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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河上的月光:三十二,企业家成了诗人,青春只能靠回忆(本部完

作者:鬼眼穿魂
蒙河上的月光:三十二,企业家成了诗人,青春只能靠回忆(本部完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二苟承包了八十亩旱地种植优质红薯,在他精心的管理下喜获丰收,亩产四千多斤,一部分给陈思农在网上销售,一部分卖给黄大宝进行深加工,还有一部分有人用车装到城里批发去了,当年就净赚十五万元。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陈家村家家种起了红薯,无形中形成了红薯基地,远近闻名。一到夏天,无边无际的红薯地好像碧绿的海洋,风一吹,绿叶摇摆,连绵的小山丘就像海浪在翻滚,颇为壮观。

红薯藤适当的修剪有利于红薯生长,嫩黄的红薯叶是城里人的最爱,一小把一块钱,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陈思农站在自家的楼顶极目远眺,看到路边停了不少从城里开来的小车,有的人在地头拍婚纱照,有的人在拍视频,有的人在现场直播,场面很是热闹。抬头望,蓝天白云下,大雁排成人字形朝远方飞去。他胸潮澎湃,不禁张开了双臂,豪情万丈地说:“这才是现代农村该有的样子,大美乡村,我爱你!”

现在的农村真的太变样了,房子建得越来越漂亮,村村通了水泥路,小车可以直接开到家门口,无线网络全面覆盖,再也不用扛着自行车走黄泥路,再也不用爬上屋顶打电话。陈思农有理由相信,不久的将来,那些背井离乡的人一定会返回故土,用勤劳的双手共创美好的未来,寂寞的乡村又将充满欢声笑语。

晚上,陈思农心血来潮,要在太平观宴请以前的老同学,电话打过去,大家都愿意来参加。凑巧的是,杨晓丽正好回娘家探望父母,这下全部到齐了。

现在,太平观旧貌换新颜,古老的戏台重新修缮,作为古迹保存了下来。那条铺着青石板的古巷不见了,两旁的旧房子推倒建起了楼房。农贸市场搬迁到了一处高地。郭大财家也建了新房子,那座老宅成为了记忆。

在新修的国道旁边有家新开的酒店,陈思农选在那里请客,走进去才知道是屠夫郭大哈开的。这个曾经割过陈思农车胎的小伙子,而今发富了,挺着大肚子,脑门锃亮。大家都是老熟人,陈二哈热情地招呼大家进入了包厢,说:“谢谢诸位贵客光临,不胜荣幸。今天保证让你们吃好喝好,高兴而来,满意而去。”

“郭老板,难得大家聚一次,你的拿手好菜尽管上。”陈思农说。

“陈老板,你可是我们昌盛镇的名人,生意做得大,财大气粗。想当年,我还割过你的车胎,结果被狗咬了。”郭大哈自揭短处,“今天这顿饭,打五折。”

“你把人家的车胎割了,五折!不是全免啊?”黄大龙扬起黑黑的脸说。

郭大哈一拍脑门,说:“是哦,全免全免。”说完,他忙他的去了。

玩笑开过了,陈思农对大家说:“今天是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聚会,我和秀秀不是夫妻,长根和小花不是夫妻,彼此之间,我们都是同学关系,好么?大家一定要喝得尽兴。”

杨晓丽圆圆的脸蛋胖了一圈,皮肤还是那么细腻,她说话还是轻言细语:“思农,我们都以为你会成为一名作家,没想到会成为一名商人,确实有点意外。”

“到现在,我心中还有梦,破碎是破碎,但始终忘不了。说不定,我明天就弃商从文了。”陈思农的两鬓已经出现了银丝,说到梦想,心里就有些失落的感觉。

“你现在钱也赚了那么多,可以放手请人帮你做事,你了却一下自己的心愿何尝不好。为了生活,你放弃了追求多年的文学梦,我们觉得可惜,你心里肯定也难过。”读过大学的人就是不一样,杨晓丽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唉,不说了,说了我这心啊,像掉进了草木灰里一样难受。”陈思农见开始上菜了,说,“麻辣猪头肉,我喜欢吃。”

白酒、啤酒、葡萄酒,大家都不想喝,只想喝老酒。陈二哈拎来了一大壶老酒,说:“大家尽管放开来喝,这是我们这里正宗的老酒,度数不高,免费。”

一共上了八道菜,六道硬菜,两道素菜,有麻辣鸭三件、红烧鲤鱼、白斩鸡、芹菜炒牛肉、羊肉汤、青菜、黄豆腐等,大家尝了一下,都觉得味道不错。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大家吃得津津有味。黄大龙用纸巾擦了一下嘴上的油,说:“所有的同学,恐怕只有我们几个还在老家待着,故土难离,可歌可泣啊!”

“在外面混,有的确实混得好,但也有不如我们的。我们是被大浪推到岸边的沙子,太阳一照,照样金光闪闪,熠熠生辉。”万长根一仰脖,干了一杯老酒,说,“在外面的人,能喝到家乡的老酒么?喝着家乡的美酒,头顶家乡的明月,脚踏家乡的热土,醉在家乡的怀抱里,一首歌,一条河,一生情……”

“好!”陈思农鼓起掌来,大家跟着鼓掌。

杨晓丽被万长根随口而出的诗情惊呆了,说:“长根啊,我说思农放弃文学梦可惜,没想到你更厉害啊,太有诗意了,我们再鼓一次掌吧。”

掌声过后,廖三花从手提包里掏出几本书,有点骄傲地说:“长根已经出版了一本诗集,大家拿去欣赏一下,看看写得好么?”

陈思农接过廖小花递过来的书,一看封面,书名是《蒙河上的月光》,作者就是万长根,顿时脸色大变,惊愕不已。他追求文学梦多年,至今还没出版过书,想不到万长根从不提文学之事,竟然出版了一本诗集,这让他情何以堪。

“万诗人,你这是暗渡陈仓啊!以前从没听说过你会写诗,竟然给了我们一个猛料,佩服之至!”黄大龙一下子改变了对万长根的成见,举杯说,“万诗人,红薯大王老黄我敬你!”

不仅陈思农感觉心中惭愧,而且郭红秀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杨晓丽说:“其实,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吃惊的。大家还记得么?上次在秀秀家,我就说过,长根很有诗情,可能他那时就在写诗,只是不想张扬罢了。”

“那时还没有写,就是办草绳厂不顺心才写的。他不许我说出去,我就不说了,嘻嘻。”廖小花笑得很开心。

万长根又干了一杯老酒,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说:“我又不是诗人,由感而发而已,就像草绳的结,结结在心间。”

郭红秀站起身,端起酒杯对万长根说:“祝贺你!”

“谢谢。”万长根也站起身,举杯又干了。

陈思农若有所思,也站起来敬了万长根一杯,说:“长根,在你面前我该惭愧了。”

“不要说这个话,我已无我,随风翩跹。”万长根喝下这杯,摆手,不再喝了。

大家吃饱喝足,结账时,郭大哈真的不收酒钱。他们走出酒店,又聊了一会儿天,便各自散去了。

“老郭,我们到河堤上走走,去么?”陈思农问郭红秀。

“去就去,吹吹风,把一身酒气吹掉。”郭红秀点点头说。

蒙河弯弯,月光洒满河面,波光闪闪。陈思农穿着T恤和短裤,郭红秀穿着碎花连衣裙,他们俩并肩在河堤上散着步,想找回当年的感觉实在有些难了。他不想牵着她的手,她也没有要他拥抱的欲望,青春不再了,激情没有了。

“老陈,你今天震惊了吧?”她说,“你心里一直有个梦,你没实现,长根给实现了,太意外了。”

“惭愧,惭愧。”他承认。

“长根一心想成为企业家,结果成了诗人;你一心想成为作家,结果成了生意人,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她笑笑说,“以前万德泉骂你是迂腐之人,讥笑你百无一用,现在他可以讥笑他自己的儿子了。”

“我应该感谢万德泉,是他把我从梦幻中骂醒,不然,我可能还在梦中,身边站着的可能不是你,而是一团空气。”他无限感慨地说,“往事不堪回首。我成了大家眼中的有用之人,而内心空虚难耐,十吨黄金也填不满,世事古难全。”

“是这里吗?”她指着一棵枯死的柳树问。

“这边上再也没有柳树,好像是。”他说。

他们以前幽会的老地方有一棵柳树,枝繁叶茂,十几年过去了,竟然枯死了。

“老陈,我们还是像以前坐下来,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感觉。”她先在草地上坐下了。

“找感觉,找感觉,感觉好像没感觉。”他和她并排坐下。

“不要叫我老郭,像以前一样叫我秀。”她把身子倒在他的怀里,说,“你说:秀,我天天晚上梦见你。”

“秀,我天天晚上梦见你。”他按照她的话说,“你有感觉么?”

“好像没什么感觉似的。”她说,“你再说:秀,我配不上你,但又舍不得你,你说我该怎么办?”

“秀,我配不上你,但又舍不得你,你说我该怎么办?”他说完又问,“有感觉了么?”

“有,感觉你言不由衷。”她坐起了身,说,“你抱我的手都没半点力气。你第一次吻我的时候,有什么感觉,还记得么?”

“记得,当时你吃了大蒜,嘴里一股大蒜味。”他说。

“那你还吻得那么有劲,当时,我还以为你闻不出来呢?”她说。

“那时还管了那么多,就想吻个痛快。”他坦言,“青春是找不回来的,一个年龄段有一个年龄段的渴望。好比插红薯苗,过了春天,插下去就活不成。我们的青春没有错过,起码我爱着你,你爱着我,悲欢离合,几经周折,终成正果。”

他们站起身,离开了曾经的老地方,慢悠悠地往回走。月亮正在他们的头顶,愈加明亮,将河堤照得雪白。万长根将诗集取名为《蒙河上的月光》,证明他晚上也经常在河堤上漫步,否则,不会有那么深刻的感受。

“老陈,我想满足你的愿望,放你半年的假,专心把我们的故事写成一本书,看看能不能出版。其他事情你不要管,有我在。”她挽着他的手臂,说,“少时夫妻老来伴,我不想让你的人生有缺憾。”

“算了,没有灵感了,思维都僵硬了,像霜打的红薯藤,枯萎了,没有生机了。”他很感激地说,“老郭,谢谢你的理解。”

“你三句不离本行,不是红薯苗,就是红薯藤,下一句是不是要说红薯花?”她抱怨说,“人家说人老心不老,你的心这么快就老死了,像凋谢的红薯花。写我们的过去还要什么灵感,就像记流水账一样从头到尾写一遍,我觉得意义就有了。你看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姑娘会像我一样死心塌地地爱着你这样的穷小子,这就是爱情的真谛啊,懂么?有几个姑娘会累死累活地跟着你创业,不都想吃现成饭么?你也不要放心不下那些种红薯的农户,高尚当不了饭吃,还是要看市场行情。什么都不要你管,去写你的书。”

“有道理,没有灵感可以记流水账呀。那从哪里开始写起呢?读书的时候我们就开始谈,书不好好读,天天晚上溜到校园外谈情说爱去,这样写不太好吧。”他说。

“前面不要写,就从我们毕业了开始写,最好把我家的老宅写进去,我在那里出生,成长,永远怀念。命运转折点要写进去,不是万德泉骂醒了你,你可能只是个文艺青年,穷一辈子。最后,你要把自己的思想觉悟抬高一点,弃文从商不忘本,带领乡亲们一起发家致富,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成为新农村建设的领头羊。”

“关键是,我没有带领大家致富呀,这样往自己脸上贴金,万一出版了,大家还不得笑话我。”鲜衣怒马可以,他不想编故事。

“你左一句红薯,右一句红薯,不是为农户着想是为什么?为了打开销路,你不仅网上卖,还到处宣传陈家村的红薯有多好,拍视频、发抖音、写图文,这就是无私的奉献精神啊,老陈!”她有些急躁了。

“不这样做也不行啊,是我主张他们种红薯的,万一销不出去,他们都会怨我。我是怕他们怨我才这样做的,和奉献没有关系。”他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你是个老实人,那可以这样写,我怕乡亲们红薯卖不出去会怨我,竭尽全力为他们拓展销售渠道。最后,他们的红薯全卖光了,赚了不少钱,但没一个人报答我。第二年,我多长了一个心眼,晚上挑着箩筐到地里挖了两箩筐红薯回家,有人看见了也不说,觉得那是我应该得到的报酬,啊,乡亲们是多么淳朴善良啊!”她冷言相讥。

“越说越离谱。”他不和她说写文章的事了。

为了完成郭红秀的愿望,陈思农开始记流水账,使劲地回忆以前的事情,也是相当辛苦。写到初吻的时候,为了做到真实性,他问她:“老郭,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亲嘴的时候,你到底吃了大蒜没有?我怕记错了,想确定一下。”

“吃了吃了,吃了上十斤大蒜

!”她很不耐烦。

写到万德泉骂他的时候,他就哭,哭得可伤心了。

他还没哭完呢,二苟来了,有些着急地说:“思农,我家的红薯从没缺过水,但有些叶子开始干枯了,不知怎么回事。”

陈思农听了比他还急,说:“走,我们这就去看看。我和种植专家有联系,不要怕,查明原因就好办了。”

(本部完,若有时间,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