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為什麼每個妹妹都那麼憔悴?這是台灣女歌手孟庭葦一首曾經火遍大街小巷的“洗腦神曲”,歌詞中的男主角是有多喜歡“妹妹”呢?讓人迷惑,更讓人羨慕。
同樣,在詩詞大咖圈裡,幾乎每位詩人都有着自己獨特的愛好,李白喜歡月亮和酒,陶淵明鐘情于菊花,蘇轼獨寵竹子,林和靖則終身與梅花為伴。而身為宋詞的開路元勳,晏殊最喜歡的是什麼呢?這個答案不好找,因為這位太平宰相從來沒有“官宣”過,但吃瓜群衆或許可以猜上一猜。
要說晏殊喜歡什麼?他又不發微網誌,也不玩抖音,隔着1000多年的歲月,我們從何得來?從他的詞作,順藤摸瓜,應該是會有答案。
說到晏宰相,你最先想到的是哪首詞?“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浣溪沙),還是這首“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蝶戀花),或許還有這首“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後清明。”(破陣子)?這幾首句句都是詩詞中的翹楚,讀來更是國風詩意滿懷,讓人沉醉其中。先不要被晏殊的詞迷戀其中,别忘了我們這次的目的,是為了找到晏殊最喜歡的意象。

不錯,答案很明顯了,那就是燕子!而且這僅僅是晏殊詞作中最為人熟知的三首,每一首都有一對燕子入畫而來,點綴着絲絲春意。而除了這幾首代表作,燕子在晏殊詞中的出鏡率是非常高的,難道因為晏殊姓晏,和“燕”同音?是巧合還是佳話?
晏殊這位詞人我們都不陌生,他和他的兒子晏幾道是詩詞界少有的父子組合,也是詩詞圈一大美談。可真正了解晏殊的人不多。
說起晏殊,不得不提到差別于“詩”的“詞”這一體裁為何能在北宋興起,成為文人(說當官的文人更合适)的文學新風尚呢?這其中的關鍵人物就是晏殊,就像我們一說起搖滾就想起許巍,一說起白話文就想起胡适一樣,晏殊是宋朝“詞”這一體裁的引領者。
晏殊,江西人,出生于北宋初期,從小就是神童,14歲更是被賜“同進士出身”,帶着榮耀光環的他,不負衆望,曆經真宗、仁宗兩朝,官至宰輔,受人尊崇。正是因為晏殊在政治上的影響力,他喜歡的“詞”也成為當時文人争相“跟風”的文學體裁,至此“詞”才在文人士大夫之間流行開來。至于和晏殊同時期的柳永、張先等人,雖然在詞作上也頗有成就,但因為他們政治地位可以忽略不計,對“詞”的傳播和興起,也便如同石子扔到了洞庭湖,在當時并沒有起太大作用,隻是正好被後世挖掘出來了而已。
晏殊不僅引領了“詞”的風尚,更是為宋朝的文學奠定了基礎,他雖不是“唐宋八大家”,但他提攜了歐陽修、包拯、韓琦、富弼等一大批人才,同時在政期間,興辦教育,為北宋文學繁盛打好了根基。
說到這,或許我們對晏殊的敬仰早已如高山般,擡起脖子瞻仰許久了。現在回到本次的話題:晏殊到底有多愛燕子呢?除了剛才那三首之外,晏殊的筆下還有多少關于燕子的身影?
踏莎行
晏殊
小徑紅稀,芳郊綠遍。
高台樹色陰陰見。
春風不解禁楊花,蒙蒙亂撲行人面。
翠葉藏莺,朱簾隔燕。
爐香靜逐遊絲轉。
一場愁夢酒醒時,斜陽卻照深深院。
在這首詞中,朱簾外的燕子是仲春時節,悠閑日子裡不可缺少的點綴。春日酒後的晏殊,閑卧在樓閣内,迷離的目光依稀看到燕子飛來,仿佛是故友重逢,又似朝夕相伴的夥伴,醉酒睡去前,看一眼,便可踏實入睡,一直到酒醒時分,斜陽深照。
你說這首詞沒有燕子可以嗎?當然可以,朱簾外面隻有燕子飛過嗎?難道麻雀沒飛過?風沒吹過?可人家晏殊眼裡隻有燕子,其他雖然出現在了朱簾外,人家就是看見了也不把你寫進去。就像愛情一樣,萬千人熙熙攘攘,皆是過眼雲煙,心裡能記住的唯獨隻有你。
破陣子
燕子欲歸時節,高樓昨夜西風。
求得人間成小會,試把金尊傍菊叢。歌長粉面紅。
斜日更穿簾幕,微涼漸入梧桐。
多少襟情言不盡,寫向蠻箋曲調中。此情千萬重。
燕子是春天的使者,出現在春日詩詞中應是巧妙靈氣的點綴,可在秋日詩詞裡,晏殊也始終牽挂着他的燕子。這首詞的開頭便是對燕子的不舍,似曾相識的燕子老友,陪伴着他度過了春夏時節,如今已是秋涼,燕子要回去了,留下自己一人獨傍菊叢、夜聽西風。
對燕子的喜愛,竟成了晏殊對季節最敏感的感覺。四時變遷,燕子來去,總能撥動晏殊的心弦,但他卻不會因燕子來時而過度欣喜激動,也不會因燕子歸去而悲愁哀歎。這首詞中,在燕子歸去的時候,晏殊并沒有表現出波瀾的情感變化,雖然西風帶走了朝夕相處的燕子,稍顯失落後也不妨礙他在菊花叢中端起酒杯,檀闆歌舞粉面紅。秋日的斜日簾幕中不在有燕子的身姿,隻有微涼襲懷,梧桐漸落。淺淺閑愁,情言不盡,對歲月和生活的感悟都寫滿詩箋,留下情義千萬重。
晏殊的詞中很少有波瀾起伏的感情變化,從小便萬衆矚目,長大後官至宰輔,與其他詩人相比,他一生更是少有颠簸,對萬物的喜惡、對别離重逢、對名利的取舍在它看來都如湖水一般,風吹過漣漪泛起,靜水流深。晏殊的心境似乎與燕子有所共鳴,在唐朝張九齡的筆下曾經寫過一首《歸燕詩》“無心與物競,鷹隼莫相猜”,對燕子而言,春來入畫堂,銜泥共築巢,心裡裝的隻是歲月和生活,哪有心思去勾心鬥角呢?燕子如此,晏殊也如此,晏殊的詩詞更是如此。
清平樂
春來秋去。往事知何處?
燕子歸飛蘭泣露。光景千留不住。
酒闌人散忡忡。閑階獨倚梧桐。
記得去年今日,依前黃葉西風。
又是一首秋日閑愁的詞作,燕子歸去,露泣蘭花,光景難駐。燕子的歸去又一次讓晏殊感歎歲月。似乎我們對季節的感覺都會有一兩個場景的記憶,對于晏殊來說,燕子便是春去秋來的使者,來時柳絮飄飛、小園香徑,去時蘭花泣露、獨倚梧桐。
浣溪沙
小閣重簾有燕過
晚花紅片落庭莎
曲闌幹影入涼波
一霎好風生翠幕
幾回疏雨滴圓荷
酒醒人散得愁多
蝶戀花
簾幕風輕雙語燕。午醉醒來,柳絮飛撩亂。
心事一春猶未見。餘花落盡青苔院。
百尺朱樓閑倚遍。薄雨濃雲,抵死遮人面。
消息未知歸早晚。斜陽隻送平波遠。
這兩首春日詞裡,燕子似乎成為了晏殊富貴閑愁生活的愛寵,簾幕外的雙燕總是惹人思緒,百無聊賴的春日中,柳絮紛飛、晚花落遍,似乎在等什麼消息,卻又平添淡淡憂愁。隻能閑倚欄杆、幾樽春酒,消磨着時光。
這樣的日子誰不羨慕呢?沒有忙碌、沒有奔波、沒有功名利祿的驅使,沒有對過往的留戀,也沒有對未來的彷徨。在這簾幕春風中,盼雙燕歸巢,看柳絮伴着落花,午後時分來一場酒醉,等一縷夕陽,這或許才是真正的生活吧。
晏殊有多愛燕子,就有多愛生活。他帶着别人的羨慕官至宰輔,也曾被外任為官,但早已看透生活真谛的他,心中對仕途早無波瀾,或許就像他說的“勸君看取利名場,今古夢茫茫”。無欲無求,順應時節歸去來的燕子不正與晏殊的志趣一緻嗎?難怪他如此鐘愛這位春日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