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重連73年前“永不消逝的電波”兩端

重連73年前“永不消逝的電波”兩端

73年前,在中央情報部擔任電台報務員的李康将收到來自上海“峰台”一封以“再見”結尾的電報。很久以後她才知道,那是電影《永不消逝的電波》主人公原型李白發送的最後一封電報。

73年後,李白烈士之孫李立立在大銀幕上看到了4K彩色修複版電影《永不消逝的電波》。每看一次電影,他都覺得離爺爺的内心世界更近了一些。

國慶前夕,記者在京滬兩地尋訪,嘗試重新連接配接73年前的電波兩端。

“等一等……再見”

上世紀40年代,17歲的李康将來到延安,“李伯伯”安排她學習報務。“李伯伯”指的是李克農,中共隐蔽戰線的著名上司人之一。

教育訓練班持續了好幾個月,窯洞裡光線昏暗,李康将和其他學員們隻能輪流坐到窗邊,在一小片日光中學習。在中央軍委三局電台實習了兩三年後,李康将被派往總台,負責聯絡隐蔽戰線上的電報業務。李康将對接的“峰台”是潘漢年情報系統在上海的主要秘密電台之一,李白就是這個電台的報務員。

與其他報務工作相比,聯系地下情報工作者需要極度的謹慎與高效。身處危險之中的地下黨員收到的封包底稿要及時銷毀,無法查閱,發報的内容來不得半點差錯。“一定要非常準确!”說起在總台的工作要求,李康将眼裡閃着光。

最驚心動魄的時刻發生在1948年12月29日。那天,夜幕低垂,李康将在西柏坡的電報機前坐下,開始工作。

起初,一切平靜。李康将像往常一樣,在約定波段附近尋覓頻率。她從未見過電台彼端的戰友,但通過電波的聯系,對其發報手法已非常熟悉,即便不出現在規定頻率,隻要在頻率附近,李康将也能找到。

時間過了零點,電波那頭有些異常。為了讓中央電台能夠一次性抄收準确,“峰台”每次發報時都很慢。但那天夜裡,對方突然加快了速度,然後急促地拍出了一個“等一等”的信号。

李康将等了許久,對方拍出了“再見”,時間是淩晨1點50分。

黎明前夕

李康将那天夜裡收到的“再見”,是李白在電波中留下的絕筆。1000多公裡之外,上海黃渡路,李白在淩晨被捕,“峰台”被破。

1937年秋,抗日戰争全面爆發後,李白受組織派遣來到上海。當時環境的危險程度他是知道的,但他沒有顧及自己的安危,而是把黨的工作放在了第一位。李立立震撼于李白當年的選擇。

在日寇與汪僞軍警特務嚴密監控的險惡環境中,李白克服重重困難,于第二年初春設立了第一個秘密電台。這部至關重要的電台,架起了上海與黨中央的電波通信橋梁。

“知重負重。”李立立說。他覺得今天的話語依然能解讀爺爺當年的選擇,那是共産黨員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是一個普通人走向英雄時閃耀的光。

被捕前夕,李白正在向黨中央發送國民黨軍隊在長江的布防情況。他選擇将生死置之度外,為一個新政權的誕生甘冒所有的險。

李立立聽奶奶說,在當時,危險的來臨已有征兆。國民黨利用電台測訊車,日夜監聽測查。為了快速确定準确位置,當時已經開始了分區停電。直至1948年12月30日淩晨,軍警特務闖入家中,李白仍在電台前工作。

愛與信念

李立立從小跟着奶奶裘慧英長大。奶奶說,結婚後爺爺曾經給她重新起了名字叫“慧忠”,這是夫妻對她的專屬稱呼。這個“忠”字,既是承諾夫妻之間忠于彼此,更是他們二人并肩戰鬥,永遠忠于黨的意思。

1939年春天,局勢愈發緊張,單槍匹馬的李白面臨更多挑戰。為了協助李白工作,組織找到了在上海一家綢廠做工的裘慧英,安排她與李白假扮夫妻,以家庭作掩護開展工作。

從此,裘慧英成了“李太太”,與化名李靜安的李白一起工作、共同生活。李立立記得,電影《永不消逝的電波》裡有句台詞:“相信這個老紅軍一定能把這個新兵帶好。”“老紅軍”指的是爺爺,“新兵”則是剛剛投入隐蔽戰線工作的奶奶。

愛情在革命中萌生。1940年,經組織準許,李白與裘慧英正式結為夫妻。

堅貞不屈

抗日戰争勝利後,一度被調往浙江的李白夫婦回到上海,兒子李恒勝出生,那是一家三口珍貴又短暫的平靜生活。那時,李白曾給在湖南老家的父親寫過一封家書。信中表達了勝利的喜悅,期盼要加緊國内團結、早日實作建立新中國的夢想,歸家的日子也不遠了。

但他歸家的許諾再也沒能兌現。1948年12月30日淩晨,李白在發給西柏坡那聲“再見”後被捕。在連續幾十小時、用刑數十種的逼供下,在高官厚祿的誘惑下,他始終堅貞不屈。

1949年5月7日,是李白39歲生日。他對前來探監的裘慧英說,你們會和全國人民一樣,過上自由、幸福的生活。是夜,李白、秦鴻鈞、張困齋等12位同志被押上囚車,在浦東楊思戚家廟被槍殺。

“後來他再也沒出現了。”李康将緩緩回憶道。

因為嚴格的保密要求,李康将當時并不知道自己聯絡的對象是誰,也無法得知“峰台”發生了什麼,隻能如實記下當天對方失聯。

此後,根據中央情報部的訓示,李康将每天堅持在電波裡尋找“峰台”的消息,但始終杳無音信。在連寫下20多個“未聽到”後,關于“峰台”的記錄停在了1949年1月23日,檔案上留下的最後記錄是“停止守聽”。

後來的歲月中,李康将始終從事報務工作,她常常想起這位素未謀面的戰友。很久以後,她才知道那天深夜電波彼端的故事,以及那句“再見”的意義。李康将說:“如果我有機會能見到他,要親切地握手擁抱,向他表示敬意。但是啊,沒有可能了……”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