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沙漠之舟
圖：大俗攝影
常大叔家解放前有幾十畝薄地，土改時被劃為地主成分。可村裡人都說常大叔夫婦命好，有福氣。
原因是常大嬸生了五個兒子兩個女兒，俗話說“五男二女七親家”是好命的！村裡的人無不羨慕。
常大叔為人謙和，原先是村裡的教書先生，因成分問題被下放回家種地。文革期間他和妻子經常出義務工，幹髒活累活不說，還要不斷地挨批鬥。原本謙和的常大叔變得說話做事更加謹慎小心，生怕惹出是非。
到了1975年，大兒子都已是26歲的大男人了，還沒有媒人上門提親。常大叔夫妻那是心急如焚，光急有什麼用，自家成分孬孩子多，誰家的閨女願意往這火坑裡跳？
常大叔夫婦隻好選擇用大女兒為大兒子轉親的方式，娶回了一個兒媳婦。他們明知這樣做不光彩，可下面還有四個單身漢呢，總不能眼看着五個兒子都打光棍吧！
老大轉親娶了妻，老二又成了大難題。老二長得虎背熊腰，國字型四方臉，濃眉大眼。人樣子是不賴，就是悶頭悶腦像個悶葫蘆。不知道老二猴年馬月才找不到下家。
老二看着爹娘成天愁得唉聲歎氣，就決心自己出去掙錢糊口。于是他買來了一部炸爆米花的機子，走街串巷吆喝着炸爆米花。
這老二誠實木讷，常年在周圍十裡八村遛熟鄉，生意做得還不錯。特别是到了冬季，地淨場光，村裡的人都閑了下來，炸爆米花的生意十分火爆。
可就憑老二那煙熏火燎的形象，木讷不善言辭的做派，想找個媳婦談何容易！
眼看着老二已是過了三十大幾的年紀，他一狠心賣掉了爆米花機子，去徐州拉腳（用平闆車幫人運貨）去了。老二幫人運貨不挑肥揀瘦，給錢就幹。久而久之，老二成了拉腳隊伍裡的實誠人，老好人。
你别說，還真就有人看老二忠厚老實，張羅着為老二提親了。女方是邳州的，父母都在徐州城裡當馬路清潔工，女孩長相還算不錯，心寬體胖，銀盤大臉，就是有點傻不拉幾的。她父母租住的房子，距離老二所在的運輸站很近。
女方父母見過老二，覺得他年齡雖然比女兒大幾歲，但老實本分。就問介紹人老二先前是幹什麼的？介紹人風趣地說：這老二原來是“炮兵獨立團團長”，由于長期放炮，耳朵震得有點背，是以顯得有點木讷。
女方父母沒文化，一聽老二還當過“炮兵獨立團團長”，怎麼說也是個人物。自家的傻閨女配這樣的漢子不屈料，就一口答應了這門婚事。
就這樣，老二憑借介紹人的一句玩笑話，娶上了一個傻媳婦。
老二娶了傻媳婦後，就帶着她在城裡繼續拉腳掙錢過日子，傻媳婦啥活也幹不來，飯也做不好，衣服不會縫。老二養着她，隻指望能生個一兒半女的，将來兩個人老了，也好有個依靠。
平平淡淡的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地過着，老二閑下來時就帶着傻媳婦在附近轉轉，給她買點好吃的。可傻媳婦一直沒有懷上孩子，這讓老二很失望。
失望歸失望，老二依舊對傻媳婦疼愛照顧。一晃十年過去了，徐州城裡早沒人再用平闆車運貨了，拉腳的行當也逐漸取消了。老二隻好帶着他的傻媳婦回到了農村的老家。
木讷的老二多年來在城市裡拉腳，對農活是一竅不通。夫妻倆要吃飯穿衣，老二隻好又重操舊業——遛鄉炸爆米花。
老二這次複出，和以往不同的是：往日是拉着平闆車遛鄉，現在是騎着三輪車遛鄉；往日他是一個人遛鄉，現在是馱着傻媳婦一起遛鄉。
到了村裡，一陣喇叭聲響起“炸爆米花！炸爆米花的來啦！……”這邊老二和傻媳婦早已選好了地點，從車上擡下炸爆米花的機子生好火爐，準備開工了。
村裡有認識老二的男人，看到站在老二身邊的傻媳婦就開玩笑說：“哦喝！炮兵獨立團團長啥時候娶了這麼個貌美的媳婦？也沒讓大家喝杯喜酒！”
老二望着圍觀的男人女人，傻笑着回道：甭笑話俺啦！俺隻是撿了個憨媳婦湊合着過日子。時間一久，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沒人再拿老二的傻媳婦開玩笑。
你别看老二的這傻媳婦不會幹農活，不會縫縫補補，但卻是個孝順的好兒媳婦。常大嬸得了腦血栓卧床多年，大小便失禁。端屎倒尿，擦擦洗洗都是傻媳婦侍弄。常大嬸下葬那天，傻媳婦哭得死去活來。
如今，老二已過了古稀之年，傻媳婦也年逾花甲，村裡的幹部勸他們去敬老院安度晚年。老二不肯，他說自己還能自食其力，每天帶着傻媳婦四處轉轉心裡舒坦，也不給政府添麻煩。哪天真的幹不動了，再去敬老院養老。
你聽“炸爆米花！炸爆米花的來啦”！吆喝聲從不遠處傳來；随着“砰”的一聲響，爆米花的香味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