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穿越火线》杀青,刘帅良回家。
他的朋友们平时管他叫“阳光大男孩”,见了杀青后的他,都有点惊讶,“你怎么了?黑眼圈这么严重。”
当时的刘帅良睡不好觉,天天失眠,《穿越火线》拍摄的后三个月,他深陷在许蔚肇事逃逸、杀人、背叛好友的痛苦当中,心情烦躁,人也阴郁。而且导演许宏宇是电影导演出身,惯于让演员用真情实感去演,没有了技巧这层保护壳,演员袒露的都是最真实的自己。
因而,他们每拍完一场感情戏都很累,心累。“我们都真喝、真吃、真哭,真觉得失去兄弟了,心里特别难受。”

刘帅良刚入行的时候,前辈苑琼丹跟他说过一句话,她说,“帅良,演戏是很累的。”“我说哪累,她说心累。”
那是在8年前,当时的刘帅良还不理解,直到遇到许蔚这个角色,他才懂了“心累”为何意。他用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睡觉,不太见人,天天打篮球运动,才把状态调整过来。
虽然心累,但《穿越火线》近半年的拍摄时间,加上前期剧本围读、动作训练,一个个酷暑、大夜熬下来,都让刘帅良收获了太多东西。无论是有关镜头还是表演,是理念上的还是情感上的,太多太多了。
“我不知道你们发现一个细节没有,这是我看到第8、9集的时候才发现的,导演给鹿晗的光是暖光,他的脸永远是暖暖的,给我这边的光是稍微有点冷光。他是要体现对立面,两个不同的人,光打得都不一样。
“回头你可以注意一下。”他嘱咐道。
01
时间倒回到《穿越火线》开机之前,剧组给刘帅良的经纪人打电话,发了《穿越火线》的第一集剧本,让他去试个戏。刘帅良只看了一集就觉得想演,“因为它写的好多词都是上学的时候父母说过的那些话,生活中出现过的,兄弟感情讲得也很有感觉。”
他试了三个多小时的戏,给许宏宇导演演了五种不同的角色状态。虽然导演他们觉得,刘帅良的性格有点像麒麟,他自己也确实喜欢麒麟,但是许蔚这种极致且优缺点鲜明的角色,他没演过,他想挑战这样一个真实的人。
后来,通过试戏,导演最终定了刘帅良饰演许蔚。当天试戏,当天拍板。
拿下许蔚的时候,《穿越火线》后16集的剧本还没有出,刘帅良还在感叹,“我天哪,这个角色太好了,我说绝对兄弟。”结果后16集剧本一出,他傻了,“我怎么这么坏?”
许蔚身上的冲突很极致,开车失手撞人后逃逸、为了掩盖罪行杀人灭口、再借游戏bug除掉兄弟肖枫,桩桩件件,都不是平常人能经历的,无法从生活中取材,只能靠想象体现。刘帅良查了很多杀人犯的资料、自传、采访,包括酒后驾驶和肇事逃逸的相关视频,寻找角色状态。
剧组拍完许蔚撞人和杀人剧情后的那两个月,刘帅良变得烦躁、易怒,一点小事就爆,精神也很恍惚,完全入了戏。“有的时候演员演戏,你就感觉这个人是活着的,真实存在的,你要完全融入到角色里,天天有种背了两条人命的负罪感,这样特别难受。”
特别难受的一场就是许蔚把肖枫扔进游戏bug里,但在刘帅良看来,许蔚那个时候还是在乎这个兄弟的,让他去自首是许蔚害肖枫的原因,因为许蔚是一个为了赢拼了命的人,他怕输,他就要赢,所以才造成了这一系列的悲剧。
“他俩之前有事儿一直都明说,包括追女朋友也是敞开了说,公平竞争,他对肖枫其实永远都没有恨的。包括结尾的时候被肖枫抓到,他说‘都是因为你让我自首,你看我住着大别墅,开着500多万的跑车’。他的恨就是肖枫劝他自首,别的没有。”
许蔚是不允许任何人挡他的路的,刘帅良甚至觉得,哪怕阻挡他的人是他的父母,他也不会允许。这就是许蔚,为了所谓成功不惧一切错误的观念和做法。
故事的最后,许蔚出了车祸,以他11年前肇事时一模一样的方式结束了生命,仿佛命运轮回。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他出神地望着天空,曾经那些美好不断闪现在他眼前,“第一次和1coin解散,和肖枫分离,猴子结婚,1coin重组,团队第一次拿到赞助,第一次获得冠军……”
刘帅良觉得,当时的许蔚是不后悔的,因为他成功建立了引力电竞王朝,过上了“上等人”的生活,住别墅、开豪车,实现了他所谓的梦想。
“但其实他脑子里想的东西比回忆的那些片段还要多,美好的也有,伤心的也有,观众看完会又恨又很心疼这个角色。”
02
能养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许蔚一定有过很复杂的成长环境。刘帅良和导演聊过,“可能许蔚他家是卖内衣袜子的,从小摆地摊,最后干到有一个小门市房,但是钱赚得也很少。他从小观察他爸妈,被买东西的人嘲讽或者冷眼相待,这些他肯定都经历过。可能这些事刺激到他,导致他就要做人上人。”
刘帅良本人的成长经历虽然没有许蔚复杂,但是小时候的他也有一个梦想,就是当一名职业篮球运动员。长大后因为从小多病,导致身体素质跟不上,后来就梦想着打一场大学生职业联赛,“cuba什么的,”完成一个篮球梦。
可惜的是,高三的时候他受了伤,不能再打篮球,教练建议他去考艺术院校,他就这么考了。
当时的刘帅良并没有多大的抱负,他甚至都不知道中戏、北电当初有多么出名,只知道它们是艺术院校。他抱着“看能不能遇到点明星合个影”的心态去考试,报了五个学校,最后以全国第15名的成绩进入了中央戏剧学院。
刘帅良在考试之前,在沈阳报了一个表演班,花了800块钱学了20多个小时,想了解一下表演是怎么回事。
“考一试的时候,一个教室15个人,老师出的题目是毕业了你们将各奔东西,3分钟准备。我在想毕业了是不是得哭?我没学过表演,刚要假哭,有一个学过表演的就蹲地下了,哇哇哭,眼泪都流出来了,我说哇,演得好好啊。”
他在场上愣了将近30秒,想着,他把我的戏抢了,我该怎么办?按理来说同学哭了,我是不是得安慰他?“我说没事,哥们儿,你看我毕业分配挺好的,以后我跟我那领导介绍介绍你,咱俩一起干。这时候过来七八个人也去安慰这个同学,剩下那一拨人就各演各的,后来我们安慰同学的这拨人过了,那拨人就没过。”
虽然顺利进了中戏,但刘帅良自己认为是有一部分运气在的。刚上大学,出晨功的时候练绕口令、练声,他就打篮球,心思也没在表演上面,只觉得自己的篮球梦破碎了,考这个学校也不是自己想考的。后来他才知道,中戏是最好的艺术院校,是艺术界的清华北大。
他小时候也画过画,大三的时候,有一次老师教他们画国画,一下勾起了他的兴趣。接着他演了学校的舞台剧,《天下第一楼》里的克五爷,还拿了一个表演三等奖学金,奖励了2000块钱。
“我发现还是得先有兴趣再去做,后来慢慢就对表演比较有兴趣了。表演是研究人,我看小说、剧本后,对生活有了很多新的理解,以前不理解的事都理解了。然后表演也让我更感性,对身边所有的事物,花花草草,包括一粒灰尘,我都会有感受,还挺好。”
03
毕业到现在,中间虽然有过坎坷,但相对来说,刘帅良觉得自己还算顺利。他不避讳自己演过烂戏,但是还好有几部比较好的作品在支撑着。
而且他认为,无论好戏、烂戏,多少都会收获一些东西。不同的人、不同的团队、不同的拍摄手法,他总能从中学到什么。“有一句话叫‘活到老学到老’,表演也是,演一辈子,演到80多岁还有可能会遇到一些新鲜的东西。”
刘帅良坦言,没有不想演好戏的演员,但是天底下实在没有那么多的好剧本,有时候去演一些烂戏,也是为了生存。“不演你真的没钱赚了,除非让家里给你打钱。我已经不让我父母给我打钱了,我再让我父母给我打钱,我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这么大了,还让父母养着。”
他经常跟一些老艺术家聊天,也逐渐接受了这个道理:在追求更高的之前,基本的温饱还是很重要的。
艺术和现实有时确实不能共存,为了艺术不在乎生存的人当然也有,但是这样的人极少。“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走投无路了,就来一个烂戏,可能这个烂戏毁你名声,但是给你的钱可以保证你10年不用演烂戏,有足够的生存空间挑戏,你演不演?不演难道要饿死吗?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坚持自己”和“活下去”,是刘帅良在疫情期间经常思考的问题。他有时候在想,我演个烂戏对不对得起观众?首先不说对不对得起观众,连他自己他都对不起,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尤其现在的演员,比刘帅良那会儿压力还大。他记得自己刚毕业时租的房子,107平米,三千多块钱一个月,现在同样大小的房子,一个月的租金要将近小一万块钱。“你说2020年毕业的孩子,起步就要这么多钱,这还只是房租。”
如何在能保证生存的前提下坚持梦想,向来是道普罗大众难解的题。
刚毕业的时候,刘帅良没什么野心,从小受老艺术家的影响,做好作品是最重要的,妈妈也跟他说,当演员就要放平心态。有时候他挣不到钱,妈妈看得比他还开。
“所以受他们影响,我毕业到2016年都没有想火不火的问题,当演员是否必须要冲一线,是不是必须要拿第一,都没有。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你如果想和好的团队合作,有时候名气和热度是受考量的一部分。”
演员王景春拿了柏林和东京双料影帝,也给了刘帅良刺激,他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能拿这种影帝,那真的是用金钱都买不到的自豪,他也想像这些优秀的前辈一样。好比他打篮球就要拿个冠军,都是一样的道理。
刘帅良理想中的生活,是拍半年戏、休息半年,像好莱坞的演员那样寻常上班,早晨6点开工,晚上6点结束,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在他眼里,大部分的演员都很单纯,因为他们很多时间是隔离社会的。
“像《穿越火线》拍了半年,这半年的时候我们一直在剧组,每天接触的就是拍摄现场、酒店这几个地方,商场几乎都没怎么去,外面发生的一切新闻、社会关注的问题,也都是拍摄完或者是隔了好几天才知道的。也没有接触朋友、家人,有时候工作很累,也很少跟家人视频聊天,大多数时间就是生活在角色里。假如说一年拍三个戏,九十个月就过去了,你接触的还是演员的圈子,其实是有点跟社会隔离的。”
这种情况对于演员塑造角色来说也是一大困难。作为演员,应该接触各行各业的人,服务员、公司白领、老板,各种各样的人,感受生活。但是如果没时间去接触,就只能是角色来了,有了体验生活的时间和必要,他才能去体验一下。
“你说你现在让我演一个公司的高管,我没有那段生活经历,演戏只能靠想象。所以我目前所见到的大部分演员还是很单纯的。”
单纯的演员刘帅良,也很想尝试演一部偶像剧。拍完《驴得水》之后,找到他的多是农村戏,他开玩笑说,想趁着自己还算青春年少,拍个偶像剧,把自己最年轻帅气的一面,留在充满青春时代的影像里。再有就是想演一些真实的、有依据的人物,比如历史人物、军人、警察或者科学家。
“你想象自己在偶像剧里可能会是什么样的?”
刘帅良笑言,“就是校园里的那种,打个篮球,骑个摩托车跟女主谈个轰轰烈烈的恋爱,干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儿。”他憧憬着,“可能小时候特别调皮,特别淘气,结果长大后大家发现他才是最出息的那个。”
真实如他,对于每一个问题都很认真且耿直地回答。对于演戏,他从热爱到坚持,如今也在不断学习、进步,逐渐让每个角色被大家从认识到认可。
相信演员刘帅良,终会有“夺冠”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