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历史上现实版《十月围城》

群龙聚首府城之战

王梦云张云逸徐成章陈策北门东门南门范云梯画像。程范淦翻拍

赵士槐、张云逸、陈策、徐成章……百年前发生的这场战斗，既十分曲折，又集中了许多后来名震天下的琼崖精英。

文/海南日报记者 陈成智

100年前，海口市琼山府城发生了一场革命党人试图以武力接管琼崖的血战。战斗一方是被广东都督府委任为琼崖安抚使的赵士槐率领的以琼崖同盟会员为主力的学生军，另一方是实际掌控着琼崖政权的清吏范云梯指挥的清兵。府城之战，由于事前风声走漏，最终以革命党人失败告终。但这场战斗也加速了清朝旧臣在海南统治的溃灭。此后不久，清帝退位，范云梯闻讯逃遁，革命党人正式接管琼崖。

关于府城之战，因不见明确记载，我们至今无法得知这场战斗的确切时间。这场仗是怎么打的？参战的革命党人都有些什么背景？借助不多的史籍记载和文史专家的讲述，那段历史渐次清晰……

一方要接管政权，另一方拒绝交权，这就是这场战斗的由来。

府城之战发生前，林文英被广东都督府委任为琼崖民政长，受命来琼接管政权，刘永滇拒不交权，林文英为菜贩子殴伤，愤然离琼。其后，都督府委任赵士槐为琼崖安抚使，但刘永滇继任者范云梯仍然不愿交权。

赵有着深厚的军事教育背景，此行也确实组织了兵马。看来，除武力接管外，别无他策。

相对于二战中交战双方陈兵数十万、有飞机坦克助阵的大战役来说，这场战斗的规模，实在太小。但在革命党人接管政权过程中，这一仗意义深远。

这场仗是怎么打的？参战的革命党人都有些什么背景？借助史籍记载和文史专家的讲述，那段历史渐次清晰。

名副其实的群龙聚首

细看府城之战参战革命党人名单，记者不由想到了电影《十月围城》，在那部惨烈的电影中，革命党人陈少白聚集了既有名商巨贾、又有引车卖浆者参与的誓死保护孙中山的行动。而府城之战，至少聚集了琼崖同盟会、励志社、三合会、新民社等革命团体，甚至从雷州亡命来琼的阿七哥，也带着一帮兄弟，卷入了这场风暴。

我省知名文史专家符和积告诉记者，这场战斗的领导者赵士槐，文昌人，毕业于广东武备学堂，后被选拔到日本振武、士官等军事院校学习，是最早东渡日本军事院校学习的海南人。

有人整理了中国留学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生名单，在赵士槐所在的第六期中，好几位学员后来成为深刻影响中国历史走向的人物：阎锡山、李烈钧、程潜、孙传芳、唐继尧……

在赵士槐等143人的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六期毕业生名单中，其头衔，大多是司令、少将、师长、旅长、讲武堂堂长，他们是后来北洋陆军、国民党军以及一批军事院校的精英。

赵士槐后来历任广东讲武堂教官、提调督军署属官研究所监督、北江滇军讲武堂分校教官、第三路军司令部少将参谋长等职，1921年9月6日遇害，时年39岁，悼赠陆军中将衔。

在几乎所有的记载中，参加府城之战的有一位张运镒，他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张云逸。张云逸后来参加了南昌起义，与邓小平共同发动百色起义，成为人民军队的著名将领。1955年被授予大将军衔。

还有一位毛头小伙，这时第一次现身历史舞台，他的名字叫陈策，是这一战的华侨炸弹队队长。1911年，当时只有17岁的陈策在广州加入同盟会，开始追随孙中山，投身民主革命。1922年6月陈炯明叛变炮轰总统府时，正是陈策驱舰接应孙中山，使其免遭敌手。后来陈策官至广州国民政府海军总司令，军衔海军中将。

“建国陆海军大元帅府铁甲车队”队长、琼崖苏维埃政权创建人、我党早期军事运动的优秀指挥员徐成章，也参加了这一役。

还有后来曾任琼崖革命军总司令的文昌人陈侠农，1917年被段祺瑞政府杀害。1929年国民政府明令褒扬，进赠陆军中将。

周成梅，10余年后成为名商巨贾，先后倡议捐款修建海南医院、海口大钟楼等。

……

很难想象，这样一些人中之龙，会因为历史机缘巧合，聚集在府城之战。

其实，有另外一个背景值得注意：1911年4月27日，黄兴率120余名敢死队员直扑两广总督署，发动了著名的广州起义（黄花岗起义）。是役革命党人死伤惨重，对两广总督张鸣岐恨之入骨。许多同盟会会员，包括从海外归国者，原本也许是为了再次策动攻打总督署。不巧的是，辛亥革命后不久，张鸣岐自知不容于革命党人，辗转取道香港逃往日本。

因此，敢死队、炸弹队，这些与广州起义似曾相识的称谓，就出现在府城之战中。

一波三折的府城之战

这一仗到底是什么时间打的，许多史料都没有准确记载。文史专家的推断，应发生在1911年11月广东光复后，林文英接管政权被气走至1912年2月12日清帝退位之间。因为清帝退位之后，黄明堂受命接管琼崖政权，范云梯闻讯逃遁，革命党人的接管，已经没碰到什么抵抗。

符和积告诉记者，这一天午时，赵士槐带领人马，由海口向府城进发。以军乐队为先导，由陈光辉持头旗，步兵连次之。赵士槐及幕僚黄健生、梁国一、陈侠农、陈岛沧、吴伯、符朝宗、黄和如、韩柳州、林学海、云茂伦、张运镒（云逸）等二十余人次之，陈策等率华侨炸弹队随后，叶英峰、阿七哥等组成的炸弹队，也随之行进。

怕记者难以理解府城之战路线图，符和积特别找来一张白纸，画了府城之战的大略图：赵士槐领兵从位于今海口市中山路的文昌会馆出发，经博爱北路向府城进发，行至五里亭（亦称柔远亭）附近的红坎坡时，见大校场一带已有范云梯手下巡防营之小部布防。巡防举枪阻止队伍行进。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时，黄健生和其中管事的碰巧很熟，他赶快跑上去说了几句，队伍得以通过。当队伍来到府城北门时，看到城门紧闭，城垣上陈兵以待，赵士槐于是率兵过五公祠，绕道趋向东门，叩门不应，赵命黄忠等接近城门，炸弹一响，瞬时城上枪声大作，范云梯看到赵士槐部人数不多，遂分兵从府城南北门而出，向赵部包围。

范云梯部抵达五公祠、番丹村附近，威胁赵士槐部侧背，赵领兵将其击退。范军而后凭城射击，从午时一直打到申时，打了几个小时，双方相持不下，赵士槐带部分人马向文昌铺前退去。黄健生、梁国一、张运镒等，退过南渡江后又折回海口，梁国一、张运镒分扼海口南门一带，黄健生居大庙策应。范军出府城北门，至五里亭便不敢再追。

这一仗，赵幕僚林学海在五公祠中流弹身亡，此外十余人受伤，云茂伦被俘后割耳放还，柯有为退在其兄道士堂处，当时法事念咒等活动还在进行中，王梦云则藏身东门内蛋巷一处新娘房中，均得避免搜查。陈光辉则跑到新埠村暂避。

符和积描述的陈策幸免于难最为离奇：中弹负伤的陈策，当时躲在城西一处草堆中，范部兵勇追到，用枪撬开陈策藏身附近的茅草，突然窜出一条大蛇，把搜查的兵勇吓了一大跳，于是收队返城，陈策幸免于难。

符和积告诉记者，陵水人刘中悟也表现勇猛，他之前以5块光洋的价格，从保亭买了一支驳壳短枪，率王鸣亚、刘中造等同盟会员及热血青年30多人，从陵水奔至府城参战。这一仗失利后，刘潜回陵水山区。

不久，赵士槐率部从文昌返回海口，召集大家商议，决定固守海口，并向广东都督府求援。后来因为商民的不配合以及有人在都督府打了赵士槐的小报告，赵很快被调回省里，以琼崖同盟会员为主力的学生军，也宣告解散。

在琼崖早期革命党人梁秉枢看来，府城之战之所以失利，其根本原因是“学生军没有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又没有充分的武器”。尽管如此，但此役实际是许多琼崖革命党人第一次真刀真枪与训练有素的敌人拼杀，在参与战斗的许多琼崖精英的成长经历中，毕竟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记。此役也加速了清朝旧臣在海南统治的溃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