王仙芝傲立于武帝城,接受各路豪傑挑戰。王仙芝與人對敵,從不以境界壓人,你若為指玄,我便以指玄對你,若是金剛境,他便降為金剛境打你。隻是挑戰輸了的人,要将你身上兵器留下,是以那武帝城牆上插滿了各式各樣的名刀名劍。
劍九黃就曾兩次上武帝城挑戰王仙芝,第一次打到一半就知道自己赢不了,丢下一柄名劍黃廬在牆頭上,劍九黃躲到了北涼王府裡。之後馬夫老黃陪北涼世子徐鳳年三年遊曆六千裡,歸來後心有感悟,決定再去往武帝城,打完那場沒打完的架。
劍九黃背匣掠上牆頭,距王仙芝二十丈立定,匣中五劍盡出,八劍式盡出。王仙芝單手應對。共計六十八招。末,劍九出。王仙芝右手動。劍九,如一挂銀河傾瀉千裡,毀盡王仙芝右臂袖袍。王仙芝傾力而戰,劍九黃單手單劍破去四十九招,直至身亡。
劍九黃經脈俱斷,盤坐于城頭,頭望北,死而不倒。
那最強的一招劍九,名六千裡。
老黃死後不久,李淳罡出聽潮亭,陪伴世子徐鳳年重遊江湖,徐鳳年要去武帝城拿回老黃的劍匣。而李淳罡在途中解開心結,徽山大雪坪上一聲“劍來”重回陸地神仙境。
武帝城外海面上,老劍神攜滿城一千九百劍,與王仙芝再次大戰,為當世最強之戰。
九天之雲下垂,四海之水皆立。
對戰結果外人隻聽說是不勝不敗,誰都沒能瞧出端倪。王仙芝為老劍神開海送行,給足了顔面,顯然當年半柄木馬牛之恩,在武道最高峰上屹立不倒一甲子的王老怪始終不曾忘卻。
但是李淳罡坦言是他敗了:
“老夫輸了便是輸了,有什麼好藏着掖着的,王仙芝這些年就沒落下過境界,修為一直穩步上升,底子打得紮實,悟性又好,打不過王仙芝,也不奇怪。”
“不過那場架,王仙芝實打實出了九分氣力,他若傾力一戰,恐怕隻有五百年前的呂祖才鎮得下這匹夫,老夫還差些火候。”
作為天下第一人的真正實力,王仙芝曾與隋斜谷交談道:
“你可知李淳罡,你,拓拔菩薩,鄧太阿,曹長卿,你們這些人境界跟我相差其實不多,為何真要死戰,肯定是你們必敗無疑?”
王仙芝直視隋斜谷,問道:“你信不信你們幾人聯手與我一戰,我仍可拼死殺盡絕了你們?”隋斜谷眯起眼,顯然不信,但他不得不信!
王仙芝握緊雙拳,東海之上蓦然浪潮滔天,隻聽他道:“是以哪怕武評身後九人,加上全天下所有一品高手,盡數聚于武帝城,我王仙芝仍是不慮敗,隻會勝!”
這就是王仙芝作為天下第一人的自信和自負!還有那舉世皆敵我無敵的心境。
王仙芝于人間的最後一戰,是其出武帝城,入涼欲殺徐鳳年。
此時的徐鳳年已達到陸地神仙境界,很多人不明白王仙芝為什麼要殺徐鳳年,原因有兩個。
一個是徐鳳年和武當掌教李玉斧要關閉世人飛升通道,讓天上與人間再無瓜葛,斷了後世武人飛升之路,而王仙芝卻想給後世武夫一個希望,隻要武力達到巅峰,一樣可以過天門。
以王仙芝的能力,他早就可以開天門飛升了,但是他卻不肯,而是鎮守天門。不讓天上仙人出來攪亂人間氣運。同時,也督促達到陸地神仙修為的人間高手盡快過天門入天界,不要在人間逗留,以平衡人間氣運。
比如徐鳳年入陸地神仙境界,卻不肯飛升,還要守住北涼,這就打亂了人間氣運,是以王仙芝要殺他。
第二個原因,與他們的前世有關,王仙芝是白帝轉世,而徐鳳年是真武大帝臨凡,兩尊天神在天上互相鬥法,來到人間依然繼續鬥。
但這最後一戰,王仙芝最後選擇了成全徐鳳年,就像當年李淳罡成就他一樣,這仿佛是一種輪回。
李淳罡可以成全當時的自己,自己同樣也可以成就徐鳳年。
你李淳罡死前萬裡借劍鄧太阿,為劍道開山,并留下兩願:李淳罡願世間心誠劍士人人會兩袖青蛇,李淳罡願天下驚豔後輩人人可劍開天門。
我王仙芝并不比你李淳罡差,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為後輩開山,證明我來過這世界。
最終,原本可以飛升鎮守天門的王仙芝,選擇了身死道消成全徐鳳年,并留下三份機緣,為江湖後輩開路。
王仙芝不飛升,不轉世,不苟活。
這一點與老劍神李淳罡一樣,讓人敬佩。他們用自己的寫意風流,與無私曠達,書寫了雪中江湖最精彩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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