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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法唐将军回忆解放战争:进军黔川,追歼宋希濂

作者:玫瑰香溢

1949年2月至4月,全军先后进行了统一的整编。西北、中原、华东、东北野战军,依次改称第1、第2、第3、第4野战军。中原野战军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野战军,下辖第3、第4、第5兵团。我团在河南沈丘地区改称为第5兵团第18军第52师第155团,团长梁廷佐,我为政委,副团长张庭家,副政委杨军,参谋长张庭家(兼),政治处主任李传恩。辖3个营9个步兵连,3个机枪连、警卫连,通讯连、炮兵连、辎重连、卫生队共2445人。

我团在师的编成内,于11月3日从湖南邵阳出发,以9天行程进至芷江,展开了进军大西南的政治动员,深入贯彻党的七届二中全会精神,深刻认识进军大西南的重要战略意义和进军的艰苦与光荣,防止和纠正少数干部中滋长着的居功自傲、停顿不前和贪图享乐的思想。充分利用时间紧张有序地进行上课、讨论、总结,表扬好人好事,提高了部队特别是干部的阶级觉悟和政策水平。团印发小报、传单,宣传队和连队文娱骨干在行军途中进行宣传鼓动,形式多样,十分活跃。我们团的领导也很高兴,决心更大,信心更足。

11月13日,我团在师的编成内由芷江出发,沿湘黔公路急进。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到处都是连绵不断的高山峻岭,有些地方是悬崖峭壁,栈道崎岖;有些地方是深山丛林,人烟稀少,交通不便,补给困难,且连日阴雨,道路泥泞,使部队行动和供应遇到很大困难。但全体同志在"与敌人抢时间,争速度,坚决完成包围任务"的口号下,团结一致,争先恐后,不为困难所迟滞,按预定计划前进。

为迷惑蒋介石,我二野在解放南京、上海后,北返徐州,并大造声势西行,而到郑州后,即关闭电台南行。致使蒋介石初期还不相信。

进军西南前,团党委曾对部队进行了新区政策、统战政策、民族政策等教育。部队进入黔东苗族地区后,亲眼看见了苗族同胞在国民党反动派歧视下过的苦难生活。指战员们抱着极大的阶级同情,宁肯自己忍饥挨饿,也不向苗族征粮,并主动送给他们一些油盐、衣服和生活用品。24日,我团急进贵阳。27日到达黔西。12月4日,向毕节前进途中,2野前指电示:"我已占领重庆。今后作战重点在西面,于占领泸州、宜宾后,应力求迅速占领乐山、夹江、峨眉三县,完全切断敌向南退却之公路线。因此,18军应取捷径直出宜宾。"遵照野司和军命令,我团随师主力向宜宾急进。此时,部队经1个多月的连续行军,体力消耗极大。为了加快行军速度,打好大陆上最后一次大战役,团党委于云南古芒临时召开紧急扩大会议及活动分子会,向全团指战员作了强行军的动员,提出"4天进至宜宾,完成上级交给的迂回任务"的口号。全团指战员精神振奋,我们团的领导带头留下牲口,和营的干部一起背上背包行军,每天翻越几座大山,行程120余里,以艰苦卓绝的精神,4天急进500余里,北渡长江,终于在12月11日进抵宜宾,并立即控制了宜宾城北制高点翠屏山。同时,156团部队也进抵长江南岸李庄一线。

18军在由毕节向宜宾前进途中,于10日接到16军的电报:敌宜宾守军72军军部及233师全部7000余人,今(10)日晨由其军长郭汝瑰派军参谋长徐孔嘉等2人,至南溪接洽起义。

11日晨,16军代表陪同徐孔嘉等人乘轮船自南溪返回宜宾,先按照156团信号示意停靠南岸。经研究后,由156团政治处副主任吕定法,作战参谋徐大奎为代表随船进入宜宾。经谈判达成四项协议:1.72军听候刘邓命令改编,2.拆除城周围工事,3.外围山上部队收入城内,4.准备船只接解放军渡江。该团于11日傍晚将谈判达成的协议电报军、师。由于国民党72军的起义,宜宾和平解放。

我团到达宜宾,获悉国民党川湘鄂边区绥靖公署主任宋希濂率残部7000余人,于12月6日由宜宾以西的牛喜场南渡岷江,7日分路沿岷江以南山区向键为方向逃窜,拟与胡宗南部汇合,或逃西昌、云南。

宋希濂和胡宗南是国民党在大陆上的最后两个集团,蒋介石在重庆寄希望于他们,派蒋经国从重庆到宋希濂部去安抚、鼓励、打气。宋希濂从湖北西撤时有两个兵团约20万人,主力先后被我3兵团和4野一部歼灭于川湘鄂边境和重庆东南之南川地区,现不到1万人了。大势已去,宋希濂无力挽救失败的命运,已不听蒋介石调遣,而行逃命了。本来,宋希濂残部撤至宜宾地区后,想进宜宾落脚,但一听郭汝瑰的口气,马上改变此想法,不敢进宜宾了。为歼灭宋希濂残部,军、师令我团于12月12日自宜宾出发,沿岷江西岸对宋残部实行平行追击,力争拦截其逃路,在158团(12日从柏树溪出发)、154团(15日才收到命令当即出发)配合下歼灭宋部。我团又轻装(电台也留下)以日行100至150华里的速度向西追击,不顾疲劳,不怕掉队减员,跟踪追击。进至古柏场时,获悉该敌西逃马边。在目标比较明确的情况下,进一步轻装简从,以我团特有的快速突击精神,多路攻击前进。主力经月波、马柳场向键为县清水溪攻击前进,另一路经铁炉场、榨鼓场尾敌追赶。部队一边急进,一边啃吃生米充饥,结果以两天时间赶上敌人四五天的行程。副团长石雄率2营于清水溪附近追上了先期8天从宜宾附近西逃的宋残部。经两个小时战斗,歼敌5县保安队,并将宋希濂马夫抓获,了解到宋部14日14时左右才由清水溪沿马边河北岸西逃。

此时敌情已经清楚,我们心中都已有数。我即决定部队休息,吃顿饱饭,美美地睡几个小时,同时利用这一时间,我们开会部署围歼宋部的战斗。部队再次精简,把马匹、电台都留下,组织收容。由副团长石雄率2营从马边河右侧山上与敌人平行前进(敌人沿马边河在山下,我2营在山上),然后插到敌人前面,截击敌人;我和副政委杨军、参谋长肖猛、主任李传恩率1营、3营,从敌人和2营中间的半山腰追击;警卫连担任后方警戒;作战参谋陈元考带1营3连从敌人左侧搜索前进。

部队于15日2时出发,天亮后,在清水溪以西30余华里处的马边河畔吊儿坝附近追上宋部。我当即决定打下去,2营拦头,3营拦腰,1营直攻其后,将宋部大部人马包围起来,压缩在一沿河的狭小山谷。趁敌出其不意,惊慌失措,我1营、3营从山上打下去,打得敌人人仰马翻,晕头转向。经1小时战斗,歼宋警卫团2营、通信营、工兵营、军政干校、教导总队等部2131人,俘敌中将1人,少将2人,校级军官15人。因要继续追击未被歼灭的宋部,俘虏、武器和缴获的其他物资,虽指定了专人处理,但也照顾不了。1营同志向营长刘广桐请示,缴获的武器怎么办?他考虑后回答说,丢到河里!

16日,我团继续追击残敌至黄丹以东的山坡下。这时,后面作战的地方响起了枪声,七嘴八舌,干战议论,是否俘虏跑了,有说俘虏被截了,由于我也判断错误,感到刚刚取得那么大的胜利,俘虏出问题,可惜,就决定部队回头,处理好了再前进。刚刚向回赶了20公里,带1营3连保障左翼安全的陈元考参谋等上来了,他们说他们与看管俘虏的警卫连发生了误会,自己人互相打起来了。我听到后,懊悔莫及,马上要部队回头转而向前追击敌人。造成这次战斗的大错误,是我判断错误造成的,只能接受教训了。

本来,追到黄丹东山坡的2营,接到回撤命令时,已经看到宋希濂正骑着大马西逃,一位连长(刘士强)当时就闹情绪,一屁股坐下不走了,副营长王永祥向他说,你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部队都像你这样,怎么打仗啊!当然,以后情况明了,又听说按原计划追击宋部,这位连长劲头就更大了。部队追到黄丹后,我在一家商店了解到走弓弦的小路,从这条小路可以直插顺大路走弓背的大道茨竹坪和铜街子,这样就可以大股消灭敌人。前卫1营在铜街子附近追上敌人,但他们也判断错误,以为前面走的敌人不是大部队,未行开火,直到感到是敌人后卫才开始打响,只歼敌100余人。当晚,部队忍饥挨饿,不顾寒冷和极度疲劳,追敌于五渡溪。铜街子以西,左傍高山陡壁,右邻大渡河深谷,无法超越敌人先头。

18日下午2时,前卫3营在毛坪以东4华里的老鸭溪,7连强攻受阻。这时我赶到3营,协助营长朱兴振指挥,令9连迂回敌侧,7连仍从正面攻击,击破宋部的阻击,俘敌200余人。我3营也付出了很大代价,7连2排伤亡过半,9连只剩30余人。这时,我们继续了解地形,并估计宋部将在沙坪(峨边)北渡大渡河,沿公路向西昌逃窜。我决心在18日夜,以2营向沙坪尾追敌人,团主力不再跟进,而在毛坪北2华里处的大河坝直接北渡大渡河,沿峨(眉)西(昌)公路进至沙坪对岸的新场拦截宋部。19日18时,2营追至沙坪,见宋部正在渡河,即以5连、6连向西迂回,断渡过河的宋部向西逃路,令4连直冲渡河点。此时,北岸枪声大作,原来是16军47师139团自乐山赶来,在新场和我4连对打一阵。弄清情况后,将渡过河的宋部全部歼灭,宋希濂被139团截获。未渡过河的宋部,为我团2营全歼,俘敌400余人。这时,我带团主力也赶到新场。就在认出宋希濂的时候,我已站在宋希濂的面前,139团团长徐仲禹(政委王尚我们不相识)指着我对宋希濂说,他就是追你的指挥员。宋希濂马上问我,"你是军长?"我说,"不是,我是18军52师155团团长",宋希濂一听,感到惊奇,马上坐下了,实际上他是后悔,并自言自语地说,如知道是一个团,不会这样。这次沙坪战斗,我团和139团意外配合,全歼敌2000余人,宋希濂等10多名将官被俘。

至此,对宋希濂部(20万人陆续被3兵团和4野一部歼灭,有的跑散)的追击战结束。我团这次作战,有几个特点:一是坚决执行命令,即便和上级失掉联系,兄弟部队上不来,也不怕孤立作战,而还要千方百计完成任务;二是做好干部和部队的工作,保证上下一致,热情饱满地共同奋力;三是在运动中,山区远距离追击,不便迂回,就得猛追死追,既要一再轻装减员,还要忍饥挨饿;四是以少胜多,我们2000多人的大团,最后剩下不足千人,就是这么多人追歼国民党一个跨三省的绥署,而且咬住不放,行程500余华里,8天打了6仗,歼灭宋部4700余人,实属不易。总之,靠的是大家觉悟、智慧、决心、毅力、顽强和敢打不怕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初期在53师158团配合下和后期在16军139团配合下,全歼了宋希濂残部。战后我团受到5兵团杨勇司令员的表扬,他说:"这次歼灭宋希濂部,主要是155团的功劳。"但此次战斗出现过的那个指挥上的错误,是我听到吊儿坝歼敌2000多人的战斗后,枪声大作(后搞清楚是误会),就决定后撤了20公里,失掉了在黄丹追上敌人的机会。虽然有的同志解释说难以避免,我还是后悔莫及,自我责备。

我军占领重庆后,西南地区的国民党军发生动摇,甚至各谋出路。蒋介石于11月29日自重庆飞逃成都。12日,蒋介石将指挥大权交给胡宗南,携政府要员飞往台湾。21日,国民党16兵团在金堂宣布起义。胡宗南22日在新津召开会议,部署向西昌、云南撤逃后,于23日飞往海南岛。成都周围的国民党军群龙无首,纷纷起义。但胡宗南部第5兵团司令李文执迷不悟,继续抵抗。24日晚,李文指挥所属7个军由新津地区沿川康公路分兵两路突围。26日,在邛崃和蒲江以北一线,2野第3、第5兵团实施全线进攻。我团随师于24日晚自夹江出发,经眉山兼程向蒲江、新津之间的将军庙、回龙场、寿安场地区急进,参加阻歼李文兵团。

26日,由寿安场经盘龙场进至邛崃固驿镇以南地区,立即投入战斗,歼灭李文部254师,俘副师长陈刚林等3名将级军官以下2000余人。李文率残部5万余,在我第10、11、16、18等军围攻下,放下武器投降。胡宗南第18兵团同日在成都以东宣布起义。至此,成都战役胜利结束。

我团随师进至眉山以北的太和场一线,进行战役总结,准备回师接管宜宾。我团2营抓到李文的大黑马,我发现后就把它送给了张国华军长了。18军第二参谋长李觉当过骑兵,非常爱护这匹马,结果给它吃偏食,撑死了,实在可惜!

【阴法唐,山东省肥城人,1922年7月生。1938年6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抗日战争时期,历任八路军连政治指导员,营总支书记,旅组织干事、后勤部总支书记,县大队副政委、政委、县委委员,团政治处副主任等职。解放战争时期,历任团政治处主任、团政委、团长兼政委等职。1950年2月起历任师副政委、中共昌都工委委员、昌都地区人民解放委员会副主任,中共西藏江孜分工委(后改地委)书记兼江孜军分区政委,中共西藏工委委员。1962年任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西藏军区前进指挥部"政委。1963年任西藏军区政治部主任。1971年起历任福州军区政治部副主任、主任,济南军区政治部主任、副政委。1980年起任中共西藏自治区委员会第一书记、成都军区副政委兼西藏军区第一政委、西藏军区党委第一书记,西藏自治区政协主席等职。1985年任第二炮兵副政委。1988年授中将军衔。第五、六、七、八届全国人大代表,第七、八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中共第十二、十三届全国代表大会代表,第十二届中央委员会委员。曾获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