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英宗朱祁镇继位是个八岁的孩子,国家大事都是朱瞻基指定的“三杨”还有张太皇太后作主,明英宗一直都处在一个抬不起头的位置。他想再下西洋,杨士奇等人死谏,朱祁镇只能放弃不切实际、劳民伤财的幻想。
虽然是皇上,政局大事自己插不上嘴,只能终日和太监王振作伴。也只有在这个太监身上他才找到了尊严。终于这帮老同志全去世了,朱祁镇迎来了自己的时代。于是他要御驾亲征瓦剌,用文治武功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土木堡明军大败,全军覆没,大明国运从此由强转弱,自己也被也先俘虏,成了大明历史上最耻辱的一刻。可是从这个时刻起,朱祁镇给人的感觉就有点微妙了。
朱祁镇有点鬼心眼,他临出征前,立了不到两岁的儿子朱见深为太子,让弟弟朱祁钰摄政,自己不仅带领着大明的王牌军,而且也把朝中的精英重臣们全带着身边。朱祁镇这样做,一是防止临时负责的弟弟朱祁钰有想法勾结重臣搞事情,二是集思广益,文武并重,力求一劳永逸地解决也先的威胁。可就是这样,他毫无用兵之能,用兵随心所欲,一再上也先的当,还是导致了土木堡之败。

王振是个结党营私、贪污受贿,死有余辜的阉宦 ,可是在英宗反复无常,引起明军不满受到置疑的时候,主动替背黑锅,最后死在战场上,英宗复辟第一件事就是为王振正名,很多学者认为王振是保护英宗死的。
明军在过河时,受到也先的袭击,一败涂地,明军争相乱跑之机,瓦刺伏兵四起,英宗突围无望,索性跳下马来,面向南方,盘膝而坐,等待就缚,这份冷静还真不是一般人有的。
瓦刺兵冲上来,一个士兵上前要剥取英宗的衣甲,一看他的衣甲与众不同,心知不是一般人物,便推拥着他去见也先之弟赛刊王。赛刊王在盘问英宗时,英宗反问道:“你是谁?是也先,还是伯颜帖木儿,或者是赛刊王。”赛刊王感到英宗说话的口气很大,立即报告也先,也先派遣留在瓦刺军中的明朝使者去辨认,才知道他就是英宗。
俘虏了英宗,也先大喜,这哪里是个俘虏,这是个财神,他第一时间就向大明勒索,声称只要金币,约贿至即归驾,朱祁镇的母亲孙太后,妻子钱皇后,把压箱底的珍宝都拿出来,号召宫人募捐,多次献出重金想赎回英宗,也先钱收了,人哪会轻易放回去。
当然,也先对朱祁镇的生活还是蛮照顾的,可以说是“大金链子小貂袄,一天三顿吃烧烤。”
塞外冬天异常寒冷,朱祁镇御寒的衣服多是由瓦剌人提供。朱祁镇的皮草那是相当的多,据史料记载,英宗生日那天,瓦剌人送了他一件“黄蟒龙貂鼠皮袄”作为生日礼物。吃得更是精细:“每二日进羊一只,七日进牛一只,五日七日十日做筵席一次,逐日进牛乳、羊乳”:两天一只羊,七天一头牛,另外每隔几天还有筵席,以及喝不完的牛奶、羊奶。生日当天也先特派人“杀马做筵席”。也先甚至要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朱祁镇,不过他还算没有吃肉吃昏头,最后拒绝了这个请求。
为了让朱祁镇安心,也先想从被俘的明军中找个侍从服侍他,又担心朱祁镇与士兵勾结生事,就想找个不识字的。此时袁彬是个低级武官,也被俘,他非常聪明,假装识字不多,被也先挑中侍候朱祁镇,这两人很快就成了生死之交。
也先不只想用英宗勒索钱财,他攻打大明,让英宗当带路党,大明士兵对此畏首畏脚,不敢应战。
为了不受也先威胁,兵部尚书于谦和大臣们请摄政的朱祁钰当皇帝,尊朱祁镇为太上皇,此举朱祁镇生母孙太后也同意,孙太后不是一般人,她知道朱祁镇的身份越尊贵,也先越不会放回,成了有名无实的太上皇,倒有可以被赎回来。她提了个条件,就是必须以朱见深为太子,说穿了,在孙太后心里,朱祁钰就是朱祁镇不在时的代理皇帝,朱祁镇回来了或者朱见深大了,皇位还是她的儿孙的。可是一旦尝到了权力的滋味,谁又肯轻易归还呢?
明朝有了新皇帝,朱祁镇的作用大打折扣,朱祁镇被迫叫城门,士兵都不理他,甚至放箭让他们退后,袁彬以头踫城门,血流仆地,差点一头撞死,城门才开。在京师保卫战中,曾有所顾忌的明朝军队在于谦的指挥下放开手脚,最终大败也先。当年十一月,也先的瓦剌兵退出关外。也先败走后,英宗成了口中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最后权衡利弊,也先决定归还英宗,与明朝达成和解。
一国之君在他国当俘虏,自然是大明的耻辱,听说能赎回朱祁镇,大臣们一边倒地要求接回来,朱祁钰不乐意了,他的皇帝当得有滋有味,哪想让出来?于是抱怨道:当初国家有难,你们非让我当皇帝,现在把太上皇接回来,我算什么?
于谦满口答应:皇上还是皇上,太上皇接回来,自然还是太上皇。话虽如此,朱祁钰还是不放心,派杨善去瓦剌商谈接回太上皇,一不给授权商谈接太上皇的圣旨,二不备赎金、三一再告诫杨善,除了跟也先议和,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杨善都六十多岁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的老油子,怎么弄不懂朱祁钰的意思?
可是杨善竟然“乃出家财,悉市彼中所需者,携以往。”他掏出全部家当,自己出钱,购买了瓦剌人所需的物品,作为送给也先赎回朱祁镇的礼物。然后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让也先答应把朱祁镇送回大明的。
如果说也先之前对朱祁镇优待是出于政治目的,朱祁镇要走了,送行可以算是真情流露了。
瓦剌上下连续四天设践行宴,第五天,英宗向也先辞行,也先率领各部落首领送了半日,分手时将身上的铠甲弓箭解下送给英宗,各首领纷纷跪送,眼中落泪。
伯颜帖木儿因看护英宗,与他处的时间最长,一直送到野狐岭,才把酒送别。并且说,上皇归去还复大位,仍作瓦剌的上主,一旦事有不测,可飞书告我!意思是让朱祁镇回去还当皇帝,瓦剌敬为上主,如果复位有困难,我可以助一臂之力。说完大哭而别,派了五百军士一直护英宗到居庸关。
伯颜帖木儿走后不久,又有人马追了上来,英宗还以为瓦剌人反悔了,原来是也先的“平章”(近似宰相),行猎打了一只獐子,特意追上来献给英宗。他们不过是奉命看守英宗的人,最后都跟英宗产生深厚的情谊,简直不可思议。
朱祁镇回国,最不开心的大约就是朱祁钰,但朱祁镇做事非常漂亮,还在归途中,他就给孙太后和朱祁钰上书,称自己丧师辱国,满怀愧疚,不要接风洗尘接驾。一回京后就自请幽居南宫,为自己犯的错反思。
朱祁钰不想归还皇位,自然对太上皇哥哥满怀戒备,他想过杀了朱祁镇以绝后患,一来兄弟感情好,下不了手,二来也怕被天下人非议。于是他严密看管朱祁镇,衣食住行都克扣,几近虐待,最好朱祁镇受不了,自己死掉。
历史上这样被幽禁的人,大多没几年就郁郁而终,可是朱祁镇却在小小的南宫里活了七年,不仅没有“郁郁”,娃都生了好几 个,不能不说这心态太好了。
太监阮浪被派去看管朱祁镇,能当这样重任的,自然是朱祁钰的心腹,可是没过多久,朱祁镇居然知道了阮浪过生日,“赐镀金绣袋及镀金刀”。阮浪把绣袋金刀又转赠给门下皇城使王瑶,这把刀又被锦衣指挥史卢忠看到了。
朱祁钰的心思,底下人肯定懂,卢忠如获至宝,诬告太上皇想复辟了,这金刀就是他送给阮浪,让阮浪去勾结王瑶,共同图谋复辟的证据。
阮浪和王瑶被下狱,谁知这两人无论怎么审讯拷打,皮肉尽裂都不肯诬蔑朱祁镇,金刀案审来审去,王瑶凌迟处死,阮浪老死狱中,终始无法牵连到朱祁镇身上,最终不了了之。
朱祁钰病重,朱祁镇等来了机会发动了夺门之变,复辟重新当了皇帝,大多数人认为夺门之变其实没必要,朱祁镇完全可能在朱祁钰死后,被大臣们拥戴登基。
由此可见,凡是跟英宗接近的人,几乎都会亲近他、敬重他,这不仅仅因为他是皇帝或太上皇,而是英宗的确有超人的魅力,这种个性在中国古代帝王中实属罕见。
他的个人魅力很大部分在于对人真,有恩他的人,他是真心对人好。他复位后很快就替王振正名,为王振正名,相当于自己承担土木堡之变失败的责任,这对善于让臣子背锅维护自己形象的皇帝来说非常难得。
袁彬对他一片忠心,多次为了他的利益向也先力争,得罪了也先,也先要将袁彬处死,他不顾身份,抱着袁彬不许人把他带走,向也先痛哭求情。袁彬淋雨生病,他彻夜抱着他去寒,难怪归国后,即使英宗听信谗言将他下狱,他也毫无怨言。
杨善历经几朝,都没有得到重用,坐够了冷板凳,在英宗时才得到提拔,他的儿子犯罪,英宗见他年纪很大,并未严惩,杨善在土木堡扔下英宗逃跑了一次,所以后来杨善下定决心要把英宗带回来,当然他这一举动得到了丰厚的回报:满门高官,封侯,掌管兵权,成了英宗亲家,贪污不受处罚......
他跟钱皇后感情很好,被俘后,钱皇后跪在佛堂里日夜为他祈祷,腿跪坏了,有了残疾。朱祁镇的爹朱瞻基,以无子名义废了贤德的皇后胡善祥,让生了太子的孙贵妃当了皇后,生了太子的周贵妃,勾结大臣,也想废钱皇后,连孙太后也出于政治目的劝朱祁镇废后,朱祁镇坚决不答应。
心眼多的朱祁镇恢复了胡善祥的皇后之位,借此敲打那些蠢蠢欲动的大臣们:他绝不会以无子废钱皇后,临死,还把与钱皇后合葬写进遗诏里,而且还废了可怕的殉葬制度,这简直是功德无量的一件事。
做为一个皇帝,朱祁镇能做到如此,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当然,他的政治才能不行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