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說根據地
原創作者：餘世亮
本文主人公為朱治，名聲不大，但他是漢末三國時期吳國最最重要的将領之一。
在正文之前，首先解釋本文标題，朱治“與張昭等共尊奉權”是指，朱治和張昭等人共同擁戴孫權；其次對朱治生平作一簡介。
朱治（156年－224年），字君理。丹楊郡故鄣縣（今浙江安吉）人。漢末三國時期吳國将領。朱治初為縣吏、州從事等職，後随孫堅（155年～約191年 ）、孫策征戰，累拜吳郡太守。孫策死後，與張昭等共尊奉孫權嗣位，為穩定江東局勢作出了卓著的貢獻。黃武元年（222年），封毗陵侯；黃武二年（223年），拜安國将軍，配金印紫绶，改封故鄣侯。朱治署理郡政時，勤于理事，自奉儉約，深為孫權所禮遇。晚年自請屯守故鄣，以鎮撫山越，一年多又傳回吳郡治所吳縣。黃武三年（224年）病卒，在吳郡任職三十一年，終年六十九歲。
一、朱治生平需要厘清的六個問題
（一）朱治何時跟随孫堅南征北戰的?《三國志·朱治傳》記載，“朱治字君理，丹楊故鄣人也。初為縣吏，後察孝廉，州辟從事（刺史的佐官如别駕、治中、主簿、功曹等都稱為從事，筆者注），随孫堅征伐。中平五年，拜司馬，從讨長沙、零、桂等三郡賊周朝、蘇馬等，有功，堅表治行都尉。”①
基于上述記載，中平五年（188年）之前，朱治就已追随孫堅，确切的時間可能是中平元年（184年）。因為這年黃巾首領張角在魏郡起事，車騎将軍皇甫嵩、中郎将朱儁奉命圍剿威脅洛陽的黃巾軍波才部。據《三國志·孫堅傳》記載，朱儁奏請孫堅擔任佐軍司馬。孫堅把他的家眷留在九江郡壽春縣，在淮、泗一帶招募了士兵，加上跟随他在下邳縣當差的同鄉少年，共得精兵一千人。由于當時揚州治所在壽春，機緣巧合，孫堅與揚州刺史佐官朱治相識了。朱治毅然參加朝廷平定黃巾叛亂行動，從此朱治就跟随孫堅南征北戰。
上述推測如能成立，朱治追随孫堅的時間可能與程普、韓當相當，比老将黃蓋、孫堅侄兒孫贲要早，但比孫堅弟弟孫靜要遲。請看程普、韓當和黃蓋相關史料：
《三國志·程普傳》記載，程普字德謀，是右北平郡土垠縣人。起初擔任州郡官吏，容貌端正，長于計劃謀略，善于應對答辯。跟随孫堅出征讨伐，在宛縣、鄧城征讨黃巾軍，在陽人打敗董卓，攻奪城市，戰于原野，身上留有很多創傷。
《三國志·韓當傳》記載，韓當字義公，是遼西郡令支縣人。因為善于騎射，有體力，受到孫堅的寵愛。跟随孫堅轉戰征讨，多次冒着危險，攻破敵陣俘虜敵人，被任命為别部司馬。等到孫策東渡長江，随從孫策征讨三郡，被提升為先登校尉。
《三國志·黃蓋傳》記載，黃蓋字公覆，是零陵郡泉陵縣人。起初擔任郡吏，郡中舉薦他為孝廉，被征召到公府。孫堅組織義軍讨伐董卓，黃蓋跟從着他。孫堅率軍在南方擊破山賊，在北方打敗董卓之後，任命黃蓋為别部司馬。孫堅去世，黃蓋追随孫策及孫權，身着戰衣、轉戰各地，出生入死、攻城掠地。
說清楚朱治何時跟随孫堅南征北戰的問題，以佐證朱治資曆深厚。
（二）朱治何時到吳郡擔任都尉的？初平四年（193）初，袁術大敗于曹操，失掉根據地南陽郡（今河南南陽）退至淮水流域。當年三月，袁術集散兵進攻壽春（今安徽壽縣），驅逐揚州刺史陳瑀，自稱揚州刺史，兼領徐州牧，遂據淮南（郡治壽，轄今淮水以南一帶）。不久，李傕等人把持的朝廷授權太傅馬日和太仆趙岐持節安撫關東（函谷關以東），以向關東諸侯示好。馬日磾便順道拜授袁術左将軍、陽翟侯的官爵，實際上承認了他的揚州刺史職位。興平元年（194年）馬日磾在壽春憂憤嘔血而死。在這期間，馬日磾曾舉薦、征辟朱治、孫策、華歆等人為官。
《三國志·朱治傳》記載，“時太傅馬日磾在壽春，辟治為掾，遷吳郡都尉。”也就是說，太傅馬日磾滞留在壽春時，便征辟朱治為掾屬，升授他為吳郡都尉。而此時吳郡都尉可能還是許貢擔任，該郡的太守是還是盛憲。故朱治接受吳郡都尉并未立即赴吳郡就任。
郡作為一級行政地方，軍民兼治。郡設郡守、監禦史、郡尉三個互不隸屬的主要官員。郡守，郡的長官。郡守的權力非常之大，可以說，郡内之事無所不管。監禦史，隸屬禦史中丞，負責監察郡守與其他官員。郡尉，掌郡駐軍，主管治安、偵緝盜賊。郡尉直轄于朝廷，與郡守相抗禮。郡尉屬官有丞，内地諸郡設丞一人、大郡則設兩人。
興平元年（194年）吳郡太守盛憲因病離任，許貢榮升為太守，吳郡都尉位子就空缺了。此時朱治到吳郡擔任吳郡都尉就有了可能。當時揚州地區有袁術與劉繇兩座山頭，下面各郡縣也大緻分成袁劉兩派。許貢是否屬于劉繇派系有待考證，但他與袁術派系的孫策、朱治并不友好。
吳郡的郡治是在吳縣，也就是現在的蘇州。朱治是到吳縣就任都尉一職嗎？從正常情況下來說也是可能的。當然在邊境地區或都因軍事需要，都尉住所地是可以與郡治不在同一個地方。比如，《三國志·程普傳》記載，“孫策進入會稽，任命程普擔任吳郡都尉，治所設在錢唐。後又調任丹楊郡都尉，駐軍在石城。”
興平元年（194年）吳郡北部的曲阿（今江蘇省丹陽市）被劉繇占據，作為其揚州治所；吳郡太守許貢占據吳縣作為郡府治所。自從劉繇擔任揚州刺史後，許貢立場傾向于劉繇，與袁術的關系越來越緊張，是以，朱治作為孫堅的部下，本質上說也就是袁術的部下，是以，許貢就有可能沒有允許朱治在吳縣駐軍，并要求朱治在錢唐（今浙江省杭州城區）設立都尉治所。也可能正是這個原因，後來程普的吳郡都尉治所也就設在錢唐了。
這裡就有個問題，那麼朱治是什麼時候到錢唐就任吳郡都尉的？
《三國志·朱治傳》記載，“黃武三年卒，在郡三十一年，年六十九。”有學者翻譯為：黃武三年（公元224年）他去世，他在吳郡任職太守長達三十一年，終年六十九歲。②據此，朱治應該從興平元年（194年）起就擔任吳郡太守了。
一般認為，朱治打敗許貢的由拳之戰發生在建安元年（196年），也就是說，到了建安元年朱治才有可能“領太守事”，故将“在郡三十一年”翻譯為“在吳郡任職太守三十一年”與史實不符。如果将“在郡三十一年”了解為，“在郡府任職三十一年”，即從朱治擔任吳郡都尉開始算至他去世，他在吳郡履職滿打滿算也就是31年。這也證明朱治在吳郡開始擔任都尉的時間，就是興平元年（194年）。
說清楚朱治何時到吳郡擔任都尉的問題，以佐證朱治經營吳郡時間久。
（三）朱治何時将孫權家人從曲阿接到錢唐的?李傕掌控的朝廷任命馬日磾為太傅、錄尚書事，持節前往關東安撫各路諸侯。初平三年（192年），後來，馬日磾到壽春後，舉薦朱治為吳郡都尉、孫策為懷義校尉。馬日磾作為持節使者，有代表朝廷任命官員的權力。
興平元年（194年），袁術将孫堅舊部數千人中的一千多人交還給孫策統領。有必要說明，袁術歸還給孫策的一千多人，不包括朱治。這是因為馬日磾任命朱治為吳郡都尉，袁術将朱治作為其占有吳郡的重要力量，且當年朱治已經到達吳郡的錢唐就任吳郡都尉了。
朱治到錢唐赴任都尉的同一年，即興平元年（194），袁術準備攻打徐州，向廬江（治舒縣，即今安徽廬江西南）太守陸康索求三萬斛軍糧，陸康不給，袁術大怒。袁術就派孫策去攻打廬江，孫策奉命出擊陸康。
孫策受袁術指令去攻打廬江期間，而在吳郡曲阿的揚州刺史劉繇就開始擔心了，既然袁術可以指令孫策攻打廬江太守陸康，那麼他也就有可以指令吳景、孫贲進攻自己，為此劉繇準備先下手為強要消滅吳景和孫贲。
朱治意外得到劉繇要對吳景和孫贲動手的情報後，一邊派人通知吳景和孫贲提前做好準備，另一方面派人趕到曲阿，秘密将孫策母親及其弟弟等全家老小撤離出曲阿來到錢唐，朱治用心盡力照料吳夫人等。
事實證明朱治的情報是準确的，朱治接走吳夫人不久，劉繇就開始準備消滅吳景、孫贲，由于他們事先有所準備，吳景和孫贲隻得撤出丹陽，不得已渡過長江到了曆陽。
朱治在劉繇下手消滅吳景、孫贲之前，将孫策母親、弟弟等撤出曲阿意義重大。這是因為如果劉繇将孫策母親扣為人質，這對孫策來說極為被動，甚至還有可能沒有後來的平定江東之戰，劉繇也不可能輸得那麼慘！
說清楚朱治何時将孫權家人從曲阿接到錢唐的問題，以佐證朱治以孫氏家人安危為己任的責任心。
（四）朱治是何時攻占吳郡的?《三國志·朱治傳》記載，“治從錢唐欲進到吳，吳郡太守許貢拒之于由拳，治與戰，大破之。貢南就山賊嚴白虎，治遂入郡，領太守事。策既走劉繇，東定會稽。”再結合《三國志·孫策傳》記載，“劉繇棄軍遁逃，諸郡守皆捐城郭奔走。吳人嚴白虎等衆各萬餘人，處處屯聚。吳景等欲先擊破虎等，乃至會稽。策曰：“虎等群盜，非有大志，此成禽耳。”遂引兵渡浙江，據會稽，屠東冶，乃攻破虎等。”
根據上述兩則史料，大緻可推斷，朱治率領軍隊與孫策率領的軍隊進軍路線是不同的。說明孫策充分信任朱治，允許朱治獨立率軍（分兵）。其實這在孫堅時期，孫堅就同意朱治分兵征戰。比如，袁術的盟友徐州牧陶謙此時遭遇黃巾軍攻擊，朱治受命分兵幫助陶謙讨伐黃巾軍，孫堅則回到陽城與周昂交戰。朱治分兵前往徐州不久，孫堅受袁術之命南下進攻劉表，死在黃祖手中，朱治暫時歸附于袁術帳下。
而本次朱治攻占吳郡戰役中，他率領部隊進軍路線是從錢唐往北向吳縣推進，而許貢得知朱治率軍從南往北進軍，他自然不肯坐以待斃，故率軍在由拳（今浙江省嘉興南）阻撓朱治，由此雙方發生大戰，朱治打敗許貢拿下吳郡。許貢向南投奔嚴白虎，朱治順勢進入吳郡，代領太守事宜。
此時，孫策率領平定江東的進軍路線是，從曆陽渡過長江，首先拿下牛渚大營→秣陵城→湖孰→江乘，之後全力攻克曲阿，打敗劉繇。
當然為何朱治在興平元年（194年）就在錢唐擔任都尉，為什麼非為等到第二年才與許貢翻臉，雙方發生由拳之戰，這個道理很好懂。朱治到錢唐就任吳郡都尉，這是孫策打入江東的第一株楔子，錢唐也是孫策撬動江東的一個戰略支點，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能起動。興平二年（195年）孫策已經打下吳郡北部的曲阿，而孫策接下去的目标是打敗王朗，拿下會稽。而在這期間，孫策準備率軍從北往南，而朱治從錢唐由南往北，對許貢南北包抄。由拳之戰沒有開打，許貢敗局已定。
還沒有等到孫策軍南下，朱治在由拳打敗了許貢，順利占領了吳郡。
說清楚朱治是何時攻占吳郡的問題，證明朱治與孫策分兵事實，以佐證孫策充分信任朱治。
（五）朱治是何時被朝廷任命為吳郡太守的?興平二年（195年），孫策借口幫袁術打擊占據揚州江東的劉繇勢力，趁機脫離袁術、自己經略江東。孫策從曆陽渡江，打敗了劉繇。劉繇放棄丹徒西逃。朱治從錢塘進攻吳郡，吳郡太守許貢在由拳抵抗朱治，朱治大敗許貢。許貢逃到吳郡烏程（今屬浙江省湖州市）依附割據的山賊頭領嚴白虎。朱治于是代理吳郡太守的職責。也就是說，朱治是以吳郡都尉之職代行太守事務。或者說，朱治自稱吳郡太守。
建安元年（196年），孫策派遣奉正都尉劉由、五官掾高承拿着孫策的奏章拜谒許都朝廷，并向朝廷進貢禮物。
建安二年（197年），袁術稱帝，孫策與此決裂，同時許昌朝廷出于安撫孫策集團的需要，曹操派議郎王誧攜帶漢獻帝的诏書給孫策，任命他為騎都尉，襲父爵烏程侯，兼任會稽太守，并命他與呂布、陳瑀等一起讨伐袁術。孫策覺得自己統領這麼多兵馬，騎都尉的職務有點低了，想得到将軍的封号。于是派人向王浦透露了這個意思，王浦當即以皇帝的名義宣布孫策權代明漢将軍。同時，朝廷任命陳瑀為安東将軍、行吳郡太守。這說明，未經朝廷正式任命的朱治，雖然在吳郡代行太守之職，但他不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太守”。
許昌朝廷任命陳瑀為吳郡太守，侵害了孫策的核心利益。孫策借口陳瑀偷襲自己為由，将陳瑀趕跑。曹操也意識到吳郡太守一職，隻能任命給孫策集團的重要成員朱治，故建安二年（197年）許昌朝廷預設朱治為吳郡太守，這一客觀事實。
與此同時，孫策又将袁術任命的丹陽太守，其從弟袁胤驅逐出丹陽。丹陽太守改由吳景擔任。到了此時，孫策有了可能将原有郡守等重要官員全部更換，他自己兼任會稽太守，又以吳景為丹楊太守，以孫贲為豫章太守，分豫章另置廬陵郡，以孫贲弟弟孫輔為廬陵太守，朱治為吳郡太守。彭城人張昭、廣陵人張纮、秦松、陳端等為謀士。
上述人事任命非常有意思，吳景為孫策舅父，孫贲、孫輔為堂兄弟，隻有朱治非宗親關系反而成為大後方吳郡太守。在這時期程普、黃蓋、韓當等人尚為中層将領，太史慈、周瑜、魯肅這些留名後世的名将們尚未追随孫策，可以看出朱治在孫策時代的江東集團内部地位之高。
當然有人會提出異議，《三國志·朱治傳》記載，“建安七年，權表治為吳郡太守，行扶義将軍，割婁、由拳、無錫、毗陵為奉邑，置長吏。”“黃武元年，封為毗陵侯，照舊擔任吳郡太守。”也就是說，到了建安七年（202年），孫權才上表推薦朱治為吳郡太守，以及黃武元年照舊擔任吳郡太守。
我的觀點是，興平二年（195年）朱治就是事實上的吳郡太守，特别經過陳瑀事件後，許昌朝廷正式認可了朱治為吳郡太守這一事實；到了建安七年時（202年），孫權才意識到，朱治的吳郡太守一職應有皇帝的诏書來确認，才有了孫權上表一事，這隻不過是讓許昌朝廷履行一下“發文”手續而已。
說清楚朱治是何時被朝廷任命為吳郡太守的問題，以佐證朱治在江東集團内部地位之高。
（六）朱治何時舉薦孫權、孫翊為孝廉的？漢代舉孝廉定為歲舉，即各郡每年按規定人數舉薦人才，送至朝廷，成為漢代選拔官吏和任用升遷的清流正途。孝廉是漢武帝時設立的察舉考試的一種科目，孝廉是孝順父母、辦事廉正的意思。孝廉是察舉制常科中最主要、最重要的科目。
《三國志·朱治傳》記載，“權年十五，治舉為孝廉。”孫權（182年－252年5月21日）十五歲時被朱治舉薦為孝廉，即建安元年（196年），朱治此時僅僅是“領太守事”，可事實上，朱治是以吳郡太守身份舉薦孫權為孝廉的。
《三國志·宗室傳（孫翊）》記載，吳郡太守朱治推舉孫翊為孝廉，司空曹操也選拔他為官。建安八年（203年），舅父吳景因已故驟逝，孫翊被授任為偏将軍兼任丹楊太守，當時年僅二十歲。後來，他突然被随從邊鴻所殺，邊鴻當即被誅死。
由于大家對孫翊比較生疏，現在就對孫翊作一簡單介紹。
孫翊（184年～204年），又名孫俨，字叔弼，是孫堅的第三子。由于孫翊年齡小于孫權，建安八年（203年）他已擔任丹陽太守，故朱治舉薦孫翊為孝廉的時間應該是建安八年之前，即孫翊擔任丹陽太守一職之前。
朱治作為孫翊孝廉的舉薦人，朱治是有資格對孫翊脾氣暴躁等不當之處進行規勸，曉以道義的。
朱治以吳郡太守身份推舉孫策的兩個弟弟孫權、孫翊為孝廉，曹操為籠絡、控制孫策還打算征辟孫權、孫翊到朝廷做官，但被孫策婉拒。
張鶴泉認為，東漢時期，故吏與舉主之間，已經形成特殊的主從關系，是以，故吏必須要為舉主服喪、吊祭。當然，受這種特殊的主從關系的影響，在社會中，一些曾為舉主征辟 ，但沒有赴任者也效法故吏，為亡故的舉薦者吊祭。如《後漢紀·孝桓帝紀》延熙四年(161年)：徐稚“諸公所辟，雖不就，其有死喪者，負笈徒步，千裡赴吊，鬥酒隻雞，藉以白茅，酹畢便退，喪主不得知也。”徐稚這種為亡故舉薦者吊祭的活動，正是利用故吏與舉主特殊主從關系在當時的影響來表現他為喪主吊祭的合理性，以便展現出他的一種追求與常人不同的行為。③
說清楚朱治何時舉薦孫權、孫翊為孝廉的問題，以佐證朱治與孫氏家族核心成員的特殊關系。
二、朱治與張昭等人共同擁戴孫權
（一）朱治在孫權最初掌管江東時的作用。建安五年（200年），孫策被許貢門客行刺而去世，臨終前命虛歲十九歲的孫權接替其位。孫策剛剛統一江東沒有多久，地方士民及賓旅寄寓之士仍存異心，是以孫權最初掌管江東時，局勢動蕩不安。廬江太守李術更是公開反叛，宗室内部廬陵太守孫輔通敵曹操、孫暠企圖奪權，丹陽太守孫翊和宗室重臣孫河遭到殺害，豫章、會稽等地數萬山越也伺機作亂。
孫權以張昭為師傅，以周瑜、程普、呂範等舊臣，統禦諸将。先率軍消滅李術，得其部衆三萬餘人；阻止宗室動亂；又滅山越六千，收編萬餘。他又廣招賢才，聘求名士，魯肅、諸葛瑾、嚴畯、步骘、陸遜、徐盛、顧雍、顧邵等人被招至麾下，安定了地方大族及賓旅寄寓之士之心，穩定了江南局勢。
上述史料記錄的孫權最初掌管江東時的困境及其應對措施，幾乎成了通說，其依據主要來源于《三國志·吳主傳》的相關内容。這一所謂的通說，對朱治來說是不公平的，似乎在孫策去世、孫權最初掌管江東以及穩定江東政權方面，朱治沒的任何作為。可真實的情況卻是，如果朱治沒有提供強有力的支援，孫權有可能挺不過艱難且複雜的政權交接期。下面分三方面來論說：
第一，從首都功能來說，吳郡是孫吳集團的核心根據地，事實上承擔着孫吳集團“準京都”（首都）的功能，朱治是吳郡地方的行政首長。京都，通常是一個國家的政府所在地，政治和經濟活動的中心城市，是一個國家的經濟、政治、行政、文化、軍事的中心。特别是在政治方面，幾乎所有的國家權力都集中在這裡，國家主權的象征城市。自從興平二年（195年）朱治打敗許貢，接管了吳郡之後，吳縣事實上就成了孫吳集團的“京城”，雖然後來孫策打敗王朗占據了會稽，漢朝廷也冊封孫策為會稽郡太守一職，可是孫策主要時間還是坐鎮吳縣，會稽具體事實由虞翻代理。《三國志·虞翻傳》注引《江表傳》記載，孫策對虞翻說：“孤有征讨事，未得還府，卿複以功曹為吾蕭何，守會稽耳。”同樣孫權兼任會稽太守，也不到郡中去辦事，讓顧雍擔任郡丞，代理太守職務。《三國志·顧雍傳》記載，“孫權領會稽太守，不之郡，以雍為丞，行太守事。”
第二，從資曆來說，朱治在孫吳集團中享有崇高的威望。朱治是作為揚州從事身份參加孫堅讨伐黃巾起義的隊伍的，屬于最早跟随孫堅的老革命之一。孫堅去世，朱治扶助孫策，去依靠袁術。他發現袁術政德不立，就勸說孫策趁機收取江東，這才有了後來孫策平定江東的戰略規劃。那時太傅馬日在壽春，征召朱治為掾吏，升任吳郡都尉。朱治在由拳之戰打敗許貢，順利接管了吳郡，并兼任吳郡太守之職。朱治在吳郡太守（包括擔任都尉期間）崗位上兢兢業業履職三十一年。
第三，從信任度來說，朱治與孫氏三代上司人都關系密切，孫氏家族上司人都非常信任朱治。朱治跟随孫堅戰功卓著，中平五年（188年），任命朱治為司馬，後來又表推薦朱治為代理都尉、督軍校尉。興平元年（194年）孫策替袁術進攻廬江時，劉繇籌劃消滅吳景和孫贲，而孫策的家屬都在曲阿，在劉繇的掌控範圍之内。朱治就派人到曲阿去迎接孫策母親和孫權兄弟，對他們的供養和保護幫助，很有恩情。江東初定，各郡縣仍不斷有反抗勢力不時擾亂，山越也一直不安分，與反孫勢力時常聯合舉事。孫策後來在攻打豫章郡及江夏黃祖時朱治并未随軍出征，而是鎮守吳郡大學營，可以說朱治是孫策最信任的人之一。孫權十五歲時，朱治舉薦他為孝廉；孫策去世後，朱治和張昭等人共同擁戴孫權。
（二）孫吳集團的骨幹人物追随孫權的具體情況。這在陳壽《三國志》裡都記載，現羅列如下：
1.張昭是孫策指定的托孤大臣。《三國志·張昭傳》記載，策臨亡，以弟權托昭，昭率群僚立而輔之。（〖譯文〗孫策臨終，把弟弟孫權托付給張昭，張昭帶領群臣擁立孫權并輔佐他。）
2.朱治與張昭等共同擁戴孫權。《三國志·朱治傳》記載，後策薨，治與張昭等共尊奉權。（〖譯文〗後來孫策去世，朱治和張昭等人共同擁戴孫權。）
3.朱治與程普等共同輔佐孫權。《三國志·程普傳》記載，策薨，與張昭等共輔孫權，遂周旋三郡，平讨不服。（〖譯文〗孫策死後，程普與張昭等人共同輔佐孫權，于是轉戰于會稽、丹楊、吳三郡，平定讨伐不歸順的地方勢力。）
4.孫策去世周瑜帶兵來奔喪。《三國志·周瑜傳》記載，五年，策薨，權統事。瑜将兵赴喪，遂留吳，以中護軍與長史張昭共掌衆事。（〖譯文〗建安五年，孫策去世，孫權統領大事。周瑜帶兵來奔喪，就留在吳縣，以中護軍身份和長史張昭共同掌管諸事。）
5.孫策去世呂範到吳縣奔喪。《三國志·呂範傳》記載，策薨，奔喪于吳。後權複征江夏，範與張昭留守。（〖譯文〗孫策去世，呂範到吳縣奔喪。後來孫權再次出征江夏，呂範和張昭留守。）
6.張纮規勸曹操要厚待孫權。《三國志·張纮傳》記載，曹公聞策薨，欲因喪伐吳。纮谏，以為乘人之喪，既非古義，若其不克，成仇棄好，不如因而厚之。曹公從其言，即表權為讨虜将軍，領會稽太守。（〖譯文〗曹公聽說孫策死了，想要趁有喪事去讨伐吳國。張纮谏阻，認為乘着人家辦喪事，已經不符合古人提倡的道義，如果不能取勝，就成為仇敵失去了友鄰，不如趁此機會厚待他。曹公聽從了他的話，就上表推薦孫權為讨虜将軍，兼任會稽太守。）
綜上六則史料，明顯能看出陳壽在表述張昭、朱治、程普、周瑜、呂範在追随孫權的情況是不同的，比如說，張昭率群僚立而輔之；朱治與張昭等共尊奉權；程普與張昭等共輔孫權；周瑜将兵赴喪；呂範奔喪于吳。其中，朱治對孫權追随用詞是“尊奉”，是五人中用詞最具感情色彩的詞彙。陳壽是否在暗示，朱治對孫氏家人帶有深厚的情感，而其他大臣僅僅是盡職而已。
（三）朱治對孫權來說具有兩重身份。朱治既是孫權的長輩，又曾向朝廷舉薦孫權為孝廉，從這兩個角度來說，朱治是“主”、孫權是“從”；但是孫權是江東的上司人，孫權也曾向朝廷上表推薦朱治為吳郡太守，是以，孫權則是朱治的君主，朱治是孫權的下屬。
1.朱治長者。孫堅與朱治系同齡人，朱治僅僅比孫堅小一歲，故孫策、孫權等人都是朱治的晚輩。加上朱治一直沒有生育有兒子，在39歲那年不得已收養了姐姐孩子朱然，且朱然（182年-249年）又與孫權（182年-252年）同齡，朱治有意無意将孫權視為自己孩子看待，這是其一。《三國志·朱然傳》記載，朱然字義封，是朱治姐姐的兒子，本姓施。起初朱治沒有兒子，朱然十三歲興平元年（194年），于是朱治禀告孫策請求以朱然作為兒子。孫策指令丹楊郡用羊酒禮品邀請朱然，朱然到了吳縣，孫策用豐厚的禮物祝賀他。朱然曾經和孫權是同學，結下友好的感情。其二，朱治曾将孫權等人接到錢唐居住保護，朱治對孫權等人視為家人，故陳壽在此地表述為“供奉輔護，甚有恩紀”（〖譯文〗對他們的供給侍奉、輔助護衛，都有深厚的情義）。其三，孫權十五歲時，朱治舉薦孫權為孝廉。東漢時期，故吏與舉主之間，已經形成特殊的主從關系。
2.孫權是君主。建安五年（200年）孫策遇襲身受重傷，自知不久于人世，就請張昭等人托以後事：“中原正在大亂之中，憑我們吳、越的兵衆，三江的險固，足以觀其虎鬥成敗。你們要好好輔佐我弟弟！”又招呼孫權，将印绶交予他，對他說：“率領江東兵衆，決戰兩陣之間，橫行争衡天下，你不如我；但舉賢任能，使其各盡其心，用以保守江東，我不如你。”到夜間孫策便去世了。當時朱治應該就在現場。作為朱治來說，此後的孫權不再是自己眼中的“娃娃”，而是自己效忠的主子了。
3.朱治雙重身份難免引起孫權誤解，諸葛瑾予以排解。《三國志·諸葛瑾傳》記載，吳郡太守朱治，是孫權推舉的将官，孫權曾因些事而怨恨他，但平時對他都非常敬重，難于親自啟齒責備他，故而心内忿怨無法排解。諸葛瑾揣摩到其中的原因，但又不敢當衆說出來，就請求孫權用自己的意思去責問朱治。于是他在孫權的面前寫信，廣泛地談論事情的道理，借機用自己的想法迂回地推測分析孫權的内心活動。寫完信後，他将信呈交孫權，孫權看後很高興，笑着說：“我的疙瘩讓你給解開了。顔淵之德，是要人更為親愛，難道就是這個意思吧！”
基于此，朱治以孫策臨終的“你們要好好輔佐我弟弟”囑托，記在心裡，與張昭等人“共尊奉權”（共同擁戴孫權）！
三、朱治忠心耿耿追随孫氏上司人
（一）以孫氏家族事業發展為己任。朱治的一生可以說，是為了孫氏家族事業而生，以孫氏家族安危為己任，以孫氏家族穩定為己任，以孫氏家族發展為己任。
前文說過，興平元年（194）袁術盤踞揚州治所壽春，朝廷新任命的揚州刺史劉繇無法赴任，被吳景、孫贲迎往丹陽。由于吳景、孫贲是袁術任命的将領，劉繇無法信任，甚至還想消滅吳景和孫贲，吳景和孫贲不得已逃到江北曆陽。這導緻劉繇與袁術徹底決裂，雙方在長江兩岸紮下營寨，相持一年有餘未分勝負。就在劉繇準備拿吳景和孫贲開刀前，朱治提前将居住在曲阿的孫策母親兄弟等全家老小撤出曲阿，接到錢唐自己都尉府邸居住。朱治自動自發以孫氏家人的安危為己任。
孫策去世後，孫權接過孫策手中的權力大棒，但此時的孫權隻有虛齡十九歲，原先也沒有像樣的戰功與地方管理能力，孫權要坐穩“江山”還真的不容易，一般來說，在這權力交接過程中，張昭和周瑜起到關鍵作用，用易中天先生在《品三國》中所說，“就在他（指孫權，筆者注）驚魂未定一籌莫展時，張昭和周瑜，這兩個孫策時代的舊臣老将，就像兩根擎天大柱，為他撐起了即将塌陷的天空。”④
張昭和周瑜是兩根擎天之柱不假，但是朱治卻是這兩根大柱的堅實基礎。這堅實的基礎，就是社會安定、經濟發達、群眾安居樂業，被孫吳集團視為“準京都”的吳郡。朱治自從興平元年（194年）來到吳郡擔任都尉開始，到建安五年（200年），他在吳郡經營了七個年頭，成為孫策、孫權開疆拓土的大後方。是以，從這個角度出發，朱治在孫權權力交接過程中所起的作用并不比張昭和周瑜小，甚至更大。根據劉邦評定功勞大小的标準來說，張昭和周瑜應該屬于“功狗”，朱治才是“功人”。⑤
（二）以孫氏家族内部和諧為己任。前文說過朱治資格老，功勞大，還是孫權和孫翊孝廉的舉薦人，孫氏家族上司人與朱治關系又非常密切，朱治就以孫氏家族事業發展為己任，而要事業興旺發達，最為重要的是孫氏家族内部的團結。俗話說堡壘最易從内部被攻破，是以，朱治根據不同對象采取不同措施，盡力消除孫氏家族内部不和諧聲音。比如，孫權的弟弟孫翊,性情急躁,喜怒無常,朱治多次數落責備他,給他講道理。
孫權的表兄豫章(郡治今南昌市)太守孫贲的女兒，嫁給曹操的兒子曹彰為妻。建安十三年（208年）曹操攻破荊州後,威震江南,孫贲很害怕,想把自已的兒子送到曹營作人質。朱治知道這事以後,向孫權要求讓他去見孫贲,得到孫權同意後，朱治向孫贲陳明了安危利害，孫贲才沒有把兒子送去作人質。
有關朱治規勸孫贲的話（《說孫贲》），記載在《江表傳》中。朱治遊說許贲的話分為三部分:一是您孫贲身為豫章太守享受着榮華富貴，應感恩孫策父子對您的信任；二是當今江東在孫權上司下，事業蒸蒸日上，劉備在危難之機都向孫權救援，足以說明孫權一定能帶領我們建立王業，定祚東南；三是曹操并沒有力量越過長江與我們争奪江東，是以，不能因為女兒嫁給曹操兒子曹彰，與曹操有了姻親關系而改變志向投靠曹操；您這種想法是大錯特錯的。
朱治的《說孫贲》具體内容如下：破虜将軍(孫策)繼承父業,平定江東六郡,隻因您是他的至親,正逢其時,才能又超人,是以孫策才上表漢廷,分封您掌管這樣一個大郡,并建立軍隊,将校由您指揮,榮華富貴比宗室還有餘,遠近的人都仰慕您。
現在讨虜将軍(孫權)聰明過人,武藝超群,繼承父兄宏業,廣結天下英雄,經世濟民,軍隊日益壯大,事業日益興旺,即使以前蕭王在河北,氣勢也不會在他之上,孫權一定能建立王業,定祚東南。是以劉玄德(劉備)派心腹遠道而來,請求孫權的救援,這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
前不久我在東邊聽到一些傳聞,說您有别的(降曹)意圖,确實是因為您猶豫才造成這種流言。現在曹操倚仗軍隊強大,傾覆漢室,皇帝年幼,終日惶惶不知所措。況且目前中原滿目蕭條,百裡無人煙,城鎮凋蔽,哀鴻遍野,有識之士四處奔逃,婦孺老幼怨聲載道,加上戰亂不斷,饑荒連年,從這些情況看來,曹操哪裡還有力量越過長江來和我們争奪高下呢?将軍您在這種時刻卻想背棄骨肉親情,不求安邦之計,反割同胞之肉以喂虎狼,為一個女子,改變志向别圖他主,失之毫厘,便差之千裡,豈不太可惜了嗎！
（三）以真心換真情譜寫和美與共。随着孫權地位越來越穩固，朱治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他埋頭苦幹專心治理着吳郡十一縣：吳、嘉興、海鹽、富春、婁、無錫、錢唐、建德、桐廬、新昌、新城、鹽官。
黃武元年，朱治被封為毗陵侯，照舊擔任吳郡太守。黃武二年（223），官拜安國将軍，佩帶金印紫绶，改封為故鄣侯。孫權曆任上将，直到做吳王，朱治每次進見，孫權常常親自迎接，持手版和他對拜，賜宴贈物，待他的恩情敬意特别隆重。孫權常常贊歎朱治操勞國事。朱治生性儉樸節約，雖然身在富貴之中，車馬服飾隻夠滿足供職需要。
黃武三年（224年）朱治去世，時年六十九歲。朱治親生長子朱才繼承爵位。
朱治作為孫氏家族三代老臣，作為孫堅的左膀右臂南征北戰，為孫策攻下吳郡立下汗馬功勞，輔佐孫權時鎮守後方、鎮撫山越，是江東集團從無到有的創業元老。他一生無怨無悔為孫氏家族事業創立、發展、壯大作出傑出的貢獻，同時孫氏三代上司人給予朱治崇高的禮遇，這也是他應有的回報。
四、兼論根據地
總結朱治一生，他主要做了三件大事：第一，初平二年（191年）孫堅戰死，朱治便輔助其子孫策，依靠于袁術。他後來知道袁術不立政務、品德，便勸孫策傳回江東自立。第二，興平元年（194年）左右，朱治赢得袁術信任，在壽春被太傅馬日磾征辟為掾屬，後授吳郡都尉。第三，朱治經營下的吳郡，成為孫吳集團的大後方。
在《三國志·朱治傳》有明确記載，“會堅薨，治扶翼策，依就袁術。後知術政德不立，乃勸策還平江東。時太傅馬日在壽春，辟治為掾，遷吳郡都尉。”意思是說，恰在此時孫堅去世，朱治扶助孫策，去依靠袁術。後來知道袁術政績德行不能建立，就勸孫策回來平定江東。那時太傅馬日在壽春，征召朱治為掾吏，升任吳郡都尉。
（一）統一思想：朱治告“知術政德不立，乃勸策還平江東”的重要性。朱治是何時告訴孫策，袁術“政德不立”，并勸孫策“還平江東”的？具體時間應該是孫策向袁術讨還父親孫堅舊部來到壽春之後，馬日磾征辟他們為官之前，大緻是初平四年（193年）袁術讓孫策到丹陽募兵之前不久的時間節點上。
這個時間節點很重要，一是讓孫策明白袁術不是自己依靠的對象，要報殺父之仇、創立偉業還需自立；二是孫策回到丹陽，募兵是很重要，更為重要的是讓孫策與已在丹陽的舅舅吳景、堂兄孫贲統一思想，做好擺脫袁術的準備工作；三是“還平江東”才是目的。從當時的各諸侯的分布情況，江東還是其他諸侯的盲區，可以立足江東做一番事業。
朱治對孫策的這一忠告，其實與張纮“江都對”⑥有異曲同工之妙，這對孫吳集團制定戰略規劃起到重要的推動作用。朱治這一貢獻似乎被人遺忘，值得重點闡述。我們用一反例，就可以佐證朱治對孫策忠告的重要性。
周瑜的叔叔周尚被袁術表薦為丹陽太守，因劉繇占據丹陽，周尚無法到任，恰好孫策決定平定江東，于是孫策寫信給周瑜告知自己的打算，周瑜、周尚叔侄在曆陽“将兵迎策”（帶着兵迎接孫策），共渡過長江打敗劉繇。就在孫策讓周瑜“還鎮丹陽”（您回去鎮守丹陽）時，袁術派他的堂弟袁胤來接替周尚擔任丹陽太守。周瑜和周尚都回到壽春了，這一年是興平二年（195年）。然而，到了建安三年（198年),周瑜才認清袁術的本質，跟随袁術終究不會有什麼成就，故繞道居巢縣回到江東。由于周瑜不了解袁術，也沒有人對周瑜提出遠離袁術的忠告，這對周瑜來說，不僅僅是浪費三年寶貴時間，更為重要的是，原先孫策與周瑜是一種合作關系，共同起兵打敗劉繇；可到了建安三年時，孫策基本平定江東，周瑜此時傳回江東，則是投奔孫策，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是主從關系，周瑜就是孫策賬下的一員戰将。
這裡還需說明一點，朱治得出袁術“政德不立”的結論，是朱治追随孫堅過程中，逐漸看清袁術的本來面目的。雖然袁術門望很高，名氣很大，但是他不是個深謀遠慮的軍事家和政治家，跟随他肯定沒有前途。朱治這一獨到見解遠高于同時代的許多名人、能人。比如孫氏家族本家的孫香，他就是緊跟袁術，一條道走到黑。正因為朱治認為袁術“政德不立”，這對孫策擺脫袁術，與袁術決裂發揮着重大作用。
（二）積聚資源：朱治獲得袁術信任是他榮升為吳郡太守的關鍵。太傅馬日在壽春，征召朱治為掾吏，後升任吳郡都尉是真，但是大家心裡都明白，如果當時不是袁術點頭同意，或者是袁術建議的，朱治是不可能被馬日磾舉薦為吳郡都尉的。
最早跟随孫堅南征北戰的戰将不少，為什麼在壽春被馬日磾舉薦的人隻有朱治一個人，這不得不引起人們對朱治人格魅力的興趣。這還不是問題的關鍵，問題的關鍵是，朱治并不認可袁術，反而袁術卻能認可他，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朱治就是做到了，常人認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為什麼這麼說，主要是因為朱治是位坦蕩蕩的君子，不是兩面派的陰謀家。朱治就像真真正正厲害的謀士,平時不出面的,是潛在背後的,也就是所謂的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三國志·朱治傳》簡要述說了，朱治一生的事迹，幾乎沒有朱治性格特征的描述，隻不過陳壽在朱治傳記裡，還是給了我們了解朱治的基本素材，加上朱治《說孫贲》一文，由此可得出朱治以下三方面的處世風格：一是腳踏實地、兢兢業業做事；二是生性儉樸節約、不鋪張浪費做人；三是防微杜漸、防患于未然做局。
常言道，布局決定結局。高手做事從來都不是先做事也不是先做人,是先布局,因為他知道布局決定結局。大緻可以這樣說，要幫助孫氏家族重新振興，最便捷的途徑就是獲得袁術的支援，隻有這樣才能借力使力不費力；要達到借力，首先就是獲得袁術的信任；其次要占據戰略要地，發展壯大自己的勢力。想法決定做法，但切實可靠的做法才能達到目的。
（三）戰略後方：朱治打敗許貢建立穩定的“根據地”，孫策和孫權兄弟據此開疆拓土、建功立業。《三國志·朱治傳》記載，“治從錢唐欲進到吳，吳郡太守許貢拒之于由拳，治與戰，大破之。貢南就山賊嚴白虎，治遂入郡，領太守事。”大緻意思是說，朱治從錢塘想進到吳縣，吳郡太守許貢在由拳擋住他，朱治與他作戰，大敗他。許貢往南投靠山中寇賊嚴白虎，朱治便進入吳郡，兼任太守職務。接下來，朱治征伐夷越，協助平定東南，截獲黃巾餘黨陳敗、萬秉等人，将吳郡建立成固若金湯的戰略要地。于此同時，朱治還在經濟發展、保障民生等方面着力，吳郡成為孫吳集團的大後方。朱治的治理能力無人能替代，再加上孫氏家族上司人的信任，他在吳郡整整工作31年，死在其工作崗位上。
本文最後一部分，标題為“兼論根據地”。不是真正論述根據地的相關問題，而是想借大家都熟知的概念，闡述這樣一個道理，東漢末期諸侯混戰，類似于中國近代軍閥混戰。确切地說，是近代軍閥混戰類似于東漢末期的諸侯混戰。
現在所說的“根據地”有兩種含義：一是賴以存在的基地、基礎，或特指指軍事指揮的中心地；二是據以長期進行武裝鬥争的地方。特指我國在第二次國内革命戰争、抗日戰争和解放戰争時期的革命根據地。
本文所說的“根據地”自然是第一種含義，東漢末期各諸侯賴以存在的基地。沒有“根據地”的諸侯，就成了流寇。比如，剛逃出長安的呂布，雖然擅戰，但是他沒有根據地就隻能東奔西跑、四處躲藏，惶惶不可終日。同樣的事情差一點發生在曹操身上。曹操征讨徐州，差點被呂布端了兖州老窩。
說了這麼多，就是想說一句話，正是因為朱治建立了堅固的根據地——吳郡，孫策和孫權兩兄弟才有可能馳騁江東大地，建立偉業，是以說，朱治名聲不大，但他是漢末三國時期吳國最最重要的将領之一。
（二〇二一年十一月十四日星期日寫于麗水）
注：
①盧弼集解《三國志集解（捌）》，中華古籍出版，2009年6月版，第3353頁
②方北辰譯注《三國志全本今譯注》（第三分冊），西安:陝西人民出版社。2011，第2634頁
③張鶴泉《東漢喪葬吊祭考》，2009年10月第4期《古代文明》（第3卷）
④易中天著《品三國（下）》，上海文藝出版社，2007年3月版，第193頁
⑤功人功狗。《史記·蕭相國世家》記載:漢五年，已經消滅了項羽，平定了天下，于是論功行賞。由于群臣争功，一年多了，功勞的大小也沒能決定下來。高祖認為蕭何的功勞最顯赫，封他為酂侯，給予的食邑最多。功臣們都說：“我們身披戰甲，手執兵器，親身參加戰鬥，多的身經百戰，少的交鋒十回合，攻占城池，奪取地盤，都立了大小不等的戰功。如今蕭何沒有這樣的汗馬功勞，隻是舞文弄墨，發發議論，不參加戰鬥，封賞倒反在我們之上，這是為什麼呢？”高帝說：“諸位懂得打獵嗎？”群臣回答說：“懂得打獵。”高帝又問：“知道獵狗嗎？”群臣說：“知道。”高帝說：“打獵時，追咬野獸的是獵狗，但發現野獸蹤迹，指出野獸所在地方的是獵人。而今大家僅能捉到野獸而已，功勞不過象獵狗。至于象蕭何，發現野獸蹤迹，指明獵取目标，功勞如同獵人。再說諸位隻是個人追随我，多的不過一家兩三個人。而蕭何讓自己本族裡的幾十人都來随我打天下，功勞是不能忘懷的。”群臣都不敢再言語了。
⑥江都對。在《三國志》卷四六《吳書·孫策傳》注引《吳曆》中記載：策曰：“君高名播越，遠近懷歸。今日事計，決之于君，何得不纡慮啟告，副其高山之望?若微志得展，血雠得報，此乃君之勳力，策心所望也。”因涕泣橫流，顔色不變。纮見策忠壯内發，辭令慷慨，感其志言，乃答曰：“(中略)今君紹先侯之軌，有骁武之名，若投丹楊，收兵吳會，則荊、揚可一，雠敵可報。據長江，奮威德，誅除群穢，匡輔漢室，功業侔于桓、文，豈徒外籓而已哉?方今世亂多難，若功成事立，當與同好俱南濟也。”這就是孫策決定立足江東的“江都對”。
⑦本文除朱治人像圖檔外，其他圖檔均由攝影師餘媛提供，不勝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