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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讀】清代最殘酷的文字獄:莊廷鑨明史案

一、概況

“莊廷鑨明史案”也稱“明史案”“莊家血案”。事件發生在清代浙江湖州南浔鎮。

明末清初時期,南浔莊氏家族門庭顯赫,是“四大家族”之一。在南浔鎮上貨行林立,商号分埠遍布大江南北,家資萬貫富甲一方。論才學莊氏家族父子兄弟無不博覽經史,精通詩文,其中莊允城、莊允坤、莊允埰、莊廷鑨、莊廷镳、莊廷鎏、莊廷鏡、莊廷銑時稱“莊氏九龍”。

【泣讀】清代最殘酷的文字獄:莊廷鑨明史案

“明史案”是由莊廷鑨編寫《明史》而引發的清初最大的文字獄案。

莊廷鑨,天資聰穎十五歲就進了國子監,因勤奮好學,後又得一場怪病,緻雙目失明,退學回鄉,然其毫不氣餒身殘志堅,效仿司馬遷修《史》,立志修編《明史》以留名青史。事有湊巧,鄰裡明朝天啟内閣大學士朱國桢,因家道中落,後代貧困便将家藏朱國桢《明史》手稿以重金讓于莊廷鑨。朱國桢死于崇祯初年,其《明史》稿本缺崇祯、南明朝史實,莊廷鑨出于謹慎,聘請同窗好友、延攬江南文化名士共同對朱國桢《明史》稿本加以增潤删節潤色,補寫崇祯朝和南明史實,編成一部籍名《明史輯略》。

莊廷鑨自己擔任總撰,因過度勞累于順治十二年(1655年)去世。其父莊允城痛失愛子為完成其遺願,請明朝崇祯翰林李令皙作序,例查繼佐、陸圻、範驤、莊廷钺、茅元銘、吳之銘、吳之熔、李濤、茅次萊、吳楚、唐元樓、嚴雲起、蔣麟徵、韋金佑、韋一圍、張篙、董二酉、吳炎、潘柽章、莊廷镳、莊廷鎏、莊廷鏡、莊廷銑等二十餘名為參與編寫人,為了提高書的影響,在未征得本人同意的情況下,将查繼佐、陸圻、範骧作為參編者列入其首,文人借名自古有之。雇聘刻印名匠湯達甫、李祥甫曆時5年,于順治十七年冬(公元1660年)刻印成冊。《明史輯略》共計100多卷,刻印工程浩大,錦緞裝幀,耗資無數,就莊廷鑨嶽丈富商朱佑國捐資白銀就有五百萬兩。《明史輯略》問世廣為稱贊。

明末清初時期, 清軍進關長驅直入,明朝政府節節敗退,在南方人心思明,清軍所到之處都受到明代殘餘軍隊和各種地方勢力的積極抵抗,是以清軍對江南抗清組織實施殘酷的鎮壓,其中制造了“揚州十日”“嘉定三屠”驚天慘案。使得江南百姓對清廷懷有無比的仇恨。尤其文化階層人士,精神上忍受“靖康之恥”同時又有家仇國恨,無處發洩,是以在莊廷鑨的邀請修編《明史》紛紛踏至,補寫崇祯朝和南明史實不免有诋毀清政府的文辭,書中奉南明弘光、隆武、永曆帝為正朔,把那些降清的明将稱為叛逆,努爾哈赤為奴酋,清兵為建夷,這些說法大大的觸犯了滿清的忌諱。

《明史輯略》從内容形式上為了和朱國桢《明史》原稿一緻,并未對滿清朝廷進行避諱,如果就書言書,站在朱國桢《明史》原稿的角度和《明史》自主的立場,完全是合情合理的。本無可厚非的事情,但卻埋下了一樁煉獄的禍根。

【泣讀】清代最殘酷的文字獄:莊廷鑨明史案

二、起因

首先,以查繼佐、陸圻、範骧三人擔心受牽連向浙江學政胡尚衡檢舉,胡尚衡認為著書者不以論罪為由不審理。此後,經吳之榮告發,促使“明史案”案發。

吳之榮原歸安知縣,因為一起貪腐案被罷職,此人是一位陰險狡詐卑鄙龌龊的小人,先是敲詐莊家,并試圖以告發為功以謀求複職,與湖州府學教授趙君宋狼狽為奸,合謀告到浙江将軍松魁處。

松魁轉至巡撫朱昌祚,巡撫再轉至給督學胡尚衡。漢族官員宗尚文化,加之莊允誠周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暫時平息了災殃。

同時,莊允城将《明史輯略》其中禁言删除,并送通政司、禮部、都察院備案,繼續刊刻發行。

不料,吳之榮見毫無動靜,買到了初刊本,并空穴來風斷章取義,上京再度告發,事情越鬧越大,最後驚動朝廷中的輔政大臣鳌拜等人。當時康熙年幼尚未親政,鳌拜剛愎自用獨攬朝政,責令刑部滿官羅多等到湖州徹查,并嚴厲處置涉案的相關人士。

吳之榮曾經也對南浔富商朱佑明敲詐不成懷恨在心,誣告序言中提到的"朱氏原稿"即朱佑明(實際是朱國祯),将朱佑明和他的五個兒子牽涉進來。其餘列名參校者、初審官員等,株連家族都被查抄,江南大批名士慘遭殺戮 。

三、案發

清順治十八年(1661年),刑部查出了莊氏《明史》揚明、毀清的八大罪狀,定為逆書,一場血雨腥風的慘案在正月二十日清晨拉開帷幕。湖州城門禁閉,按書内名單挨家搜捕,父子兄弟姐妹祖孫,以及内外奴仆一律擒拿。莊、朱兩家抓了好幾百人不算,不在湖州的還要通緝追拿歸案。李令皙一家被捕的就有百十口,連前來拜年的親戚和看熱鬧的鄰居也一齊拿下,全被牽連锒铛入獄。

“主犯”莊允誠被捕押解上京,吳之榮為防止他辯解派人将其毒啞,不堪虐待死于獄中,被剁成肉泥。莊廷鑨被掘墓刨棺,枭首碎骨,屍體被懸吊在杭州城北關城牆上,示衆三個月。

凡作序者、校閱者及刻書、賣書、藏書者均是以獲罪,對牽連涉案人嚴刑拷訊。其中莊廷鑨之弟莊廷钺、茅元銘、蔣麟征、張寯、韋元介、潘柽章、吳炎、吳之镕、吳之銘、莊廷镳、莊廷鎏、莊廷鏡、莊廷銑等十八人淩遲處死;斬絞重辟七十餘人。

湖州新任知府譚希闵(到任隻半月)、推官李煥甯、庫吏周國泰等以隐匿罪處以絞刑。歸安訓導王兆桢到任不及半月,以放縱看守罪被絞死。湖州原任知府陳永命,坐受賄包庇罪,于康熙元年(1662)罷官,至山東台兒莊,自缢于旅館,棺材被運回杭州法場,開棺磔屍當衆分屍三十六塊,并株連其弟江甯縣知縣陳永賴,同時被斬。

刻字工湯達甫、印刷工李祥甫,書店老闆王雲蛟、陸德儒、雜役慘遭屠戮;蘇州浒墅關主事李繼白因買書被斬。

作序者李令皙淩遲處死,其子李礽焘等4人先後被斬。李令皙的幼子十六歲,當時的主審官實在是可憐這家人,有恻隐之心,命他減供一歲,按律十五歲可免死隻需要充軍便可,沒想到少年不肯,他說 “父兄俱死,不忍獨生!”最後一并處斬。

被認為提供原稿的朱佑明淩遲處死,其子朱念紹、朱彥紹、朱克紹和侄子朱繹4人先後被斬,妻子徐氏吞金自盡。

參編人董二酉當時已死,屍體被從棺材中挖出,肢解成36塊,其子董與沂被斬。

湖州府學教授趙君宋本是告發者之一,不僅未因獻書立功,反而被判私藏逆書之罪,問斬。

杭州将軍松魁,浙江巡撫朱昌祚以下所有官員,革職查辦。學政胡尚衡、松江提督梁化鳳、守道張武烈等人以重金行賄僥幸得免。

将軍松魁幕賓程維藩,因起初對案件處理不力獲罪,披枷戴鎖,被押赴京師後屠戮。

同列參校的範骧、查繼佐、陸圻三人告發有功,無罪開釋。三人和告發者吳之榮各得到莊允誠、朱佑明兩家一半财産,範陸二人拒而不受,隻有査繼佐照收無誤。陸圻免死,看破紅塵,從此雲遊,不知所終。

吳之榮因告發有功得朝廷封賞,複起右佥都禦史。撈得抄沒莊允誠、朱佑明的家産。有書記載說,康熙四年秋,吳之榮從福建回來路上,突遇狂風,雷電交加,驟得惡疾,肉化于地,骨存于床,人們都說他是遭報應,被天雷劈死的。

【泣讀】清代最殘酷的文字獄:莊廷鑨明史案

四、結案

至康熙二年(1663)五月“明史案”終于結案,曆時三年,此案株連七百多家計三千餘人之衆,除處以極刑以外,其餘牽連者包括婦女幼童千餘人均被發配甯古塔,披甲為奴,與世隔絕生死不知。

南浔莊家全族獲罪滅門,李令皙、朱佑國二家全族獲罪,十五歲以上的男子盡數處斬,婦女幼童全部流放、為奴。

《明史輯略》被銷毀。

滿清政府為了鞏固政權,對漢族文化階層人士的思想防範和禁锢進行殘忍的打擊,在整個清代曆史中制造了類似于“明史案”的文字獄冤案有10餘起,有數萬人在文字獄中遇難,無數的學者鴻儒,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牽連,有的被誅滅九族,有的被流放邊陲,一直到清朝滅亡。滿清政府的暴政暴行所犯下的滔天罪行罄竹難書,也必然走向滅亡。

“明史案”是一起牽扯最廣,最黑暗、最血腥、影響最深遠的文字獄第一冤案,手段殘酷毒辣至極,令人發指。孫譽先生在《江南士殇》一書中對“明史案”杭州弼教坊刑場行刑的殘酷血腥記述:

“大軍嚴密布防,戒備森嚴,刑場上哭聲連天,慘叫聲連綿不絕,多人被淩遲處死,加上斬刑、絞刑的人,共計70多人,犯人妻女幼兒數以千計,哭聲一片,押解上船,流放甯古塔為奴,場面慘不忍睹……淩遲架上,莊廷钺、李令皙、茅元銘、蔣麟征、張寯、韋元介、潘柽章、吳炎、吳之镕、吳之銘、唐元樓、莊廷镳、莊廷鎏、莊廷鏡、莊廷銑、朱佑國等人均被剝的一絲不挂,綁在架上,劊子手在行刑人胸脯上潑上冷水,拿各種形狀的刀具,将他們身上的肉一塊一塊割下來,全身的肉幾乎剮淨,幾根血管暴露在外還在撲通撲通地跳,頭部臉上的皮肉剮去一半,眼珠睜的圓圓,非常恐怖……劊子手将判斬的人一個個按在樹橔子上,刀起刀落,血流成河……朱老夫人與幾位女眷當場悲痛過度氣絕身亡……各家親友冒雨收屍,用布包裹親人骨植碎肉,用草席包裹屍體,刑場上哀鴻遍野,衆人敢怒不敢言,義憤填膺。”

清政府為了掩蓋其罪行,在各種清代曆史資料中隻字不提,民間文籍記載隻字片語或者口口相傳。随着大量的資訊開放,研究“明史案”的學者也越來越多,關于“明史案”的史料、讀本也越來越多呈現,錯綜複雜的“明史案”也随之慢慢清晰。

【泣讀】清代最殘酷的文字獄:莊廷鑨明史案

六、曆史沉痛不敢觸及

曆史,最終是會呈現出其真實面目,隻是時間問題!

無恥,最終被刻在恥辱柱上,任憑什麼手段,都無法洗刷!

南浔古鎮位于江浙滬兩省一市交界處,長三角城市群的中心腹地,北瀕美麗的南太湖,東鄰蘇州市,南、西分别靠近嘉興市和湖州市。南浔曆史悠久、名人輩出,号稱九裡三閣老、十裡兩尚書。古鎮景色迷人如一顆璀璨的明珠鑲嵌在富饒的杭嘉湖平原之中。如今G50、G15二條高速公路貫穿古鎮南北,交通便捷遊人如織。知道古鎮曾經發生過驚天慘案的遊客并不多,居住在鎮上人們都知道那段悲痛曆史,大家很少談論,因為過于沉痛不敢觸及。

我是在二十幾年前看金庸的《鹿鼎記》時第一次接觸“明史案”, 二十幾年來一直在查閱各種有關的資料去追溯那段沉痛往事。可是往事如夢一般,支離破碎,我不知道曾經多少次來到南浔,遊蕩在古老的庭院裡或者小巷深處,在莊家舊居的廢墟前沉默,撫摸着斑駁的斷垣殘壁,久坐在古橋上凝望流水潺潺,靜靜聆聽它們述說那段不堪的往事……

那年初春的傍晚,天特别陰沉,下着雪,格外寒冷,押解“明史案”涉案人用的是槽船,槽船沒有蓬,他們被繩索互相捆綁,雪落在他們的頭上身上,更顯得無比悲涼。長長船隊,穿過古老的通津橋再經洪濟橋駛向太湖。兩岸街道上和橋上都站滿了鎮上的人們。一片寂靜,隻有搖撸聲,偶然也能聽到船上從襁褓裡的嬰兒因饑寒發出的啼哭聲,那聲音格外凄涼,能夠穿越蒼穹。人們凝望着船隊漸行漸遠,消失在茫茫的太湖與天際接壤之處……

時間似乎永遠凝固着,年複一年日複一日,三百多年來任憑風霜雪雨。站在街道上和橋上的人們從來未曾離去,遙望茫茫太湖目及之處,盼望船隊歸來,親人們安然無恙!

來源 明史學會 文 莊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