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李隆基開元時期封王的有他的五位兄弟。具體包括甯王李憲、申王李撝、岐王李範、薛王李業,以及玄宗叔伯兄弟即睿宗兄谥章懷太子之子邠王李守禮。
甯王李憲,本名成器,睿宗時以長立為皇太子。玄宗發動政變殺韋氏及其黨羽,扶睿宗即位稱帝,因有大功,李憲乃讓位于李隆基。在世時,不幹政,畏懼小心,縱情聲色,開元二十九年(741年)卒,年六十三。申王李撝本名成義,玄宗次兄。開元十二年(724年)卒,年四十一。岐王李範,本名隆範,開元十四年(726年)卒,年四十。薛王李業本名隆業,開元二十二年(734年)卒。邠王李守禮,玄宗伯父弟谥章懷太子李賢之子。開元二十九年(741年)卒,年七十。而玄宗于寶應元年崩于長安西内神龍殿,享壽七十八歲,在諸兄弟中年壽最長。

洪邁在《容齋續筆》卷二《開元五王》篇中認為,開元五王均在開元年間都已去世,至天寶年間,已沒有一個活在這個世界上了。楊貴妃是天寶三載方才入宮的。是以元稹的《連昌宮詞》說:“百官隊仗避岐、薛,楊氏諸姨車鬥風。”及李商隐在詩中所說:“夜半宴歸宮漏永,薛王沉醉壽王醒。”都是違反當時曆史事實的失誤。
而實際上洪邁以此來取笑元稹和李商隐,這是誤解。天寶三載,乃是冊封楊貴妃的年代。貴妃的入宮,是在武惠妃死後不久,即玄宗将她度為女道士時就已入宮。兩《唐書》及《資治通鑒》均載武惠妃死于開元二十四年(736年)。太真入道的時間,據《南部新書》、《楊太真外傳》及《新唐書·玄宗紀》記載是在開元二十八年十月,玄宗駕幸溫泉宮之時。至于玄宗臨時召玉環入宮,恐更在公開度玉環入道之前。此時甯王、邠王仍在世。
宋王楙《野客叢書》卷二十四《楊妃竊笛》記張祜詩:“日映宮城霧半開,太真簾下畏人猜。黃繙綽指向西樹,不信甯哥回馬來。”又曰:“虢國潛行南韓随,宜春小院映花枝。金輿遠幸無人見,偷把邠王小管吹。”蓋為紀實。這就指正洪邁天寶三載說的謬誤。又史以紀實,詩以寄意,兩者互有聯系,又有差別。以詩證史,自可立說,要不能過泥于文字。洪邁以“開元五王”為題,文章的主題應落在玄宗與其兄弟即五王的互相關系上。
史稱:“上素友愛,近世帝王莫能及。初即位,為長枕大被,與兄弟同寝。諸王每旦朝于側門,退則相從宴飲、鬥雞、擊球,或獵于近郊,遊賞别墅,中使存問相望于道。上聽朝罷,多從諸王遊,在禁中,拜跪如家人禮,飲食起居,相與同之。于殿中設五幄,與諸王更處其中,謂之五王帳。或講論賦詩,間以飲酒、博弈、遊獵,或自執絲竹;成器善笛,範善琵琶,與上共奏之。諸王或有疾,上為之終日不食,終夜不寝。業嘗疾,上方臨朝,須臾之間,使者十返。上親為業煮藥,回飙吹火,誤爇上須,左右驚救之。上曰:‘但使王飲此藥而愈,須何足惜!’成器尤恭慎,未嘗議及時政,與人交結;上愈信重之,故讒間之言無自而入。然專以衣食聲色畜養娛樂之,不任以職事。群臣以成器等地逼,請循故事出刺外州。六月,丁巳,以宋王成器兼岐州刺史,申王成義兼幽州刺史,豳王守禮兼虢州刺史,令到官但領大綱,自馀州務,皆委上佐主之。是後諸王為都護、都督、刺史者并準此。”(《資治通鑒卷二百一一卷·唐紀二十七·唐玄宗開元二年》)
又載:“上禁約諸王,不使與群臣交結。光祿少卿驸馬都尉裴虛己與岐王範遊宴,仍私挾谶緯;戊子,流虛己于新州,離其公主。萬年尉劉庭琦、太祝張谔數與範飲酒賦詩,貶庭琦雅州司戶,谔山茌丞。然待範如故,謂左右曰:‘吾兄弟自無間,但趨競之徒強相托附耳。吾終不以此責兄弟也。’上嘗不豫,薛王業妃弟内直郎韋賓與殿中監皇甫恂私議休咎;事覺,賓杖死,恂貶錦州刺史。業與妃惶懼待罪,上降階執業手曰:‘吾若有心猜兄弟者,天地實殛之。’即與之宴飲,仍慰谕妃,令複位。”(《資治通鑒卷二百一十二·唐紀二十八·唐玄宗開元八年》)
從以上所引文字中可以看到:玄宗表面上是兄弟之間情真意切,實際上是把兄弟都安置在他的視線之内,嚴加管束。禁約王宮百官,不令與諸王交結。隻允許五王在宅院内吃喝玩樂。即把他們分别孤立起來,不讓他們有任何作為;又養尊處優地把他們供養起來。這五王無論是醉也好,醒也好,内心世界能歡暢痛快嗎?隻是誠惶誠恐地苟延殘喘而已。
在玄宗的圈養政策下,五王過着紙醉金迷、姬妾成群、糜爛寄生的的生活。他們終年隻能以飲酒、奏樂、擊球、鬥雞、架放鷹犬、馳馬、射箭、打獵等為伴,不能有自己的獨立思想,實際上和行屍走肉、酒囊飯袋無異。諸王有時也閑來無事,與賀知章、張旭、王維、李龜年、杜甫等文人雅士同為醉友,以取樂。杜甫有《江南逢李龜年》詩“岐王宅裡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聞名于世。
也難怪諸王在開元年間一個個死去。楊氏諸姨可以“車鬥風”,五王就不可能那麼威風了。史載玄宗親信“王毛仲等本起微賤,皆崇貴傾于朝廷,諸王每相見,假立引侍,獨範見之色莊。”(《舊唐書》卷九十五)實際上岐王李範也隻是色厲而内茬。
玄宗在兄弟與後妃之間,後妃是放在前列的。對五王的方針,隻是養起來,博一個天子友悌,笃于昆季的美名而已。這也許就是洪邁欲言猶止的地方。養起來的方針是曆代統治者對内部政敵采取的一種方法,既表現出統治者的寬容,又壓縮潛在政敵的社會活動餘地,這樣的政策古今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