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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還有多少人記得大樹根巷的徐永昌将軍?

作者:紫牛新聞

玄武湖的玄武門西北,沿着已經六百多年的逶迤綿延的明城牆,有一片不小的區域,喚作大樹根,為何有這樣的稱謂?是否是因為多少年前,這裡曾經有過一片蓊郁的森林,蔥茏繁茂,樹身粗壯,挺拔淩空,枝葉婆娑,生機勃勃?之後有人揮動斧钺,轉眼間,森林化為烏有,但斬草難以除根,唯有一棵大樹,根底盤魄,山崖表裡,“森梢百頃,搓枿千年”,雖然被攔腰斬斷,但樹根宛然,威武不屈。

民國期間,将軍如雨,名将如雲,但名聲顯赫的将軍們都沒有機會代表國民政府到東京灣密蘇裡軍艦上與日本簽署協定,結束中國人自甲午海戰以來的奇恥大辱,卻為何會是一位出身晉綏軍的所謂雜牌軍的陸軍上将徐永昌?

據說,徐永昌此人出身苦寒,是一山西孤兒,被一位姓徐的先生遇到,看其可憐乖巧,便收在身邊,做點雜役,後來當兵,步步為營,在孫嶽手下嶄露頭角,被孫嶽推薦給閻錫山,閻錫山深為其處事沉穩遇事冷靜謀劃周詳人格偉岸所折服,引為心腹,委以重任,小小孤兒,下級軍官,在兵荒馬亂中屢經錘煉,脫穎而出,擔任過山西、熱河、綏遠三個省的主席,在閻錫山集團中,與楊愛源、商震、傅作義、梁化之等,比肩而立,烜赫一時,而蔣介石每次到山西視察,都對徐永昌的進退得體見識卓越印象深刻,而最為引人矚目的則是徐永昌在中原大戰之中,面對兵敗如山倒的糜爛戰局,竟然能夠有條不紊,從容不迫,使晉綏軍全身而退,這樣的大将風度,處變不驚,幾人能夠?

眼看中日必将一戰,徐永昌被蔣介石調至中央,就任軍令部長,來自山西大槐樹下的徐永昌過黃河渡長江來到石頭城下,家安在哪裡?他也許比較再三,也許大戰在即,無暇多想,總之他在大樹根巷13号把家安頓下來,這位孤身一人來到南方的雜牌将軍,軍務倥偬之餘,喜歡看書,每天都記日記,檢討自己,檢讨得失,他的洋洋大觀的《徐永昌日記》,就是明證。将軍每當夜深人靜明月高挂之時,也許會漫步走來,到後湖閑走?湖水無聲,城牆默默,他是在憂心時局嗎?他是在記挂三晉父老嗎?他事後曾說,閻錫山主政三晉,無乞丐,無A錢,無奢侈,有交通,有工廠,幾人能夠?雖不無溢美,但也算是他對自己老長官的一種觀察感懷吧?

經過八年浴血苦戰,日本人終于宣布投降,徐永昌代表國民政府莊嚴赴日,代表炎黃子孫見證這一揚眉吐氣的曆史時刻。但徐永昌到日本之後,深切感受到日本人東山再起卷土重來的可能大大存在,他深刻地說,還遠沒有到“痛飲黃龍府”的時候,認識如此清醒,可謂空谷足音。在簽字現場,面對記者提問,徐永昌講了這樣的一段話,請允許我做一回文抄公,因為這段話,實在是太重要了:

“今天是要大家檢討的一天!今天每一個在這裡有代表的國家,也可同樣的回想一下過去,假如他的良心告訴他有過錯誤,他就應當勇敢地承認過錯而忏悔!”

反複尋覓中,沿着斷壁殘垣瓦礫遍地的城牆根探幽訪古,總算找到了大樹根13号,是一個大門朝東院牆俨然鐵鎖緊閉的庭院,兩層小樓若隐若現,院内的樹木,還算蒼翠,門邊上挂一牌匾,說是“國民黨高官徐永昌”而已,真是簡潔得令人意外。院落邊上是大樹根居委會辦公所在,有一女士,非常熱情,引導我們上到居委會二樓,從這裡看徐永昌舊居,落葉滿地,似乎有人迹罕至之感,雪松的枝條,在屋頂上枝葉婆娑,滋潤着苔藓,使牆上的小縫饒有趣味,算是透露出一點賞心悅目的春色盎然,還有其它一些樹木,挺拔偉岸,已經露出星星點點的嫩芽,玲珑浮突,疏疏落落,此時,落日橙黃色的餘晖被陰影間斷,灑在小樓上面,照亮了窗戶上的玻璃,反光迷離,洋溢着幾許暖意。

蕭蕭陋巷,蕪沒荊扉,大樹根早已蕩然無存,但徐永昌的故居仍在,巍峨肅穆的城牆仍在,卻原來曾經有一位有功于國家民族的陸軍上将居住于此,屈指算來,他至少在這裡生活也有六七年光景吧?正是中國大陸天翻地覆大江大海的亂世風雲啊!但歲月流逝,世事滄桑,這位與麥克阿瑟将軍比肩而立代表中國受降的軍人,在莽莽神州大陸,在向稱民國故都的南京,恐怕知道他的人,已經很少了吧!

作者:雷雨 來源:揚子晚報 編輯:華明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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