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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明博|师父去哪儿了?

作者:作家马明博
  2013年4月20日,谷雨,生活禅宗师、一代禅门巨匠净慧长老离开了我们。   七年过去了,时光沉淀下我们的忧伤,昔日的不舍与心痛转化为我们静默前行的力量。   师父留下的有关“生活禅”的言教——“觉悟人生,奉献人生”、“在生活中修行,在修行中生活”、“安住当下,守一不移”、“善用其心,善待一切”……,犹如一盏盏路灯,引领我们穿越生活中的迷雾,菩提路上,笃定向前。     庚子谷雨,捡拾旧文,以怀师恩;也愿更多的有缘人藉此领略长老的智慧与慈悲,拥有无怨、无悔、无忧、无惧的禅生活。   —— 明博 记
马明博|师父去哪儿了?

谷雨怀师

  亲近过净慧长老的人都知道,师父对文字有所偏爱、对书籍有所偏爱、对知识分子有所偏爱。

  在主持《法音》杂志编务期间,他创编“法音文库”;在河北弘法期间,他致力于文化建设,创办《禅》杂志,创建“虚云印经功德藏”,主编《禅宗灯录全书》,主持编印《大藏经》等。

  或许因为我同样喜欢写作,喜欢编书吧,师父会不时地给予鼓励。

  有一次,他意味深长地对我说:“生活禅就是要在生活中修行,在修行中生活。生活中的举心动念,都往道上会,是大有文章可做的。所以,你可以写写佛陀如何教人调整心情,你也可以写写佛陀如何教人处理家庭关系,你也可以写写佛陀的财富观……文字是弘扬佛法的方便法门,你发心去做吧!”

马明博|师父去哪儿了?

礼敬先贤

  2013年春节过后,我欲去黄梅亲近师父时,师父来电话说:“年谱的事稍放一下,你先帮师父把《经窗禅韵》增订出版。”

  4 月 19 日,我乘动车来太原,与设计版面的郭顺师兄一起调整诗稿的发排样。忙碌到向晚时分,终于核红。心想,只等书号一到,就可付印了。我舒了一口气。

  来太原时,燕赵大地雨雪霏霏。在列车上,友人发来短信:“太原大雪。谷雨时节雪纷纷。”本来春光明媚,谁能料到,河北、山西一带陡然落下一场数十年未遇的大雪。先是疾雨,后是大雪,雪落无声。于是,烂漫的春花、萌绿的枝条,都肃静地低垂下了头。它们无法抖落掉身上的积雪,于是红花白雪,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这一夜,我睡得不安稳。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睡不着。

  20 日,是“谷雨”。雨生百谷。从这个节气开始,天地间的雨水,就要开始密集了。清晨,为洗去一夜未眠的尘劳,我冲了个热水澡。刚从浴室出来,手机响了。

  一瞬间,我的世界,一片空白。昨天那场雪,仿佛都落进我脑海里。此刻,积雪融化,要从眼底溢出来,忍都忍不住。我做深呼吸,憋住一口气,连诵“阿弥陀佛”。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可它为何要来得这样早!

  泪眼朦胧,移目窗外,高矮林立的楼宇头顶厚厚的积雪,像列着队的哀悼者。

  目光收回室内,桌上诗稿犹在,而诗人去矣!

马明博|师父去哪儿了?

回眸时,怡然一笑

  4 月 20 日,下午六时,我赶到黄梅。提前到达黄梅县城的建华师兄等我们到来,一起简单地用过晚餐,然后赶赴四祖寺。

  进寺后,我们快步走向方丈寮。

  沿路遇见的法师、居士,均眼含泪光,一脸悲戚。

  来到师父生前起居的房间,脱鞋,入内。

  室内低缓有序的助念声,反衬着这里的安静。

  师父静卧在床上,似在安睡。

  我忍住泪水,俯下身子,顶礼三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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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禅坐

  4月21日晨,请师父入龛前,海和尚等人为师父沐浴更衣。师父通身柔软,大家还以为师父随时都会回来呢。

  因为师父慈悲,他怎么会忍心丢下我们不管呢?

  文革期间,师父在故园参加兴修水利的工程,他手推装满泥土的车上坡时,牵引车的挂钩脱钩了,他支撑不住跌到在地,重过千斤的泥车碾压过他的胸部。当时,医疗条件落后,医护人员仅在他的外伤口涂抹了一些“红药水”了事,也没有让他休息。其实,这次的伤,伤及腠里,他的心脏与肺脏都受到伤害,从此埋下一着凉就咳嗽的病因。

  1988年后,师父来河北主持佛教协会工作时,还肩负着中国佛教协会的大量工作,因此,他奔波往返于京冀之间。海和尚作为见证者,一直感叹师父“一身多任,每每同时办几本杂志,修多座寺院,应几地法事,而又游刃有余,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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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步黄梅山中

  2003年,师父的弘法重心南移到湖北,他在兴复当阳玉泉寺、度门寺的同时,续建黄梅四祖寺、芦花庵、老祖寺等道场,还主持兴复河北邢台大开元寺。

  有一次,师父自湖北回邢台玉泉寺为几位准备出家的行者做剃度时,接到湖北方面的电话,说那边有活动希望师父出席一下。师父二话没说,马上坐车返回。第二天深夜,师父从湖北赶回邢台。次日晨,师父为那几位行者剃度,上午又坐车赶往北京。别说是年过七旬的老人,就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怎禁得住如此的奔波?

  师父啊,我们这些弟子好像从来没有考虑到您的病苦。愚钝的我们一直天真地认为,师父是金刚不坏之躯,是永远不会老、不会累的。因此,我们养成了心理上的依赖。然而,师父毕竟是血肉之躯啊,为了让弟子们觉悟无常就在身边,而今,您像覆船而去的船子和尚一样,悬崖撒手,空留一船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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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众熏修

  师父年近六旬开始兴复道场,这二十多年来,做起事来,他一直把自己当成年轻人,从来都是能干就干。如今,他干不动了,就悬崖撒手,彻底放下。一生如梦佛事,随缘处处道场,无论是面对历史的惊涛骇浪,还是面对血泪俱下的众生共业,师父均如菩萨般坚韧守候,沉默担当,在整个过程中,他心无挂碍,无得无失,洒脱自在。

  凡虚云老和尚着手兴复的祖师道场,在即将完工时,虚老会主动离开。有僧人就此请教虚老。虚老说:“如果我把什么都干完了,你们这些年轻人还做什么?”

  在《法华经》中,释迦牟尼佛讲到“如来寿量品”时说,佛菩萨的生命是不生不灭的,之所以示现为生灭,是为了让人们生起人身难得、佛法难闻的正见。否则,人们会觉得反正佛菩萨一直在那儿,我想什么时候学佛法,就随时去找他好了。

  师父的远去,应该也是这个类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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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慧长老法相

  4月25日,前往师父化身窑(四祖寺右侧山地上大金塔奠基地)途中,湛蓝的天空中,出现一抹绚丽的彩虹。荼毗法会开始前,从西北侧山峰上的天空中,飘来九朵白云,连在一起,似九朵莲瓣。传印长老举火后,化身窑中,冒出缕缕白烟。

  师父去了哪里?

  有的说“莲登上品”,师父去了阿弥陀佛的净土世界。

  有的说“上升兜率”,师父到弥勒菩萨的兜率天宫听法去了。

  我去黄梅的那几天,妻子在家照顾五岁的儿子佑佑。佑佑好奇地问妈妈:“你为什么总是流泪?”“你的师父爷爷走了。”“妈妈,你别哭了,师父爷爷现在在天上呢。”“你怎么知道的?”佑佑说:“不信,你架个梯子到云朵上,咱们爬上去看看。”

  童言无忌。然而,这些童言对我们这些成年人,何尝不是最好的安慰!

  或许此刻,兜率天宫弥勒菩萨的法会上,正花雨满天;师父顶礼弥勒菩萨后,起身回到虚云老和尚身边,与诸菩萨一起,含笑谛听弥勒讲法呢!

  其实,师父尚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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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多年前,有人问师父:“如果有来生,您要做什么?”

  师父说:“我每天在佛前发愿:如一众生未成佛,终不于此取泥洹。所以,来生我还是要当和尚,度众生。”

  对于勘破生死的禅者,生死不过是换一件衣服。一期化缘了毕,他会转身而去,然而,他的悲愿,却使他和一切有情无法分开,他依然要回来和众生一起“入泥入水,共辱共荣”。

  因为对于师父,虽然此生有尽,但悲愿无穷。

  ——(节选自《随师学禅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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