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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步青:妻子為他43年未歸家,他說帶她回家鄉,妻子躲他懷裡痛哭

蘇步青:妻子為他43年未歸家,他說帶她回家鄉,妻子躲他懷裡痛哭

蘇步青

1986年5月,蘇步青老人陪伴着病重的妻子松本米子去院中曬太陽。

陽光很好,打在人的臉上,能折射出暖暖的光暈。

松本米子回頭望着,身後的丈夫雖和她一般白發蒼蒼,眼底卻始終溫柔如初。

大抵是時間于她而言,太過漫長。數十載的光陰流逝,使得過往許多熾烈終會随着她的“逝去”被埋葬。

就像當年盛開的櫻花樹下,那個以日本禮儀向她求婚的少年。笨拙的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如今她卻是要先一步離他而去了。

“我叫蘇步青,來自中國。”

一個年輕的聲音清越的在耳邊響起,時光似退回到了1924年的春天。

蘇步青:妻子為他43年未歸家,他說帶她回家鄉,妻子躲他懷裡痛哭

青年時期的蘇步青

松本米子是日本仙台東北帝國大學的學生,她的爸爸正是學校有名的松本教授。

作為知名教授的女兒,松本米子在學校備受“矚目”。隻是如今,學校卻來了一個新的“名人”,人氣極高。

即便不刻意打聽,松本米子也很輕易就知道了那個學生的名字——蘇步青。一個來自中國的留學生。

有關蘇步青的“傳聞”聽多了,松本米子心中生出了好奇和幾分若有若無的仰慕。

她想見見蘇步青。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到了她的心聲。在一次晚會結束之後,松本米子終于見到了“聞名已久”的蘇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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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本米子

他的長相和松本米子想象得出入不大,高高瘦瘦的,眼睛裡閃爍着溫潤睿智的“光芒”。

兩個人走在幽靜的校園小路上,松本米子看着身側的男子,好奇地問:“你為什麼這麼拼命的學數學哪?”

在她看來,數學是枯燥無趣的,她更愛音樂,書法和插花。

“因為中國的發展需要數學。”蘇步青停下腳步,對上女子懵懂的視線,神色越發端正起來。

“最初的時候,我也覺得數學沒有聽歌、跳舞有意思。但當你把數學同國運聯系起來,你就會發現這是一個多麼豐富并且誘人的領域。我願意為了我的國家喜歡上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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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步青一家人

松本米子震驚了,她聽過各種各樣有關喜愛數學的緣由。然而今天這個答案,卻是她從未聽過的。

為了國家而熱愛……這是多麼崇高和純粹的愛國情懷啊!即便她是一個日本女子,卻也為這種情感而感動和震撼。

這是松本米子二十多年來,見過的最有責任感和抱負心的男子,看見蘇步青堅定的眼神,松本米子忍不住心跳不已。

她知道,這一刻,她的心徹底“淪陷”了。

1927年,研究所學生在讀的蘇步青被東北帝國大學正式聘任為代數學課講師。

松本米子很開心,因為蘇步青是學校曆史上第一個擔任教師的外國留學生。甚至被日本媒體稱為“東方領土上升起的燦爛的數學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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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蘇步青女朋友的她,自然為蘇步青的優秀感到驕傲和喜悅。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身邊漸漸傳出“質疑”的聲音。

一個昔日的追求者攔住松本米子,他說:“蘇步青就是一個中國鄉巴佬,家裡很窮。即便學習好将來也不一定有出息,你跟了他是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松本米子卻隻是搖了搖頭:“你不會懂的。”

在她看來,蘇步青才華橫溢,胸懷家國。外人隻會從他的國籍,家庭來無端衡量他,質疑他。不懂他的心性品德,更不懂他們之前堅固的感情。

令松本米子沮喪的是,她的父親也同樣不懂。

父親說過,自己将來隻能嫁給青年中的佼佼者。蘇步青雖然優秀,但他不是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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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國家有别,便将他們的感情“否定”了。

松本米子從小到大從未忤逆過自己的父親,然而這一次她卻不得不當面和父親“作對”。為了她生平唯一一次熱烈的真愛。

櫻花吹起少女的窗台,落在“鋪滿”心事的書桌上。

松本米子順着風的方向,眺望窗外。良久,她突然站起了身。二話不說的朝外面跑去。

夏風拂過發梢,一路滿是櫻花的味道。

松本米子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她要去見他。”

不知跑過多少棵櫻花樹,松本米子終于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不見時思念,見了面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松本米子訴說着近來的思念,父親的阻攔,還有同學的非議。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達什麼,心底焦慮沖突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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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本米子一家人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不想和他分開。

“我們結婚吧。”

男子清朗溫和的話音徹底打斷了松本米子所有的思緒,她的心高高提起,又重重落下。

蘇步青卻隻是一言不發,溫柔地注視着心愛的女子。

或許是他的眼神太溫柔,或許是漫天的櫻花太夢幻。更或許是說出這話的人是蘇步青。

松本米子根本無法拒絕,也不想拒絕。

于是,在那個櫻花盛開的季節。兩個相愛的年輕人跨越了民族,由戀愛“更新”到結婚。

婚後,松本米子便随夫姓,改名為蘇米子。和無數日本女性一樣,在結婚後便開始全心照顧家庭,成為一名“全職”家庭主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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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一為蘇步青

蘇米子并不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什麼不好,不說她所有的女性長輩和同伴都是這樣做的。

就單從自己而言,她也是心甘情願照顧蘇步青的。

婚後的日子,始終和諧美滿。

蘇步青在數學界的成就也越來越顯著,成為了當時備受矚目的“數學界巨星”。

然而,蘇米子卻發覺丈夫近來總是唉聲歎氣,似乎有些煩心事難以解決。晚飯過後,蘇米子将疑惑提出來。

原來學校想要蘇步青繼續留任,他卻一心想着回國建設一流的數學系,促進中國的學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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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就是蘇步青留學前就計劃好了的,也一直為之努力。可如今他娶了蘇米子,不想因為自己的理想,讓妻子背離家鄉。

蘇米子認真聽了蘇步青的想法後,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青,我支援你的決定。首先我是愛你的,而你是愛中國的,是以我也愛中國。我支援你回到我們都愛的地方去,不論你到哪我都會跟着你的。”

不得不說,蘇米子當真愛極了蘇步青。

而不離不棄,始終相陪的諾言,他們雙方也的确做到了。

剛來中國的時候,蘇米子有很多地方都不習慣。

她不喜歡吃腐乳,因為她覺得那有點“髒”。偏偏蘇步青很喜歡吃,覺得蘇米子錯過了一道頂級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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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步青和松本米子

為了讓她愛上腐乳,蘇步青将上面的那層“皮”刮掉,再按照蘇米子喜歡的口味,加上了一點白糖。

經過“改良”後的腐乳,一下子便“征服”了蘇米子的味蕾。她開始愛上了這道菜。

除此之外,日本人習慣每天都要洗澡。為了解決洗澡的問題,蘇步青特意請人用鐵桶做了一個浴缸。

就這樣,蘇米子可以每個星期洗上一次澡。雖說依舊有些不習慣,但看着為她竭盡辦法的丈夫,蘇米子心裡隻有感動。

她想,便是一個星期洗一次也沒什麼。他可以包容自己,自己同樣也可以為了他适應一切。

1937年7月7日,日本發動了全面侵華戰争。

日本的飛機“侵虐”上海,杭州等地。彼時蘇步青在浙江大學任職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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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為蘇步青

面對日本飛機的瘋狂轟炸,學校為了全校師生的安全,隻能被迫搬遷。卻不想,蘇步青突然收到了日本傳來的加急電報。

原來日本的東北帝國大學想要再次聘請蘇步青。蘇步青收到聘請書,簡直怒不可遏。

在他看來,日方無恥的侵略中國。正是全體國人的“仇敵”,如今居然還想要他去任職。當真是可笑!

這次聘請“無功而返”,日方自然不肯放棄。直接派了一名駐杭領事館的日本官員,去蘇步青家中再次勸說。

蘇步青不在家中,來人隻見到了蘇米子。

“作為日本人,不知夫人是否願意來領事館内品嘗自己家鄉的飯菜?我們竭誠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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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無異于招攬,蘇米子清楚丈夫的立場,自然不會和他“背道而馳”。

“我自嫁給蘇君,已過慣了中國人的生活,吃慣了中國人的飯菜。”

語氣雖柔弱,卻異常堅定。在她心中,她雖是日本人,卻同樣是“中國妻”。

然而這場“風波”還未解決,便傳來松本教授病危的消息,蘇步青夫婦焦心不已。

隻是因為時局原因,蘇步青不适合前往日本。思慮之後,便隻能讓蘇米子一人傳回日本仙台。

蘇米子明白丈夫的好意,他是想要成全自己的孝心。然而越是這個時候,她越是不能離開他。

“我不回去。無論如何,我跟着你!永遠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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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國立場和丈夫子女之間,她果斷的選擇了後者。她隻願意,也隻想跟着蘇步青。

而這一跟,便是近六十年。

彼時蘇步青一家跟着學校西遷,經過兩年的波折,終于在貴州安定了下來。當時戰事緊張,但學校的授課卻不能松懈。

為此蘇步青在山洞裡講過課,在城裡的破廟講過課。學生們席地而坐,以樹枝做筆,地面做紙,依舊“孜孜不倦”的學習。

這期間,蘇米子始終陪伴在蘇步青的身邊,不離不棄,風雨同甘。

1953年,蘇米子正式加入中國國籍。這個在中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日本女子,早已經“紮根”在中國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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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步青在講話

蘇米子再次為自己改名為“蘇松本”,蘇是夫姓,松本是父姓。她一個人,實作了跨越民族的“結合”。

1979年的一個周末,蘇步青看着操勞家務的妻子。忍不住想起他們結婚的時候。

婚禮那天,她穿着美麗的禮服,緩緩走向自己。那一刻,他隻覺得她是整個世界上“最美麗的新娘”。

可好像嫁給自己之後,她再沒有那麼多機會和時間好好打扮自己了。她的心裡想的隻是自己和孩子們的溫暖。

明明少年時代,她最愛彈奏古筝。一同回到中國的時候,妻子也一并将她最心愛的十三弦古筝帶了過來。

本以為能夠時不時聆聽一下妻子悠揚的琴聲,然而她将所有的時間都“耗費”在了一家人的衣食住行之上。隻能任由琴身布滿灰塵。

蘇步青還記得,曾有學生看到過妻子的書法,驚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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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師母的字竟是比蘇先生好得多。”

是的,他的妻子也曾是高校才女。便是自己也多有不如她的地方,隻是她甘願退居家庭,将“風光榮耀”留給了自己。

若是沒有她,便也不會有他的成就。

如今,該是自己“成全”妻子的時候了。

蘇步青将蘇米子輕柔的拉到身邊:“現在我們情況不同了,孩子們也都獨立了,你無論如何也要為自己買件新衣服,并且……”

蘇米子本想拒絕買衣服的“要求”,聽到他語中有未盡之意,詢問:“并且什麼?”

蘇步青溫溫一笑:“并且你也應該回去看看了。”

“回哪去?”蘇米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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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步青和妻子

蘇步青拍拍妻子的肩頭說:“日本呀!你的家鄉……”

不等他的話說完,蘇米子便紅了眼眶。接着再也壓制不住,幹脆伏在他的懷裡,放聲地痛哭起來。

數十年的思鄉之情隻能被迫“隐藏”在心底,如今有了回去的希望,蘇米子隻覺得好似有哭不盡的淚水。

蘇步青将妻子緊緊攬在懷裡,感受着她所有的委屈和心酸。

闊别了家鄉43年,蘇米子終于在丈夫的陪伴下,再次踏上了故國的土地。她這一生,終于是沒有遺憾了。

時光到了1982年,操勞了一生的蘇米子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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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步青的雕像

在她生病的時間裡,蘇步青一步不離的照顧着她。從前總是她事無巨細的照顧自己,如今為該落到自己照顧她了。

蘇米子躺在病床上,回望自己的一生。雖然有過困難艱險,但她的心靈始終是滿足的。

如果非有什麼割舍不下的,那便隻有蘇步青了。

“便當是為了我,你也要堅持下去。”

看着一貫從容的丈夫露出無助的神情,蘇米子心疼不已,溫柔的點點頭:“我答應你”。

她的堅定和鄭重,一如當年同意嫁給他時那般。

隻是人力終究難以戰勝病魔,1986年5月,蘇米子還是離開了蘇步青。

臨終之前,隻留下了唯一一個遺願。那便是希望蘇步青不要傷心,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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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步青為松本米子寫的悼亡詩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自蘇米子走後,蘇步青便将她最愛的那架古筝挂在了房間的牆上。每當思念亡妻的時候,便忍不住細細撫摸。

隻可惜再也沒有那個端坐在琴前,輕彈慢撥,沉浸在古典樂聲之中的女子了。

為了一解相思之苦,蘇步青将蘇米子的照片時刻帶在身邊。那感覺就像妻子一直還在他的身邊一樣。

“我深深地體味着活在心中這句話。就似我的妻子仍和我一起在庭園裡散步,一起在講壇上講課,一起出席會議……”

2003年3月,蘇步青先生離世。

他帶着滿心的思念和一生的回憶,去“追趕”自己的夫妻去了。

“望隔仙台碧海天,悲懷無計寄黃泉。東西曾共萬千裡,苦樂相依六十年。”

雖然“慢了”一些,但兩位相愛一生的老人,終究會等到他們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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