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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純正的外國導演拍了一部純正的中國電影

作者:大灰.子曰

大灰.子曰 陪你看電影 之 《末代皇帝》

因為想聽一下電影裡,坂本龍一作的配樂,是以找來看了一遍。無删減版全長3小時38分鐘,劇中的配樂确實很出彩;服裝布景也非常精良講究;剪輯流程過渡自然,伴随着劇中溥儀的一生,在經曆了三個半小時候後,依然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讓人意外的是這樣一個道地的中國環境,中國人文,中國人物,中國内涵,中國故事的電影,竟然出自一名意大利導演貝納爾多.貝托魯奇之手,同時他還是兩名老外編劇之一。看過影片,你會驚歎于他們對哪個年代的中國,有如此細微的觀察和了解。演員的選擇也非常的到位,自帶貴族氣質的尊龍;大膽,出格但也無比美麗和具有東方韻味的陳沖,當然還有邬君梅,幾位男女主的精彩表演,與故事融為一體,相得益彰。裡面的配角和群演,還有上佳的表現,全程幾乎沒有讓人出戲的地方,除了幾個人物,個人覺得有點臉譜化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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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耐心不要跳過片頭,在有節奏的鼓點聲中,陡然一聲婉轉悠揚,進入正片。

一個純正的外國導演拍了一部純正的中國電影

影片開頭,一列簡陋的綠皮火車,載着犯人也帶着溥儀,停靠在1950年代中蘇邊境的滿洲。一路上,溥儀和周圍的一切人和物都顯得格格不入,惶恐的内心,躲閃的眼神,悄悄的躲進洗手間,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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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主要由溥儀的一段段回憶串起,通過在監獄裡的一次次審問,自然的切入到過往裡;雖然頻繁的切換和跳出,但絲毫不覺得突兀,反而随着審問的進展,故事也在一點點的推進。一切都從幼年時緩緩說起。

幼年溥儀

回憶從溥儀人生的第一次離别開始,幼年的溥儀在深夜裡,被慈禧的一道懿旨強行從父母身邊帶往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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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宮門口,出現了三個帶着枷鎖的人,為什麼是三個?而不是兩個或者一個?我猜想是不是映射着溥儀、婉容和文繡的命運,就如這三個連體的枷鎖囚犯一樣,三人沒有自由的人的命運被一把無形的枷鎖拷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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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臨駕崩前,将皇位傳給年幼的溥儀。一個孩子此時關心的并不是什麼王位,而是走到一個侍衛跟前,說“我們可以回家了嗎?”他不會知道,在以後很長的一段日子裡,不僅家門不會再向他打開,就連眼前這個紫禁城的城門,也不會為他打開。

登基儀式上,溥儀順着蝈蝈的叫聲,尋到一個大臣身前。大臣拿出身邊的蝈蝈,獻給溥儀。這隻蝈蝈像不像溥儀,這個蝈蝈籠子像不像腳下的紫禁城?造物弄人的一生,一次次别離的一生,一次次尋求解脫,祈求将門打開的一生,就此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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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溥儀

此時尊貴的溥儀,享受着侍從們無微不至的照顧,也在對下人的戲耍中,開始感受到自己手中權力的分量,開始知道什麼是天子。直到有一天,伴讀告訴他,你不再是皇帝了,現在有了新總統。溥儀為了證明真僞,爬上牆頭,果真看到了坐着汽車,開進紫禁城的袁世凱。傷心的溥儀,流着眼淚跑着離開。他幽幽的穿過一個個整日哄騙他的人,他要去找他的乳娘,也許整個紫禁城裡,隻有乳娘才不會欺騙他。但是回去才發現,乳娘已經被無情的支走。他說她不是乳娘,她是蝴蝶,現在蝴蝶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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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溥儀

莊士敦,溥儀的新老師。兩人的初見見面,給本片帶來了僅有的一點輕松與幽默。由于進來的時候,沒有做自我介紹;被示意出去重新走一遍過場,然後冷峻的臉上洋溢起笑臉,緊緊握着莊士敦的手,握了很久。也許他太久沒有和人接觸,渴望和人親近,現在正是名正言順的時候。兩人的對話,在看似平淡的問答中,蘊含着各自的攻守和試探,還有隐隐的默契。

當看到溥儀身邊的小白鼠想從口袋裡跑出的時候,莊士敦說:“我認為你的老鼠想要逃走,皇上。”溥儀趕緊收緊了袋口。對莊士敦說:“請不要告訴别人。”此時的溥儀眼神中已經有了些許堅毅,開始渴望了解外面的世界,開始渴望身體上的觸摸和精神上的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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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溥儀聽到皇額娘死去的消息,并沒有顯示出悲傷的情緒,此時的溥儀心中已經有了太多太久的壓抑,他急需一個釋放的出口,騎上莊士敦送給他的自行車,像孤獨的唐吉坷德一樣,想要走出宮門去看望死去的親人。

鏡頭再次給到這條長長的路。上次,跑着追趕離去的乳娘,沒有追上;這次騎車去看望死去的額娘,比上次走的路更遠,到了宮門口,離外界隻一門之隔,但門卻依然無力打開。在最後一次要求開門無果後,把懷中的小白鼠狠狠地扔在了城門上。就像小白鼠無法逃離一樣,溥儀也一樣無法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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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

在莊士敦的勸說下,溥儀選擇了大兩歲的婉容。在洞房裡,倆人互道晚安,商定要做一對現代夫婦。溥儀心裡已經開始接納這個之前并不熟悉的女人,在離開時,答應要帶她一起去牛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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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的生活給溥儀帶來了新鮮的朝氣。開始拉小提琴,開始跳舞,似乎對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

但當他剪掉鞭子,決心抛下過去,從徹查倉庫文物失竊入手,憑借自己的力量對抗命運的時候。卻又不得不在一把大火面前戛然而止。

随後,袁世凱下台被趕走,被趕走的還有紫禁城裡的溥儀,正在打網球的溥儀,被要求在一小時之内離開。在他剛剛開始擁抱新生活,開始接納這個大門永遠關閉的家的時候,又不得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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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的配樂很有感染力,截取片段,一起欣賞。

視訊:離開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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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的日子

夾雜在軍閥、日本和俄國勢力之間的溥儀,依然身不由己。妄圖通過享樂和不斷的消費,來逃避現實。這一次,又有人要從溥儀的生活中離開,溥儀又要繼續的失去。一次舞會後回家的路上,文繡提出要離婚,覺得自己就是溥儀的一個情婦。在一個雨天,文繡拒絕了仆人送來的雨傘,像是同過去的生活和束縛徹底告别。

精彩的配樂再次響起。

視訊:文繡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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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文繡,溥儀也要送别他的老師,摯友莊士敦。這裡安排了本片最浪漫的橋段。

車上溥儀送了一把扇子給莊士敦,不知道扇子上寫的什麼,莊士敦看後很感動。在前面審訊溥儀的時候,也提到莊士敦寫了一本書《黃昏下的紫禁城》,說是寫給溥儀的。也算是莊士敦的回禮吧。

“我該怎麼說再見。”車上的溥儀說。

莊士敦:“就像我們見面時說你好。”

望着莊士敦的背影,車裡的溥儀眼含淚水,車外的一組國樂隊演奏着友誼天長地久,跟到車站門口;車站門外,一個人揮舞着手,不斷喊着“再見,莊士敦先生,我們永遠不會忘記你。”純潔的友誼依然會讓人動容,不禁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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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洲傀儡皇帝

日本想推溥儀上台,管理滿洲。溥儀也想利用日本的力量,實作自己的抱負。但這樣的舉動,引起身邊的人嚴重的不滿,認為這是對國家的背叛。

但登基儀式還是如期舉行,瑟瑟風起的野外,背後是破敗的建築,遠處還能聽到隐約的炮聲,一個土包上,幾把空曠的椅子。場下像是一群看戲的觀衆,而台上是心知肚明,無可奈何,又心有不甘的溥儀。

心有不甘的還有婉容,在溥儀的加冕宴會上,略帶着幾分妖豔獨自坐在一角,一瓣瓣的掰掉手中的花,含着淚徑自吃掉。想着自己曾經也像這潔白美麗的花朵一樣,而如今竟淪落成現在的樣子,沒有了溥儀的愛,隻能靠吸毒和一個日本女間諜的變态感情,來填補空虛和沒有希望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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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容希望和溥儀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但被溥儀冷冰冰地回避掉。失望的婉容拿起酒杯,大聲地喊着“皇帝萬歲!” 在飄揚的彩帶,慶賀的人群中,獨自離開。台上的溥儀顯露出一絲的尴尬與不安,但又不得不擠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來粉飾和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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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來到1935年的滿洲。

溥儀回到自己的官邸,發現門口迎接自己的衛隊,都沒有了武裝。打開車門,鏡頭掃過鋪在地上,印有皇權象征的地毯,隻是上面布滿了焦枯雜亂的落葉。不等進門,在寒冷的門口,就被一個日本人告知新來了一個僞滿洲的新任大使。溥儀就這樣随意的被宣布取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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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議會上,面對新的總理提名,面對台下虎視眈眈的日本人,溥儀堅定而勇敢的說:“不”。随後站起身,講兩國的關系應該基于互相的尊重和平等,講滿洲國的地位,希望保持民族統一性;看着在座的人一個個離席而去,溥儀開始顯露出一絲慌亂,但仍在努力的演講着。鏡頭的最後定格在關閉的議會大門上,依然是關閉的大門,這一次分隔的是溥儀和他的政治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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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演講的表演,非常豐富。從開始信心滿滿的說不;到略帶激情的試圖陳詞說服台下的人;看到大家離席,開始顯露出自身的無助和脆弱;再到自覺于事無補後的語音低沉;直到最後孤獨而安靜的落座,隻聽到樓梯裡的腳步聲。台詞的節奏與情緒掌握的恰到好處,随着外界的回報展示出不同階段面部表情,短短的兩分鐘,一波三折,這一切都配合的完美無瑕,極具張力,讓人感同身受。

視訊: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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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曆了議會事件,婉容出軌,心灰意冷的溥儀成為了真正的傀儡。但安心成為日本人的棋子,并沒有改變什麼。生活對他一如既往,甚至變本加厲。孩子出生即夭折,婉容也被強行帶離,不知道醫生打針的鏡頭,有什麼寓意。後面婉容變為精神病人,是日本人有意為之,還是因為喪子之痛而導緻,不得而知。

看着窗外剛生産完,無力孱弱的妻子望向自己,溥儀沖出樓外,這次看到依然是汽車遠離的背影,追出長長一段路,像極了宮裡那長長的甬道,走到門口,衛兵把門關上,又是一扇緊閉的大門,甚至連門的顔色都沒有改變。這一次離開的是自己的妻子,溥儀又失去了一位親人。面對着大門,溥儀用無比傷感的語氣再次說出:“open door”

日本戰敗投降,俄國即将攻占滿洲。

準備撤離的溥儀,再次偶遇婉容。這時的婉容蒼老,駝着背,過度老化的牙齒,一身黑衣,和之前明豔動人的婉容,判若兩人。動容的溥儀前去相認,但神志不清的婉容已經不記得他,麻木的對視一眼,旋即關上了門。命運再次捉弄着溥儀,也許比痛苦更痛苦的,不是離開或者失去,而是失而複得,卻再也不是當初的樣子。

監獄生活

監獄中的溥儀和兩個随從分在一個房間,他還是像在宮中一樣,習慣于侍從照顧生活中的一切。慢慢的,看着如今落魄的皇帝,随從的心裡也開始萌發異樣的種子,不屑的眼神,準備洗漱時故意忘記放的牙粉。

這一切都被監獄長看在眼裡,決定把溥儀單獨換到别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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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新的牢房,看着陌生的室友,溥儀說:“我從未和家人分開過”。但如今卻不得不和“自己的家人”侍從分開。以前的紫禁城大門,分隔着他和他的母親;如今的牢獄之門,分隔着他和他一直忠誠的随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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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外操場上,打着太極,一個人獨立生活的溥儀,衣服的扣子系的歪歪扭扭,監獄長都看不下去,對他一通數落;看不下去的,還有之前的侍從,善良而忠誠的仆人,看着眼前如此窩囊的皇帝,再也忍不住沖上前去,一邊哭着,一邊幫助整理衣服,不斷的說着“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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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有人離開,這一次是忠誠的仆人。再臨别前,仆人對溥儀說,這是我老婆,我們有是三個孩子,你對我卻一無所知。

溥儀尴尬而愧疚的擠出一絲微笑。

新中國成立

新的生活開啟,出獄後的溥儀,安心得做着一名花匠,過着普通人的生活。

下面這個場景,懂的人應該會會心一笑。哪個年代的企業門口,會在下班前,早早的堆在大門口,等待着下班鈴聲的響起,在門打開的瞬間,人流噴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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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買票走進自己的家。紫禁城還是那個紫禁城,但當初幼年懵懂無知的孩子,已經成了耄耋老人。

影片的最後,一個孩子讓溥儀證明給他看,他是原來的皇帝;溥儀高興的從龍椅下摸出裝蝈蝈的籠子,然後交給孩子。和影片開頭的一幕形成呼應,登基時的溥儀擁有一切,但眼中隻有那隻蝈蝈;在經曆跌宕的一生後,孑然一身,能用來證明自己的,還隻是這隻蝈蝈。當他仔細擦拭着蝈蝈籠子,臉上的笑容如孩子般天真燦爛。當孩子打開蝈蝈籠子,看着爬出的蝈蝈。回頭才發現,給他蝈蝈的老人已沒有了蹤迹,也許他也跟蝈蝈一樣,終于找到了屬于他的自由,走出了那扇對他關閉一生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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