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丈夫及女兒是1月10日回到塞外老家的，第二天便是母親七十歲的生日。次日，大家在廚房忙着做飯菜，十一歲的女兒無事，便拿着母親的鑰匙四處搜尋着玩。
女兒打開一個抽屜，從中拿出一個木匣子，打開，裡面有一個小盒子，再打開，女兒突然大聲叫起來：“外婆，你有這麼漂亮的戒指，為什麼不戴在手上？”
她聞訊從廚房跑出來看，盒子三寸見方，裡面用紅大絨做襯，中間躺着一枚上嵌藍月亮的黃色戒指。望着這枚戒指，她心頭猛一震，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十五年前。
她和丈夫是大學同學，在學校時，兩人互相愛慕，發展成戀人。大學畢業，她決定跟他回安徽老家。但母親這一關怎麼辦呢?她是母親的獨生女，父親在她六歲時早逝，母親到處打零工，擺地攤、當保姆，異常艱辛，供她上學。現在她終于可以畢業為母親分擔重擔、回報母親了，她卻要遠走他鄉，母親能樂意嗎?但當她把男朋友帶回家，戰戰兢兢介紹給母親時，母親竟默許了。
家鄉有個老習俗，女兒要出嫁時，要送母親一枚金戒指，以謝母親養育之恩，這是從老祖宗就傳下來的規矩。丈夫家在農村，家境貧寒，兩個窮學生也沒有積蓄，雖然母親說她可以不要這枚金戒指，但她不想再對不起母親。怎樣才能解決這個問題呢?一日去商店，就看見了這枚藍月亮的戒指。很漂亮，可惜是仿制的，隻三元錢便可買。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買下了。在心裡，她發誓:先騙過母親，以後一定買一枚一模一樣的金戒指給母親，再偷偷換回來。
盡管她知道騙過母親幾乎是不可能的，母親是個見過世面的人，母親的娘家原先家境殷實，據說母親當閨女時，黃金的、白金的、翡翠的戒指戴滿手指，隻是後來家道破落才變得貧困下來。她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母親平靜地接過了戒指。她如願以償結了婚，離開了家鄉和母親。
婚後的生活圍繞着柴米油鹽，兩人不高的工資要應付日常開銷，經濟總是捉襟見肘。每天晚上，兩人都在燈下按着電腦精打細算着生活，為母親買戒指已不在計劃内。好在這些年母親一次也沒提起此事，想必早把那枚戒指扔掉了吧，她想。
這些年，母親一個人獨自在家鄉生活。她有時打打電話，偶爾捎些錢回去，但很少，母親也推辭說生活能自理。每隔兩三年她回老家一次，母親也來過兩三回的樣子，隻是小住幾日，不願久居。今年，母親整七十歲了，她結婚已十五年，女兒也十一歲了，和丈夫商量好了，為母親過一次生日，才匆忙趕了回來。哪曾想到，這麼多年，母親仍儲存着這枚戒指。
望着這枚戒指，她的眼睛濕潤了，歉疚地對母親說:“媽，這枚戒指……她想說清楚事情的原委，但被母親用手勢阻止了。母親輕輕地拿出那枚戒指，在無名指上試了試，深情地說:“還有什麼禮物比女兒送給她母親的真心更貴重的呢?我滿足了。”
■文/選編自《不自覺的美好》，原文标題為《戒指》（吳素琴 著 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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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徐姗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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