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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书法史》:宋代书法概述

作者:谈艺录

公元960年,“陈桥兵变”,赵匡胤“黄袍加身”,轻而易举地夺取了周恭帝的政权,建立了宋朝。跟前面的隋581年夺取政权,后来589年才统一全国相似,宋统一全国,是979年的事了。

《中国书法史》:宋代书法概述

(宋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

我们为啥要强调赵匡胤这种夺取政权的方法,是因为它给宋朝的政治、经济、文化带来了深远的影响。几乎终宋一代,宋的基本国策都是重文轻武,通过强化文官统治和改革科举制度,从而使封建集权更为稳固。曹宝麟先生给宋代政权的考语是:“在疆域和国威两方面,无疑是有史以来最为穷蹙不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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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辽、西夏疆域图)

的确,不管是前面的辽、西夏,还是后来的金、蒙古,都使宋统治者战不能胜,无奈忍气吞声,到1279年陆秀夫负帝投海,宋三百多年的统治终被强大的武力所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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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秀夫负帝投海)

宋代的文化发展趋势,也基本上与其积弱积贫的国力相应,尽管宋朝的文化有其自身发展的某些特点,文化巨匠也层出不穷,唐宋古文八大家,除了韩愈、柳宗元外,其余六位都是宋代人,但就总体的格局和气度而言,终究难以和强盛的唐朝所表现出的恢弘相比拟。

宋代书法的“先天不足”

书法作为一门艺术,有着它特有的发展规律。书法更重笔法的传承和艺术形式的借鉴,而宋代的书法在起点上就面临着严重的先天不足:

一、师资人才短缺。书法靠师生相传的“道统”渐次发扬,而经历唐末及五代的战乱,中原文化数年就破坏一次,这使“道统”断绝,人们多忙于求生无暇顾及书法学习,而有心钻研书艺者,亦无处求师。

五代时,出过一个佯狂全身的杨凝式,苏轼就觉得奇怪,他说:“唐末五代,文章卑陋,字画随之。杨公凝式笔为雄,往往与颜柳相上下,甚可怪也!”

其实,我们知道,杨凝式生于唐末,他虽于五代佯狂求生,但他仍因家庭原因,获得了较好的书法教育,他实际上属于唐代书法的余绪。实际上,五代武夫所写的字,在宋人看来已经高不可攀。

二、优秀书法遗产遭到兵灾的破坏,又继而被内府垄断。唐人去魏晋未远,留存的名迹尚多,因而唐太宗有独尊大王的条件。然而经过五代的浩劫,名迹已大多散佚,只有相对平静的十国政权还保留了一些,但即使如此,最后也统统作为战利品为宋皇室接收。虽然后来宋太宗命刻《淳化阁帖》,但当初也只有二府大臣才能蒙赐一套,因此它对于促进书法复兴所起到的作用实在非常有限。

书法遗产的垄断所造成的后果,使真正有天才的书家失去了鉴古开今的良机。以米芾为例,他在38岁时在李玮家见到晋贤十四帖,欲易不能,只得归来追想模拟几个字形,聊以自慰,到51岁时,他在蔡京那儿用投水要挟的不光彩手估弄到十四帖中最使其心折的《八月五日帖》;此外,他为了与宗室仲爰争取王羲之《王略帖》,不惜花费“十五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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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性俏皮的米芾)

可见,宋代书法要一丝进展,书家们付出的精力和物力比前代不知要多加几倍。

三、社会风气和政策法令不利于书法发展。在唐代,作为万乘之君的唐太宗,一面向王羲之七世孙智永的弟子虞世南学习书法,一面为《晋书·王羲之传》作传论,从而奠定了一个朝代独尊大王的不可动摇的基础。唐代对优秀人才的选择,“书法”是标准之一,更设有书学,人们甚至可以直接以书得官,走向仕途。

到了宋代,唐时对读书人在科举进身和官吏考绩两方面的书法要求已不复存在,朝野不再以书法相尚,必然使产生大书家的土壤贫瘠不堪。但是毛笔仍在使用,于是投机取巧的士子为了博得当世主文者的欢心,竭力模仿他们的书体。这种极其短视的实用主义做法,造成了宋代特有的“趋时贵书”现象。

宋代的“尚意”书风与禅宗的影响

穷则思变,真正为了延续了百余年积弊而大声疾呼的是欧阳修。他在编纂《集古录》的过程中,不仅提高了鉴赏能力,而且认识到当代与古人的差距已至不可等闲视之的地步了。欧阳修与当时已处于书法顶峰的蔡襄一道,为促进宋代书法转机的出现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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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翰园里的苏黄米蔡)

苏轼、黄庭坚和米芾的实践努力,标志着宋代书法的复兴。他们通过知己知彼的权衡,突破了唐人的樊篱,闯出了一条“尚意”的新路,而帮助他们达到目的的思想武器,是禅宗。

或者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因为师资短缺,又加法帖几乎不见,宋书家的困惑实际上是“无法可法”,因为无“法”可法,所以只好法“意”,进而“尚意”!

禅宗,作为佛教的一个派别,起源于唐代中期,发展到宋代,已成为士大夫的宗教。原因简单,一是因为宋统治者出于政治的需要,倡导儒、佛、道三教并举,而已居佛教主流的禅宗,为了建立进一步适应社会完备的理论体系,也吸收了较多的儒、道思想,使禅宗成为三教合一的最佳样板。

宋代民族矛盾的深重和官僚制度的腐败,给士大夫造成不堪重负的心理压力,富贵无常、人命短暂,更使他们迫切需要得到心灵的慰籍。禅宗教义中视人生如梦幻,生死无别,宣扬随缘任运即是解脱,强调一切现实问题的解决无非是自我心理的调节等等,正与士大夫的要求一拍即合。

可以说,在宋代,禅宗的面目有点不像宗教,简直成为士大夫阶层的人生哲学和生活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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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黄州寒食帖》局部)

苏轼仕途失意,在黄州热衷于参禅,与佛印、参寥等禅师频繁交往,思想上发生了很大变化;米芾晚年痛失爱子,精神蒙受极大打击,方深觉“幻法有如是,不以禅悦,何以为遣”。

禅宗既然如此影响文人的生活,其思想必然对文人的文艺观产生影响,以苏轼为代表的“尚意”书法理论,追求“无法之法”“不工之工”,主张“放笔一戏”“信手自然”,仍然贯彻禅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平心即道”等观念。禅宗“呵佛骂祖”、蔑视权威和不为法缚的胆魄,更激励苏轼等人敢于批评前代大家,尤其是唐人书法的勇气。

宋人的书论,往往带有禅家的“机锋”以启发人“顿悟”,有时又不免多涉随意,予人不得要领之感,显然打着禅宗语录和“公案”一类的烙印。

总之,宋代书法无论理论还是实践,都与唐代拉开了距离。与唐人的“尚法”主流相比,宋人则更注重意趣的抒发和个人情感的宣泄,他们想写什么或怎么写,都表现出一种任情适性的自由,因此更接近艺术的本质。

宋四家,除蔡襄之外,其余三人都擅长行草,这种书体也向“尚意”书风提供了纵横驰骋的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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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临沂使君帖》)

到了南宋,陆游、范成大、朱熹、张孝祥四位名家虽各具造诣,但其才力已无法与前贤相比肩。一个是社会条件不允许了(偏安政权,哪有精力在艺术上大力发展),另一个是思想条件的影响,因为到南宋后,朱熹的“理学”成了社会思想的主流。

“尚意”书风注重无拘无碍的创作心态,认为“心不知手,手不知笔”的境界最堪嘉尚,也只有这样才可能产生不期于工而自工的佳作。然后,理学家却不承认这种“空”,他们强调心即是理,文便是道,于是创作心态不同,必然导致艺术效果的差异。

朱熹宁可全盘肯定蔡襄,也不放过时时对苏、黄、米横加贬责,因为他们的书法太不合“理”了。

由是,南宋书坛基本乏善可陈。

《淳化阁帖》与宋代书论

宋代对书法史的贡献之一,还有刻帖的盛行和流布。

淳化三年(922),宋太宗出内府所藏历代墨迹,命翰林侍书王著编次为十卷,摹勒于枣木板上,时称《法帖》,后世又称《阁帖》或《淳化阁帖》。

《淳化阁帖》虽因王著学识不足(启功先生认为罪在不在他,因为《淳化阁帖》用的编摹底本是南唐升元本)而造成很多错误,又因枣木摹刊失真必然,但终归对于历代书法名迹尤其是二王作品,有着化身百千的功绩(要知道在那个时代,没有复印、影印技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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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化阁王羲之《八日帖》)

《淳化阁帖》之后,公私刻帖成为风尚。此后公私刻帖大致如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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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淳化阁帖》后的公私刻帖)

总之,宋代的刻帖已成为一种风气,开了后世“帖学”的先声。

宋代书论及书法相关言论,主要分三类:

第一种,是宋代才开始出现的特有文学样式——题跋——之中,这些内容,简短而精辟,又往往随感而发,虽然还不能称为系统的书论,但是其中不乏智慧光芒的闪烁。后人把补给线们集以成书,著名的有:《六一题跋》(欧阳修)、《东坡题跋》(苏轼)、《山谷题跋》(黄庭坚)、《海岳名言》(米芾)、《姑溪题跋》(李之仪)、《广川题跋》(董逌)、《翰墨志》(赵构)、《晦庵题跋(朱熹)等。

第二种,是比较有系统规模的书学著作。主要有朱长文的《续书断》、米芾的《书史》、黄伯思的《东观馀论》、姜夔《续书谱》、 陈槱《负暄野录》等;

第三种,是与收藏相关的著录书籍。著名的有欧阳修的《集古录》、米芾的《宝章待访录》、赵明诚的《金石录》、后珂的《宝真斋法书赞》等。

(【跟着布丁读书法史】之129,部分图片源自网络,版权归原版权方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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