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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刘凯的死亡通知时,王佳刚从地里锄草回来,背后还背着九个月大的二宝,刚刚在来的路上颠簸着睡着了,小脸被日头晒的粉扑扑的。
村长和支书还有几个乡亲站在院子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这个女人,王佳像丢了魂一样站在原地,不哭也不说话,好像没有听到刚才村长说的话。
“120赶到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尸体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我们陪着你去看看吧。”村长的一番话让躺在屋里的婆婆听见了。
只听咚一声,接着就传来了王佳婆婆哀嚎的声音,上个月老伴刚走,她还没从痛苦中走出来,整日病恹恹的,没想到唯一的儿子现在也出了意外,这叫人怎么受得了。
王佳赶紧放下锄头往屋里走去,村长支书和乡亲们也都赶了进来。
“刘凯,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王佳的婆婆坐在地上不停的抽泣,话已经说不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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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佳来到医院的太平间外,刘凯躺着冰冷的床上被盖着白布从雪柜里推出来。掀开白布,虽然脸被撞的有些模糊,可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是刘凯。
王佳站在一旁不敢上前,哭也哭不出来,她不相信上周好好的从家走的刘凯,现在这样冰冷的躺在这里,她想听他说话,想让他实现他之前说的,在城里挣了钱就把她和婆婆还有孩子们接到城里去。
村长看着王佳只顾伤心也没了主意,叫着几个村民把他拉到了火葬场。
“刘凯,我们来接你了。咱们回家,入土为安吧。”
刘凯的葬礼是村长操持的办的,也是看这孤儿寡母的实在可怜,村民能帮的都来了。王佳的婆婆哭的在床上起不来,王佳抱着刘凯的灵位一直发呆。
王佳的爸爸妈妈照顾着她的两个孩子,大妮四岁,二宝九个月,大的不大小的不小,但都是不懂事的年纪,他们还不知道死了究竟是什么意义。
在王佳公公的坟头旁边,又挖了座新坟。
村里人都感叹,这两个女人命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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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我们帮着你养,说不定以后还能找个不嫌弃你的人嫁了,人都没了,不能不做以后的打算啊。”王佳的妈妈看着自己的女儿真是心疼。
“我要是跟你们回去,我婆婆怎么办。”
“你都泥菩萨过河了,你怎么还在考虑她 啊。”
“婆婆自小没了妈,那个爸眼里只有儿子,一直不待见她,她跟那两个哥哥从小就不亲,公公没了,亲戚也都躲得远远的,现在刘凯又出了车祸,我要再走了,她指定是活不成了,要是刘凯在天有知,一定会怪我的。”
“刘凯虽说是车祸,可是他自己撞上的电线杆,一分没给你们留,你还要替他养老母亲不成,你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孩子呢,你不能一辈子这么过吧,带着两个孩子再婚本就不容易,你再带个老婆婆,谁能要你啊。”
“爸,刘凯刚走,你不要说这些好不好。”
“佳,你爸说的对,再继续留在这个家里太委屈你了,你不用管我,你只要好好把两个孩子拉扯长大就是对我们刘家最大的恩了,你回家吧!”婆婆从屋里走出来,俩人哭着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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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佳回娘家生活也已经半个月了,她以为随着时间伤痛会慢慢变淡,可没想到,她一天比一天想刘凯,想着他们一起说的话,去过的地方,每天晚上都睡不着的想他。
大概是失去的后劲才上来,她的心里和身体才反应过来,她一遍又一遍的证实着那个朝夕相处的人真的离她而去了。
婆婆那边也不容乐观,本来就是伤心过度,又加上身边没有一个人照顾,吃不好喝不好,眼看着人瘦的不成样子了。
王佳和婆婆村子中间隔着一个村,也不远,婆婆村里来人说让王佳回去看看,婆婆不吃不喝好像在等死。王佳一听着急的不行,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跑了出去
几天不见,婆婆瘦的都能看见骨头了,可想王佳和孩子走的这些天她是多么艰难的度过每一天的。
王佳握着婆婆的手。
“妈,是儿媳不对,我不应该抛下你。”
婆婆微笑着点点头,却说不出话来,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或许别人不能完全了解,但王佳知道,她心底的痛是王佳的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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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佳不顾爸妈的反对还是选择带着孩子回到了婆婆的身边,自从她嫁给刘凯以后,婆婆从来没有跟她红过脸,甚至总站在她这一边说刘凯的不是,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婆婆这样消瘦下去。
就算是为了刘凯,也算是为了自己的那份心安。
但现实还残酷的,又要照顾两个孩子,还得照顾病床的婆婆,王佳早晨送大妮上学后,给婆婆做好饭便背着二宝下地了,她不能出去打工,只能靠地里那点庄稼换些钱。
把二宝往地里一放,便是一上午,擦擦额头的汗,又到点回家做饭了。
婆婆本来就想一死了之,没想到王佳真带着孩子们回来了,一方面舍不得他们,一方面想着这样死又死不成,天天躺在床上也是负担,于是从开始米水不进,到后来主动起来找吃的。
王佳看着也是欣慰,婆婆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这样能在家看看孩子做做饭,王佳也减轻不少负担。
“日子总要过下去呀,我不能一直躺着等你来照顾,我得站起来,看着你和孩子们,我知道我的还日子在后头呢。”
王佳看着振作起来的婆婆满心宽慰,刘凯在天上一定会夸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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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几块干瘪的土地,要养一家老小实在是太难了,王佳有个还在上学的弟弟,不仅上学需要花钱,将来盖房子娶媳妇同样要花钱,她的爸妈也是有心无力,每次来也只能塞给王佳几百块,买点米买点菜。
她去城里打工又不放心家里的老小,听说现在拍拍视频就能挣钱,在村长和脱贫干部的指引下,王佳开始记录她和婆婆的生活,在这方面一窍不通的王佳刚开始就犯了难。
婆婆又害羞的不敢出现在镜头里,每次拍的都扭扭捏捏,实在没办法,王佳就趁婆婆看孩子的时候偷偷拍她,有时去地里干活就拍拍周围的山和水。
因为不会剪辑,视频拍出来便很乱,王佳就在晚上婆婆和孩子睡着后看别人拍的视频,怎么加文字,怎么加声音,怎么看上去有内容。
拍了一个月后,王佳有点上道了,可是婆婆还是不敢出境,手机一拍她就躲起来,更别说能说几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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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一天,王佳的视频火了,在她的评论区出现了很多谩骂声,说王佳整天胁迫老太太拍视频博曝光率,一个这么说好像所有人都跟着这么说,更有些人好像跟王佳很熟一样,说她这样的儿媳心太黑,太恶毒。而这些人王佳也不认识,本来日子就够苦了,这些人这么一说,王佳瞬间也卸了气。
她放下手机,又拿了锄头,整天埋在地里,一干就是一天。婆婆看出了王佳的不开心,可王佳整天做的那些她也不懂,她遇到了什么事她也不知道。
是不是因为自己每次都躲着她拍自己生气了啊。
婆婆像犯了错的孩子,在王佳面前不敢吱声。
吃过饭后,婆婆就拉着大妮教她玩手机,拍照片拍视频,也学着王佳平时的样子。王佳只是默默的给孩子们洗着衣服,也不说话。
“我是怕别人笑话,这么老的老婆子了还拍来拍去的。”婆婆小心翼翼的向王佳说着自己不愿意出镜的原因。
王佳告诉了婆婆她最近在网上遇到的事情以及网友对她的谩骂。
“我也只是想简单记录一下我们的生活,我没想到别人会这样说我,”
“他们都是谁啊,怎么能随随便便这么伤人呢,都怪我,我去跟他们说,你不是这样的。”
“数千万的网友上哪说去啊,我现在不拍视频了,他们还是在说我。”
“那我们拍我们的,他说他们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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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王佳又重新拿起了手机,只是这次婆婆特别配合,视频的内容也丰富起来,王佳的视频得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关注,有的说好有的说坏,但都不再影响她继续拍视频。
粉丝过了一万以后,平台开始给王佳奖励,第一次因为拍视频她拿到了两百块,那一天王佳和婆婆笑的像个孩子。
王佳每天的生活就是干农活拍视频,婆婆的身体也硬朗起来,或许是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心情舒畅,人也精神了。
每天傍晚王佳会准时在手机旁直播,和粉丝聊聊天解答一下他们的问题,有人也会给她送礼物,婆婆主要在她直播的时候帮忙看着两个孩子,有时应粉丝的要求也会出镜,有时还能秀秀小才艺,唱个山歌什么的。
看着镜头前满满的正能量,时常会忘记这两个女人是在一个月中同时失去丈夫的苦命女人。
王佳已经会熟练的运用拍照技巧,剪辑加声音,加字幕都驾轻就熟,也会专门录视频给粉丝教程,越来越多的人学着王佳的样子拍起视频来。
慢慢的便有品牌开始找王佳合作,让他们在自己的直播中帮助宣传自己的产品,会根据销量给王佳一部分抽成。每天王佳都忙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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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佳想到自己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她便把自己的弟弟叫来选品,直播加视频,粉丝越来越多,婆婆也成了网红婆婆,每次直播粉丝都要看到婆婆才行。
婆婆出现在直播间里,王佳只好把两个孩子放到她爸妈那,王佳和婆婆专心直播和拍视频。
夏季村里的水果陆续成熟,可往年采摘送到贩子手里,村民却卖不上价格,王佳每天的直播间都有上千人观看,想着要不就在直播间帮着村民卖水果吧。
本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粉丝们都愿意来王佳直播间买水果,整个夏天,王佳在直播间里帮着一半的村民卖了水果,而她没有多收一分钱,还是只拿了粉丝送的礼物变现的钱。
王佳和婆婆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观,乡亲们对婆媳俩有恩,自己有能力帮助他们就会尽全力帮助他们,这叫感恩。
婆婆很赞成王佳的做法,她没什么文化,但知道一点,你若能站在别人的位置想,别人也会站在你的位置想,这样这个社会才是温暖的,才是有滋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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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丧夫丧子以后,村里人没有冷落婆媳,而是今天送点玉米,明天送点土豆,本就不富裕的农村人绝不会看着你饿着。
扶贫办知道王佳婆媳帮助村民卖水果的事迹以后很是感动,妇联更是发了锦旗送到王佳婆媳家里,并为她的两个孩子减免了一年的幼儿园费用。
看着蒸蒸日上的日子,婆婆想到是该给王佳找个人家了,王佳现在这么有能力,贤惠的名声也打出去了,婆婆偷偷找了媒婆要给王佳物色人选。
“听说您还给您儿媳妇找对象啦!找到了吗?”王佳和婆婆受邀参加电视台的采访,主持人也不知道从哪得知的消息。王佳眼含热泪的看着婆婆。
“没呢,今天我来也想给我儿媳妇征个婚。”
“您不怕她结婚了有家庭了不要您了吗?”
“我不怕,我没养育过她,她对我没有责任,但如果我的身体允许,她又需要我扫个地啊,做个饭,带带孩子啊,我就会去。”
“妈,你永远是我妈,我不会丢下你的。”
随着全场观众的热烈鼓掌,访谈落下帷幕,婆媳俩走在城里的街道上,车辆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
王佳抬头看着眼前的红绿灯,如果当初,你不会为了着急回家而闯红灯,我们现在生活会不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