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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性描寫尺度比《廢都》還大,為何卻能成經典

作者:職工代表

1926年,勞倫斯開始動筆創作生命中的最後一部長篇小說——《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此時的勞倫斯已經寫出了《白孔雀》《兒子與情人》《虹》以及《戀愛中的女人》等作品,是當時英國最為著名以及最受争議的小說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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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斯過得并不快樂,在他短暫的一生中,命運從未停止過對他的打擊,緻使他越來越憂郁、深沉、叛逆。尤其是在40歲之後,多重打擊接踵而至,勞倫斯在靈魂被擊碎的同時,也更加深刻地領悟到了這個世界的真相。

對于一個小說家來說,40歲是創作的黃金階段,但勞倫斯卻患上了極為嚴重的肺病,不得不擱下筆,搬去空氣好的森林中居住。更為諷刺的是,勞倫斯寫了大半輩子男女之事,即使被人罵作“道德敗壞之人”也始終沒有停止創作,但他本人卻忽然因病失去了那方面能力。

緊接着,勞倫斯發現自己的妻子弗麗達有婚外情。弗麗達是一位出身貴族家庭的女子,本是勞倫斯一位老師的妻子,兩人是通過私奔結合的,過程頗為傳奇。弗麗達的不貞無疑對勞倫斯造成了極大打擊,但是勞倫斯并沒有是以憎恨妻子,而是更加深刻地思考婚姻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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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那個時代也給勞倫斯造成了非常大的打擊。勞倫斯出生于英國中部的一個礦工家庭,對底層勞工的艱難處境有非常深的了解。那個時候,英國已基本全部完成了工業化。許多人齊聲為現代化高唱贊歌,但勞倫斯卻對工業文明背後的問題極為憂慮。

勞倫斯從小就看到自己的父親拼死拼活工作,但錢卻都進到了資本家的口袋裡,自己家裡的生活非常艱難。與此同時,勞工們卻比農業時代更加不自由,仿佛淪為了機器的一部分。機器本應該是解放人類雙手的工具,但在現實中卻成為了奴役普通人的工具。

1925年,英國煤炭工業利潤減少,礦主們提出降低工資、增加工作時間的要求,本就生活困難的礦工們自然選擇拒絕。礦主威脅關掉礦井,礦工們則選擇了罷工,人數最多是有600多萬人。但是,礦工們最後卻因饑餓不得不接受礦主們開出的條件——降低工資,增加工作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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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工的失敗昭告着一個極為慘痛的現實,在工業社會中似乎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抵擋工業的力量。已經身患重病的勞倫斯看到這個結果,内心極為悲痛。除了為勞工們的失敗感到悲痛之外,勞倫斯還為社會風氣的變化而悲痛。工業社會在飛速創造物質财富的同時,拜金主義、利益至上、物質至上的觀念也甚嚣塵上,人性、自然的男女關系都被扭曲了。

極度憂憤的勞倫斯拿起了手中的筆,在重病纏身的情況下開始創作《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為人們講述了一個将在未來因描寫尺度問題而遭受諸多非議的情愛故事。

賈平凹在創作《廢都》之前,也跟勞倫斯一樣遭受了種種痛苦,以緻于靈魂像是破碎了一般。1988年7月,36歲的賈平凹被查出身患B肝。在當時來說,這是一種緻命的疾病。陝西的另一位大作家路遙,便是因為B肝導緻的肝硬化而不治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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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賈平凹并不像路遙那樣選擇燃燒生命努力寫作,而是住進了醫院積極接受治療。但話說回來,聲名正如日中天的賈平凹在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裡,像囚犯一樣被關在醫院,無法正常寫作,無法正常生活,滋味是很不好受的。不久之後,賈平凹那勞碌了一輩子的農民父親又離開了這個世界,使賈平凹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等到賈平凹好不容易治好了病,又因和一位女演員關系比較密切,導緻妻子韓俊芳起了猜疑,婚姻開始亮紅燈。兩人吵鬧了一陣子之後,最終選擇了離婚。前段時間因詩歌引起熱議的賈淺淺,便是賈平凹與韓俊芳的女兒。

除了婚姻破裂之外,一場與昔日的異性好友之間的官司更是将賈平凹弄得疲憊不堪。這位異性好友在年輕時應該和賈平凹之間發生過些什麼,多年來也始終有聯系,賈平凹便在自己的作品中提到了她。結果那位好友卻指責賈平凹亂寫,有損她的清譽,将賈平凹給告了。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令人猝不及防。

而當歲月的車輪碾過上世紀80年代,社會風氣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在商業大浪潮的席卷之下,詩和遠方的浪漫氛圍一去不複返,文人們紛紛下海,知識分子的地位一下子跌到谷底。賈平凹不由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靈魂為之不安。最終,賈平凹拿起筆開始創作一部能安妥自己靈魂的作品——《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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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泰萊夫人的情人》講述的故事是文學中常見的“偷情故事”,無論是東方和西方,許多大作家們都曾不厭其煩地描寫這樣的故事。當然,以往的作家們在寫這樣的故事時,總會有意弱化對于“肉”的描寫,突出對于“靈”的描寫。《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則打破了禁忌,花了非常多的筆墨直白書寫細節與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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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的男主人公克裡福德(查泰萊爵士)是一名家世煊赫的貴族,父親是男爵,母親是子爵之女。克裡福德在劍橋上完學後入伍參軍,之後娶了康妮為妻。康妮是一個有良好修養的美人,出生于藝術家家庭,受過高等教育。一戰爆發之後,克裡福德應召參戰,以中尉軍官的身份在前線沖鋒陷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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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争結束之後,克裡福德被擡回來了。他的下半身受了非常嚴重的傷,癱瘓的同時也失去了男人的那部分功能。此時的克利福德是殘缺的,隻能依靠電動輪椅行走。克利福德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在大城市奮鬥,便帶着妻子康妮回到英國中部,繼承了家族龐大的家業。

查泰來家族的産業以礦區為主,整個地方充斥着煤礦、鋼鐵的氣息,破爛不堪、陰暗低沉。康妮作為女主人,物質方面沒有任何憂慮,但精神上卻極為壓抑。年輕貌美的她不僅要生活在死氣沉沉的環境中,而且還要守活寡,終日受着無性婚姻的折磨。

克裡福德作為丈夫,也清楚女人在那方面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但是他又無法滿足這一點,便一直給妻子灌輸“精神至上”的思想,企圖通過洗腦将年輕貌美的妻子牢牢控制住。康妮在丈夫的影響下,也過起了所謂的“精神生活”,努力克制自己的欲望。但是,這注定是不會長久的,就像紙包不住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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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精神生活”的克裡福德,很快又把精力放到了追求名利上面。他把采礦勞工們當成賺錢的工具,根本不把他們當人看,十足的冷血資本家嘴臉。康妮在他心目中其實也隻是一個工具,一個維護家族體面的工具。為了延續香火,他慫恿康妮向别的男人“借種”。康妮認為這種事應該建立在“愛”的基礎上,但克裡福德卻認為出于利益的考慮,這不僅無害,而且非常有利,隻要事後撇清關系就行。

康妮是個正常的女人,當然非常希望自己能生個寶寶。在克裡福德的影響下,她一度放棄了這種想法。但此時克裡福德卻又向她提出了這個要求,緻使她那方面的想法死灰複燃。時間一長,康妮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症。就連康妮的家人都看不下去了,出于身體健康方面的考慮,父親和姐姐都建議康妮找一位情人。

康妮聽從了家人的建議,與邁克利斯好上了。邁克利斯是一位風度翩翩的青年作家,是克裡福德的朋友。但邁克利斯并不是真正愛康妮,隻是将康妮當成一個工具,康妮亦将邁克利斯當成一個工具。兩人之間沒有真正的感情,有的隻是肉體上的交流。從純粹精神走到純粹肉體,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康妮簡直絕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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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康妮絕望之時,另一位男主人公梅勒斯出現了。梅勒斯是以守林人的身份出現的,說一口鄉音濃重的英語,像是土生土長的鄉巴佬。但他其實受過高等教育,會好幾門外語,還在部隊裡面當過軍官。梅勒斯因為對戰争以及工業社會感到厭倦,選擇了回到家鄉,成為了一名為克裡福德看守樹林的仆人。

康妮在樹林中遊玩的時候,偶然看到了麥勒斯洗澡的情景,内心不由萬分蕩漾。那天晚上,康妮回到卧室之後做了一件很久都沒做的事情,脫掉衣服在一面巨大的鏡子前審視自己的身體。小說中這樣寫道:

她的身體本應該讓穩健的、奔流的曲線更趨成熟,但現在卻變得平闆了,變得有點粗糙起來……她的身體日漸失去意義,變得遲鈍而黯淡,實質上完全不足挂齒。這讓她覺得無限壓抑和失望。還有什麼希望啊?

之後,康妮聽從内心真實的聲音,主動接近梅勒斯,與梅勒斯的相識、相交、相愛。在林間的小屋裡,在空曠的原野中,康妮和梅勒斯一次又一次結合在一起。兩人宛如大自然的精靈,純粹而自然,自然而美好。在小說中,勞倫斯花了非常多的篇幅詳細描寫兩人結合的場景,将種種細節以及心理活動都描寫得極為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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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平凹的《廢都》深受《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的影響,也花了非常多的篇幅詳細描寫男女之事。即使後來加了方框,依舊保留了不少。《廢都》在故事的最外層加入了一場“桃色官司”,由此涉及到了知識分子在現實中的處境問題。但整體來說,《廢都》的故事模式跟《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仍然很相似。

《廢都》的男主人公莊之蝶是赫赫有名的大作家,西京四大名人之一,單是“莊之蝶”這三個字就有無窮威力,市長夫人稱贊他是“市寶”。但是,莊之蝶卻過得并不快樂,精神極度迷茫,甚至和妻子在一起時也萎靡不振。

有一天,莊之蝶遇見了從自己老家潼關來西安闖蕩的唐宛兒。唐宛兒是個非常美豔的女人,本是有夫之婦,在潼關舞廳與文藝青年周敏相識之後勾搭在了一起,想跟丈夫離婚卻換來一頓毒打,之後所幸與周敏私奔到了西安。莊之蝶雖然長得不帥,但因為名氣大,初見之下便吸引住了唐宛兒。

唐宛兒抱着一種“獻身”精神接近莊之蝶,接近自己心目中的名人。她沒有什麼才能,也沒有名氣,能依靠的隻有自己的身體。莊之蝶見獵心喜,很快就和唐宛兒厮混在了一起。從此,兩人在鬼混中追求快樂,試圖借此排遣精神的空虛,但卻一步步沉淪,一步步落入深淵。唐宛兒隻想對莊之蝶獻身,但莊之蝶見一個愛一個,而那些女人也都願意為他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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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是從陝北農村來大城市的姑娘,先是在别人家當保姆,之後來到了莊之蝶家。柳月年輕漂亮,又乖巧懂事,深得莊之蝶和妻子牛月清的喜愛。在柳月撞破莊之蝶和唐宛兒的醜事之後,她也獻身給了莊之蝶。而柳月卻被莊之蝶利用,介紹給了市長的殘疾兒子,美其名曰為她找個好婆家。

此外,率直、潑辣的阿燦,溫柔賢淑的汪希眠老婆,也都對莊之蝶一往情深,愛得無法自拔。阿燦為了保全莊之蝶的名節,甚至不惜毀掉自己美貌的容顔,令人悲歎。唐宛兒的結局也不好,被丈夫抓回了老家,遭受毒打仍不屈服。莊之蝶經曆這一切之後,如夢一場,更加迷茫,身體不受控制地倒在了車站。

賈平凹寫好《廢都》之後,先是給西北大學的費秉勳教授看了一遍。費教授過目之後,認為這部作品花了太多筆墨寫那方面的事情,出版後可能會惹麻煩。于是,賈平凹便删掉了一些描寫,在删掉的同時又表明“此處删節多少字”,出版時則是用方框代替删掉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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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都》出版之後供不應求,單行本的價格一度上漲到80元,報刊亭隻要打出招牌“此處有《廢都》”,前面必定能排起長隊,一時之間洛陽紙貴。但好景不長,《廢都》除了在民間引起極大争議之外,還因“作品的主題沒有積極意義”招來了主流的批評。不久之後,便直接被禁止重印,并收繳正在市場上流通的《廢都》。

當時,民間輿論普遍認為《廢都》中的低級描寫太多、太暴露,有害青少年的身心健康,書中的那些方框可以說是欲蓋彌彰,實際會起到誘導作用,令人想入非非,對社會的影響很壞。當然,最為主要的是整部作品的思想始終籠罩在“廢”中,其中的人物都是“廢”的。陳忠實的《白鹿原》也受《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的影響很深,但《白鹿原》學到了精髓,呈現的是昂揚向上的一面,而非“廢”。

唐宛兒、柳月、阿燦這些年輕貌美的女人,一個個撲向莊之蝶,但是這既沒有令她們得到什麼,也沒有真正使莊之蝶得到解脫。那麼,我們不僅要問: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除了為了縱欲而縱欲之外,想必很難找到其它的答案。

《查泰萊夫人的情人》雖然比《廢都》花了更多筆墨描寫男女之事,描寫得更為細膩、更為生動,但絕不是為了寫“性”而寫“性”。其中的每一處描寫都是在為塑造人物、表達思想以及推動故事發展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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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康妮與梅勒斯的數次結合,每一次都不同,每一次都寫得具有深意,絕不像《廢都》中那樣動不動就“濕了一大片”。初次結合後,康妮走向了一個充滿生機與活力的新世界,與死去沉沉的自己告别。第二次時,康妮内心受到洗禮,感動得淚流滿面。第四次後,康妮和麥勒斯真正認識對方、尊重對方以及愛對方……整個過程是循序漸進的,是靈與肉的結合,思想方面是昂揚向上的。

此外還有一點值得注意,《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的内容雖然不像《廢都》那樣駁雜,但卻具有非常深刻的内涵。小說中的許多人物和場景都是具有象征意義的,比如查泰來家族那死氣沉沉的莊園象征灰暗的工業文明,喪失男人功能的克利福德象征着被工業文明損害的現代人,坐在電動輪椅上的克利福德則象征着現代人與工業文明難以剝離的關系。

與之相對的則是另一類健康向上的人物和場景,守林人梅勒斯象征着健全的人性,美麗的森林象征着自然的生命力,康妮和梅勒斯的結合則象征着人性的複蘇與生命的重生。經受過“性”與愛的洗禮之後,康妮和梅勒斯都得到了拯救。康妮不再抑郁,走向了全新的生活。梅勒斯亦擔起養家的重任,走出森林,擁抱自己曾經厭惡的現代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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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查泰來夫人的情人》雖然花了很多筆墨描寫那方面的事情,但絕不是為了寫而寫,也沒有停留在那個層面,而是對社會、人生、情感等問題有非常深入的思考。讀完這部作品,相信大家都會這樣想:隻有當身心和諧之時,生活才能繼續;而身體和心靈之間存在着某種平衡,他們互相敬重。

也正是因為《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不僅有好看的故事以及細膩的描寫,還蘊含着深刻的内涵、洗滌人心的思想以及激人向上的力量,這部作品才能經受得住時間的考驗與社會的評判,在百年的時間裡影響一代又一代作家及讀者,成為一部始終在世界文學大觀園中盛放的經典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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