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女神轉生》系列，你會想到什麼。《女神異聞錄》的姊妹篇？陰間寶可夢？還是說金子一馬筆下衆多怪誕詭谲的神魔形象？實際上，自《女神轉生》初代誕生之起，這款不那麼合群的JRPG就注定了自己叫好不叫座的命運。2022年關将至，在這一整年，《最終幻想》、《勇者鬥惡龍》都沒有新作發售，《寶可夢》日常拉跨，而Falcom旗下的伊蘇系列、軌迹系列紛紛偃旗息鼓，眼看着最佳RPG就要落入《真·女神轉生5》之手，誰知萬代的傳說系列突然支楞起來，拿出了本世代最高畫質的《破曉傳說》，王道劇情，吃糖展開，讓無冕之王的女神系列再次與榮譽失之交臂。
不問蒼生問鬼神
《真·女神轉生5》延續了系列一貫以來的劇情基調，新作中一些經典橋段都有再演繹，例如由外交事件上升到神系大戰；末世毀滅後的東京殘骸；女主早早犧牲保護世界，情節似曾相識，但故事卻截然不同，頗有輪回轉生的意味。
遊戲的設定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句古詩“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原句的意思是可惜了自己在夢中為漢文帝留了席位，臨了卻還隻是來求神拜鬼，不問天下蒼生。當然李商隐沒有等來漢文帝，現實中從來沒有什麼神仙皇帝，也不靠什麼救世主，但在女神轉生的世界觀下，各路神佛妖魔，魑魅魍魉，都切切實實地關系到凡人的生死存亡。
遊戲中登場了世界各地的神話傳說，分成各個勢力，如日本的國神、希神的天使、佛教的天王、道教的神獸、凱爾特傳說的英雄、所羅蒙魔典的魔神、甚至是靈異故事裡的女鬼以及都市傳說的外道......林林總總凡十餘種，在同一片天空下角逐。遊戲借鑒了DND設定中的陣營劃分，但是略有不同。總體上分成神聖和邪惡兩大聯盟，其中各自再由性格劃分成了LAW（守序），NEUTRAL（中立）以及CHAOS（混亂）。善神中有尋歡作樂、無所事事的樂子人，邪魔中也有尊重秩序、有恩必報的老大哥。聯盟内部并非鐵闆一塊，主角亦要在其中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
在本作的故事下，世上萬物皆神本無高低，直到有一名創世神力壓諸界，将所有的神明貶為DEMON（惡魔），将他們的靈魂封印在蘋果裡進行創世，人類受到毒蛇的蠱惑，吃下蘋果擁有了衆神的智慧。這一段明顯融合了各地的創世傳說，例如北歐神話中阿薩神族打敗其他兄弟神成功上位，伊甸園金蘋果的原罪論以及日本的八百萬神靈。人類在現世生産創造，神魔被隔離在異界，但凡事總有例外，觊觎人類智慧的邪魔總有辦法來襲擾人間，意圖找到自己失去的靈魂和人間的半身。主角在一次次元事故中，意外遇見了與自身契合的失憶神明，為生存進行了融合，成為了完整的神格，也擁有了等同于創世神的權力。
男生女相 瀑布長發
系列傳統，主角都存在着一個隐藏的善惡值，每次劇情選項都會對其做出補正，不同善惡導緻不同的結局和通關獎勵，而遊戲的真結局往往是善惡中立的區間，展現在主角“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狡猾，戲谑出八面玲珑的姿态。當然，也可以了解成東方哲學中的“中庸”之道，秩序良善的集體規範很重要，充滿激情的個人追求也值得肯定，最終人類的智慧和主觀能動性展現在何處，又假以何種方案來說服衆神，就需要玩家在故事裡選擇了。
遊戲裡經常會出現JRPG中一個非常套路化的叙事手法，即通過多個支線故事，展示同一個主題的正反辯證，再在劇情的每個階段不斷提問，反複質問主人公和玩家，看看玩家在冒險中，是否覺醒了自己的思考，改變了對事物的看法。一個結構嚴密的RPG故事，會讓人感受到每個小故事之間，形散而神不散的中心關系。本作中也會經常出現讓人心裡一緊的靈魂拷問，在這個沉重的故事裡找到共鳴。
神魔亂戰的主題也引來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印度教協就在遊戲發售後抨擊遊戲中DEMON的概念，把印度教裡的濕婆、吉祥天、象頭神稱為惡魔，實屬大逆不道，還要作為“仲魔”驅使作戰，嚴重影響了青少年的認知。這倒也不是頭一遭，《守望先鋒》、《龍珠》、FGO都遭到過印度的碰瓷。不過世嘉和ATLUS大抵是不會予以回應的，但依我看，這事兒也算不上無辜，畢竟本作中來自日本的月讀、須佐之男、源義經無一不是主角團裡偉光正的形象，幸虧這位教協主席也沒有完整地體驗本作，否則可能會更加大發雷霆。
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女神轉生》系列來源于1986年的小說《數位惡魔傳說：女神轉生》，講述了高中生少年突然在郵件裡得到了一個“惡魔召喚程式”。彼時的德間書店就已經有IP化營運的前瞻性，将作品在時下熱門的FC主機上進行遊戲化改編，誕生了初代的同名遊戲。惡魔召喚和說得系統，就成為了系列最标志性的玩法。在看到女神轉生中數目繁多的怪物技能以及屬性克制之後，大部分玩家都會聯想到口袋怪獸寶可夢系列，但實際上，女神作為JRPG出現在曆史上，還要比PM略早一點。在後期作品中，女神轉生甚至可以召喚所有的boss來作為我方，玩家隊伍的沖天妖氣讓反派都自慚形穢。
遊戲中的敵人可以轉化成我軍，“敵我同源”的概念在早期遊戲中并不常見，往往勇者的攻擊力奇高，怪物和玩家角色的血量又不在一個數量級上。女神轉生中，玩家可以幾刀幹掉一隻野怪，那麼我方的召喚獸也必然同等脆弱，這點在後來衆多主打怪物捕獲的JRPG中都有繼承，數值的嚴謹性讓系列擁有了一個耐琢磨的養成玩法。
戰鬥保留了系列經典的Turn Press玩法，即每次攻擊弱點屬性都可以獲得新的行動機會，反之如果攻擊被防住，就會扣除後面的行動點，情報工作尤為重要，于攻可以連環打出破綻，于守則可以瞬間讓對手啞火，空過一整輪。
獲得惡魔小弟的方式并不是将其打成一滴血再丢精靈球，遊戲提出了一個非常有趣的惡魔交涉系統，在戰鬥中主動放棄回合，嘗試和敵人對話，期間根據怪物的性格會抛出一連串的提問，也會有一些有趣的互動，即使是同一種怪物，也很難遇到相同的問題和選項，可以說，“嘴炮”玩法的複雜程度更甚于回合制。對話是直接表現怪物性格的機會，結合之後轉化為友軍，其實也是側面描寫可選角色的點子。
大多惡魔生性狡詐、且變化多端，有的會提出和主角握手，實則在試探玩家的“力量”數值，如果不敵就會向我方要挾重金，如果太高又會打草驚蛇，速速逃離；有的惡魔則假借獻寶，趁機偷襲我方；一些女性惡魔更喜歡聽奉承話，但太過熱情又會被識破；最後怪物會要求主角獻上祭品，這裡可以讨價還價，有些怪物生性急躁，最後就可以象征性丢點破爛，蒙混過關。熟練的玩家可以在牛鬼蛇神間曲意逢迎，巧舌如簧，口燦蓮花，初入門的新手則恨不得下載下傳一個“國家反詐中心”。
天下第一和“令和天下第一”
常言道，“P5天下第一”，但沖着《女神異聞錄》續集來的玩家可能要失望了，《Persona》和《Megaten》根本就是兩個平行的遊戲系列。因為初代的漢化人員沒有搞懂persona來源于心理學名詞“人格假面”，于是就遊戲的現實主義題材和ATLUS公司的RPG名作《女神轉生》相關聯，譯作了《女神異聞錄》。
《真·女神轉生》系列是《女神轉生》的正統重新開機續作。繼承了其原班人馬和怪異的風格，由著名設計師、神秘學家金子一馬擔任美術，筆下三頭六臂的妖魔、原教旨主義的神像、以及衆多衣着暴露的女妖精，在90年代就吸引了衆多中二少年頂禮膜拜，被譽為日本三大畫師之一，且獲封道号“惡魔繪師”，狂熱程度不亞于前兩年的“P5天下第一”。
遊戲日常挑戰着平台方的紅線，很難想象，在FC機時代初期，ATLUS就打算開發一個劇情晦暗，少兒不宜的硬核RPG。時至今日，依舊是NS平台上最“有顔色”的登入作品，可能僅有同社的《凱瑟琳》和《勇者鬥惡龍》中的葷段子能與之争鋒，可以想象世嘉的發行人員頂着多大的壓力和老任交涉——“不能再大啦”。
充滿着邪典氣息的怪物原畫，加入了更時髦的設計和畫面技術，本作首次引入UE4引擎，将惡魔造型3D化呈現出來，男主角的瀑布長發引發了遊戲的二創熱潮，在《女神異聞錄》新作公布前，就有成為“令和天下第一”的趨勢。
換個角度去做夢
在談《開拓者：正義之怒》的文章中，我們讨論過CRPG需要一個引入新鮮血液的作品。在JRPG這邊，這件事已經發生過了，就是在ATLUS 20周年之際發售《女神異聞錄5》，成為了“年輕人的第一部JRPG”，時髦的UI設計，動漫化的運鏡和人設，獨特的戰鬥系統，都更要符合新生代遊戲玩家的口味。而在玩到《真·女神轉生5》之後，我又意識到，也許JRPG更需要多元化的聲音，在那個百花齊放的年代，《卡卡布三部曲》、《時空勇士》、《異度裝甲》、《雙星物語》、《放浪冒險譚》、《天地創造》......我可以說上一整天，它們有着相同的玩法，卻做着完全不同的夢。
遊戲隻是形式，體驗一個不同的人生，造訪一個不同的世界，認識不同的夥伴。遊戲通關，仿佛在和許多老友告别，忘卻一段時光，化為滄海遺珠。彈出CD光牒，夢境消散，蕩作星光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