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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點|漢學家史景遷去世:這個時代擁有最廣泛讀者群的中國曆史學者

12月26日,美國漢學家史景遷去世,享年85歲。

熱點|漢學家史景遷去世:這個時代擁有最廣泛讀者群的中國曆史學者

史景遷本名喬納森·斯賓塞,出生于英國,先後畢業于英國劍橋大學和美國耶魯大學,是美國當代著名的中國史研究專家、漢學家,以研究明清史見長。2010年,史景遷被美國聯邦政府授予美國人文學界最高榮譽“傑斐遜講席”。評論者認為,在西方世界,史景遷“是我們這個時代擁有最廣泛讀者群的中國曆史學者”,“提升了西方對于中國曆史與文化的了解”。能将曆史著作寫成暢銷書的他,也堪稱中國讀者最為熟悉的漢學家。

13歲時,史景遷入讀溫徹斯特學院,這也是英國最古老的公立學校之一。據說有一次,史景遷曾向另一位漢學大家魏斐德提及:1382年,溫徹斯特學院在漢普郡創立的那一年,明朝洪武帝朱元璋鎮壓了胡惟庸的謀反,廢除了宰相一職。魏斐德覺得,某種程度上,史景遷在曆史研究中跨越時空的能力,似極了溫徹斯特學院的老校友——阿諾德· 湯因比。

據說,史景遷在劍橋大學期間,作為校刊編委,曾經有過成為小說家的夢想。他最喜歡的是伍爾芙的作品,深陷于現代意識流的魅力中。即使後來,他成為史學家,仍然不忘文學,比如談及張岱《陶庵夢憶》的寫法,他提到了普魯斯特。

1959年前往耶魯大學深造後,史景遷對中國曆史産生濃厚興趣,開始師從芮瑪麗教授攻讀中國近現代史。也是在此期間,史學前輩房兆楹為他取“史景遷”之名,寓意“學史者當景仰司馬遷”。可悲的是,當時的中國已經與西方世界隔絕,史景遷所憧憬的中國,所迷戀的水墨畫,在現實中已陷入一場大饑荒。他曾回憶:“那時的中國對我們來說是個謎,我們真的不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西方人完全不了解這麼大的一個中國的曆史,在我看來這是悲劇性的。”

1965年,史景遷獲得耶魯曆史學博士學位,其畢業論文便是後來衍生為暢銷著作的《曹寅與康熙:一個皇室寵臣的生涯揭秘》。

史景遷的著作之是以暢銷,是因為獨特的視角和“講故事”的寫作手法。許倬雲曾經開過這樣一個玩笑:給史景遷一本電話簿,他可以從第一頁的人名開始編故事,編到最後一個人名。

但這種在某些中國正統學者看來“劍走偏鋒”的路子,并不影響其史學精神的嚴謹性。

一些人對史學家有偏見般的思維定勢,認為必須像老夫子那般皓首窮經,以畢生之力專注于某個曆史事件,方可稱“專家”,又或者要高屋建瓴,提出一套理論架構,才算得上“權威”。但這樣的觀點顯然是将史學置于狹隘的專業立場之下,忽視曆史學本身的人文精神。相反,與其名字所緻敬的司馬遷一樣,史景遷遵循着《史記》的精神,某種意義上同樣緻力于“究天人之際”。隻不過,這裡的“天”并非指命運,而是曆史背後的脈絡與規律。同時,作為後來者的史景遷,也躲開了司馬遷的時代桎梏,并不贊同《史記》的道德史學傾向,避免以道德批判的方式書寫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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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曹寅與康熙》開始,史景遷就形成了自己的史學書寫路子。表面上來看,他寫的是人,甚至行文極似小說,但背後卻是海量檔案史料,還有對大社會的研究。他寫康熙的統治之術,勾勒其内心世界,到了《康熙:重構一位中國皇帝的内心世界》一書,更是以第一人稱的叙事手法,展現一個皇帝的喜怒哀樂,進而呈現當時中國的全貌。

從康熙到經曆國破家亡之痛的張岱,從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窦到前往異國的天主教徒胡若望,再到普通農婦王氏,史景遷筆下的一個個生命,就這樣化作中國曆史的面相。枯燥的曆史也是以轉化為生動的故事。

《王氏之死:大曆史背後的小人物命運》是我眼中最能代表史景遷寫作風格的作品,它緣于史景遷于上世紀70年代在耶魯圖書館裡讀到的《刑案彙覽》,其中記錄了一宗清代山東郯城王氏與人私奔後被丈夫所殺的命案。加上《郯城縣志》以及郯城知縣黃六鴻的《福惠全書》中的相關記載,原始材料不過十幾頁。

這些會被絕大多數史學研究者忽視的資料,卻被史景遷拾起,完成了一次曆史重構。在這部作品中,他以當地群眾的“面多菜色,體無完衣”,呈現社會生活、滿清律例、地方賦稅和婦女的卑賤地位。

這是中國曆史的常态,但在史家筆下總被忽視。他們更在意王朝興衰更替,大人物的榮耀與存亡。可當史景遷帶着讀者深入個體命運時,那些“寂寞,夢想以及欲望”才得到了具象呈現。

1988年出版的《胡若望的疑問》同樣如此。胡若望,一個18世紀的中國天主教徒,廣州聖心會教堂的門房,于1622年被耶稣會教士帶到法國擔任助手。胡若望喜歡巴黎,但反感女性在教堂做禮拜和在大街上行走,甚至敲鑼打鼓用漢字宣揚男女有别,最終被送進精神病院。這個在異鄉語言不通、完全被孤立的小人物,在回國之後并無瘋癫迹象,是以,他在法國的表現可以視為一種自我保護。而這種自我保護,也在某種程度上呈現了當時的中國。

史景遷所做的這一切,不僅僅讓西方世界多了一個了解中國的視窗,也以他對中國的了解,為中國讀者提供了審視自身的機會。他曾說過,自己的寫作目的僅僅是為了激發讀者了解中國的興趣,這個定位看似很低,充滿謙遜之意,但實際上卻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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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史景遷從未以西方中心論的視角看待中國曆史,而是認為所有文化都應該從它本身的特殊性去了解。正如他所說:“在整個世界的版圖上,中國是一個重要的、極有魅力的存在。西方人需要花長時間去消化分析他們拿到的資料。能一目了然的東西并不存在。我們對中國的看法越模糊,越多面化,離那最捉摸不定的真實性也就越近”。從這一點來說,這個宛若孩子玩積木一般,将散落在曆史深處的圖景連接配接并搭建的曆史學者,有着一顆兼具純真與堅定的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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