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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法唐将军回忆淮海战役:围歼黄维兵团的小马庄战斗

作者:玫瑰香溢

1948年9月,党中央召开政治局会议,提出了从根本上打倒国民党反动派统治的总任务。认为我军在军事上政治上都取得了伟大胜利,已经发展到可以更加集中兵力打大仗,打集中强大之敌,夺取大、中城市。

11月14日,毛主席在《中国的军事形势的重大变化》一文中又指出:"中国的军事形势已进入一个转折点,即双方力量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这样,就使我们原来预计的战争进程,大为缩短。""从现在起,再有一年半左右的时间,就可能将国民党反动政府从根本上打倒了。"党中央鉴于南线决战时机成熟,指示中原野战军速即东出徐蚌,由邓小平、刘伯承、陈毅、粟裕、谭震林组成总前委,统一指挥华东、中原两野战军,以徐州为中心组织淮海战役,与蒋介石最大的战略集团进行决战。

黄伯韬兵团被华东野战军全歼后,杜聿明集团之邱清泉、李弥、孙元良3个兵团猬集于徐州及其近郊。增援徐州的黄维第12兵团企图东进,被我军阻击进至南坪集以南地区。黄维兵团是蒋介石的嫡系精锐部队,辖第10、14、18、85军和第4快速纵队等,共12万人,其中第18军(即原整编第11师)是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之一,装备精良,加上法西斯教育很深,反动统治极严,实行"连坐法",因而在战斗中有一定的顽强性。该敌作战特点,除攻击能力较强外,还善于依托村落,迅速构筑工事,组织环形的、多层的阵地防御,顽强坚守,并有炮空火力支援。我中原野战军参加部队总兵力开始不过13万人左右,敌我兵力大体相当,我装备处于劣势,歼灭蒋介石这支王牌部队,是相当吃力的。

11月23日,黄维兵团经我军阻击,进至南坪集以南地区后,24日黄昏,野司兵团命令各纵队全线出击合围敌12兵团即黄维兵团。经过9天的包围压缩战斗,至12月2日,将敌压缩于纵横约10华里的地域内,大量歼灭了敌人的有生力量,敌伤亡损失严重,被迫凭借工事固守待援。总前委决心对敌发起总攻,全歼黄维兵团。根据黄维兵团的防御态势,总前委的作战部署是:以第4、第9、第11纵队附华东野战军特种兵的炮兵主力及豫皖苏军区独立旅为东集团,负责歼灭双堆集以东之敌;以第6纵、华东野战军第7纵、陕南军区第12旅为南集团,负责歼灭双堆集以南之敌;以第1、第3纵及华野第13纵及炮兵一部为西集团,负责双堆集以西、以北周庄、小马庄、马围子地区之敌。根据总前委的作战部署,第1纵队的任务是:避开敌正面18军之11师防守的平谷堆阵地,集中兵力、兵器于左翼,首先歼灭小马庄之敌,尔后向大王庄、葛庄方向进攻,直捣敌10军核心阵地,侧击黄维兵团部所在地双堆集。纵队令我20旅并指挥1旅7团攻击小马庄。1旅(缺7团)进至忠阳集、卓庄地区为二梯队,2旅为纵队预备队。

小马庄位于双堆集以北3公里,是敌之重要据点,由敌黄维兵团10军18师342团第3营(加强营)防守,兵力集中,工事坚固,以子母堡为骨干,有纵深的野战阵地,纵横贯通,犬牙交错,还有鹿砦、地雷、铁丝网、外壕等障碍物,易守难攻。我旅组织我团和58团及1旅7团,于12月6日至12日连续正式向小马庄攻击4次,结果两负两胜,才把小马庄吃掉。我伤亡也很大,真是硬骨头啊!

为确保攻击小马庄战斗成功,纵指加强我20旅山炮3门,发射筒30具及1旅的迫击炮17门。旅决定以我59团担负攻击小马庄之任务,58团为二梯队,随时准备加入战斗,62团保障我攻击小马庄侧翼之安全。我团为完成这一艰巨而光荣的任务,决心以3营附1旅特连为突击队,1营为二梯队,2营为预备队。

12月6日拂晓,我团进至罗庄,进行战前动员和战斗编队及土工作业,构筑冲锋出发阵地。6日下午4时30分,我军对黄维兵团发起全线攻击。炮兵发射几分钟后,我左邻3纵向小马庄以北之马围子发起攻击。这时,我3营正在运动之中,尚未进入冲击出发阵地。在我炮火进行初射时,小马庄之敌疏散躲避,我团指挥员误以为敌人逃跑,即令3营附1旅特务连跑步通过黄沟追击。为此3营8连突击队提前了20多分钟发起攻击,加之炮火准备不充分,部队在接敌中无火力掩护,以致3营在敌火下通过200米开阔地带时,受敌火力压制,伤亡较大,攻击未成。后又组织二梯队连续攻击,又因伤亡过大,再次受挫。我军第一次攻击小马庄从而未果。团长梁廷佐负伤。

我团第一次攻击小马庄失利后,旅令我团第二次继续攻击小马庄。团长负伤,自然是由我指挥了。虽然时间紧迫,还是要很好准备。磨刀不误砍柴工。一方面认真分析研究昨日(即6日)第一次攻击小马庄受挫的原因,另一方面细心学习洛阳战斗攻坚胜利的经验。然后重新调整兵力部署,利用夜暗在敌火下进行土工作业,将阵地向前延伸,以缩短冲击时间,减少敌火力的杀伤。同时,旅组织了山炮4门,迫击炮18门,重机枪7挺,发射筒12具的火力队,支援我团战斗。7日(第一次攻击小马庄失利的第二天)22时,我重机枪推进到敌前沿30米处,兵力沿环形堑壕展开。团以1营为突击队;3营配合1营攻击西南角群堡,牵制敌人;以2营和1旅特务连为二梯队。1营以3连、2连为突击连。22时30分炮火准备,我以密集炮火和抛射百公斤炸药的发射筒,将敌前沿阵地地堡群大部摧毁。3连6班战士刘传平首先爆破鹿砦成功,尔后各爆破组连续爆破开辟通路,全连梯次交互前进。2连随即发起攻击,攻占村西敌阵地。这时我即带作战参谋陈元考等精干的指挥所进入敌阵地村西北角敌营房指挥。营二梯队1连突入村内后,沿北展开,打到村庄的东北角。与此同时,3营也攻占西南角敌之地堡群。接着二梯队2营也随突击队1营进村,以小群多路攻击前进,一直打到村庄的东南角。各营经3小时激战,全歼守敌18师342团3营(加强营),我团占领了小马庄。

我正在去小马庄各处查看阵地,以便转攻为守,突接吴忠旅长的电话,要我团在8日拂晓前撤出小马庄既得阵地,还交待怎样撤出,撤到哪里等。我一看天气,东方已经微白,天很快会亮。马上回旅长电话,我说"我去布置已来不及了,您直接通知后边的同志吧!"吴旅长问:"你在哪里?"我说:"我在小马庄。"他就不再说话。可能由于我们报告不及时,旅首长不了解我们占领小马庄的具体情况,更不清楚我也在小马庄和攻击部队在一起。他听我报告后,就直接将撤出的命令下达给后面部队。我也在小马庄迅速下达和部署打进小马庄的部队怎样撤出小马庄,然后怎样去指定地点的命令。还好,总算在天大亮前撤出了小马庄。为何打下小马庄又撤出小马庄,当时我和大家都不理解。后得知,友邻部队攻击独立家屋和马围子未果,两处敌军火力对我军威胁很大,我团不便在小马庄坚守。我们撤出小马庄后,敌另一个营,即342团1营,就又占领了小马庄。第三次,旅以配属我之1旅7团和58团,于8日16时30分两次分别再次攻击小马庄和独立家屋,打了一晚上,仍未成功。

我团在第二次胜利地攻克小马庄后,纵队召开作战会议,杨勇司令员要我去参加介绍打下小马庄的经验。中间有两个插曲,一是杨司令员问我,你会画图吗?这一下子将了我的军,我那时不会绘制正规的画图,就有气无力地说"我只能比葫芦画瓢",随即意向性地画了画。领导同志可能不一定看懂,我很不好意思。另一个插曲是,当我介绍到小群动作时,不知未形容好还是什么原因,正在介绍着,参加会议的1纵另一个旅的一位旅领导马上插话,"这算什么战术问题?完全是单兵动作!"吴忠旅长听那位旅长这么说,看不下去了,就插话说"这不叫战术叫什么?单兵动作我们这些人还能做得来嘛!"

从12月6日至8日,我旅攻敌小马庄据点,连打三夜,连攻三次,结果两次受挫,一次成功,小马庄还在敌手。我旅请示纵队,经总前委批准,休整3天,总结经验教训,做好再攻击前的准备工作。在旅作战会议上,我发言说:"我们的主要问题是战术动作运用不好,步炮协同不力,火力组与突击队的协同也有问题。从第二次打小马庄的经验看,对付敌人坚固阵地防御,兵多不一定就是优势,还要讲究战术,小群多路攻击比较管用。"旅作战会议集思广益,形成几条共识:一是进行近迫作业,再向前挖4条交通壕,把进攻出发阵地推到距敌50米的地方;二是构筑数层火器阵地,将重火器推到阵地最前沿;三是战术上讲究小群多路,密切步炮协同,火力队与突击队的协同;四是先打独立家屋再打小马庄。

第四次攻击独立家屋和小马庄的战斗,3纵先根据58团团长郄晋武向杨勇司令员转达的建议,于11日一举攻占了马围子。12日晚,我旅58团攻独立家屋、以配属我旅的1旅7团攻小马庄都一举成功。

这次胜利后,纵队和旅决定巩固占有阵地,防敌反击,吴忠旅长重新调整部署,以58团2营据守小马庄,我团2营据守独立家屋,由58团郄晋武团长统一指挥,准备对付敌军的反击。13日清晨,大王庄核心阵地的国民党军第10军出动两个营,在6辆坦克引导下,在飞机火炮支援下,向我小马庄和独立家屋发起不间断的反击。敌数次反击失利后,孤注一掷,竞动用了毒瓦斯和凝固汽油弹,我团2营和58团2营阵地上一片火海,毒烟弥漫,工事被全部摧毁,不少官兵中毒倒下。我团2营打得没有一挺完好的机枪,战士们全靠手榴弹和刺刀与敌激战,多次进行战场缩编,全营战至140人仍然据守阵地。13日黄昏,敌军的反扑被我彻底击退。14日我2营和58团2营又在独立家屋和小马庄坚守阵地一天,连续粉碎敌军3次反击。到了晚上,将完整无缺的阵地交到前来接防的1旅部队手中,对此出色的反攻反扑、巩固阵地的战斗,旅报纵队批准,我团2营和58团2营各记大功一次。我团和58团后撤任集以西二线阵地休整待机。

就在这时,黄维兵团分散突围了,淮海前线总前委命令各纵队:"全线出击,消灭黄维兵团!"接令后,我团立即原路返回,向胡庄至瓦八里之间出击,堵截突围之敌。战至12月16日拂晓,黄维兵团被我军全歼,我团俘敌1000余人。战斗结束后,我团在旅的编成内随纵队转移至双堆集以西藕池地区待机,补入一批解放战士,武器弹药也得到补充。

1949年1月10日,淮海战役胜利结束,我团随旅主力经太和、界首进至河南沈丘地区休整。

在这次有伟大战略意义的淮海战役中,我团随旅在纵队编成内,从防御(阻击)到进攻(围歼),从运动战转入阵地战,在大规模诸兵种合同的、持久的平原阵地攻坚作战方面经受了极大的锻炼,在部队发展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由阻击、合围到全歼,经历了战役的全过程,为淮海战役的胜利作出了积极而有成效的贡献,写下了团史的光辉一页。我也和部队一样,受到了考验,得到了锻炼,加强和提高了作战能力。

【阴法唐,山东省肥城人,1922年7月生。1938年6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抗日战争时期,历任八路军连政治指导员,营总支书记,旅组织干事、后勤部总支书记,县大队副政委、政委、县委委员,团政治处副主任等职。解放战争时期,历任团政治处主任、团政委、团长兼政委等职。1950年2月起历任师副政委、中共昌都工委委员、昌都地区人民解放委员会副主任,中共西藏江孜分工委(后改地委)书记兼江孜军分区政委,中共西藏工委委员。1962年任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西藏军区前进指挥部"政委。1963年任西藏军区政治部主任。1971年起历任福州军区政治部副主任、主任,济南军区政治部主任、副政委。1980年起任中共西藏自治区委员会第一书记、成都军区副政委兼西藏军区第一政委、西藏军区党委第一书记,西藏自治区政协主席等职。1985年任第二炮兵副政委。1988年授中将军衔。第五、六、七、八届全国人大代表,第七、八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中共第十二、十三届全国代表大会代表,第十二届中央委员会委员。曾获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