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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累又险,还要内卷:东北胡子吃不好,睡不着,受气包,脑袋掉

作者:历史百科杂谈

“当胡子,吃大菜,搂着斗花真自在”。

“骑洋马,喝花酒,玩着尖果吃大肉”。

以上两句当年绺子当中流传的顺口溜,可谓简单直白的道出了当胡子的理想状态:不外乎食色二字,直抵狂野的内心欲望。

所以,对于那些游手好闲、好逸恶劳的流氓无产者而言,当胡子简直是神仙一样的职业,于是纷纷脑袋削个尖儿的想办法入伙,以图过上逍遥快活的美好生活。

但是,三百六十行,虽然是行行出状元,但也是行行出炮灰。

不是所有的关东胡子都能愉快的吃肉——确切说,是大部分胡子都没机会愉快的吃肉,反而挨打才是常态。

累与卷,大约是贯穿了大部分胡子的职业生涯始终。

又累又险,还要内卷:东北胡子吃不好,睡不着,受气包,脑袋掉

注:斗花-姑娘;尖果-美女。

01

当胡子称“吃打食”,顾名思义:平时得经常干仗才行,毕竟这是一个通过暴力手段夺取财富的武装团伙,生产资料只有枪,也只能是枪。

只有“打”,才能搞到钱,进而实现“食色”自由。

那么打谁呢?普通百姓就是挫骨扬灰,又能搞到几多钱?

所以,只能是劫掠富户。而富户又不傻,修建砖围子,立起转角子(四角炮台),购买枪支弹药,雇用炮手护院,甚至还会多个村屯联合建立土豹子(民团)。

对于胡子而言,打这种富户的大院称为“砸窑”。可以说,绺子里的胡子不是在砸窑,就是在砸窑的路上。不然就没条件搬浆子、漂洋子、留杆子,只能一天两顿星星散(小米饭)就着打牙子(咸菜)。

这就是所谓“打珍珠(大米),杀雪花(白面),不打不杀吃马牙(苞米面)”。

砸窑代表的是武装冲突,柴禾(子弹)不长眼,指不定就咬谁。遇到有碎嘴子(机枪)的响窑,那更是要命的。

民国十二年(1923年),吉林德惠的善人屯有一户大地主,家里修建了高大的围子,转角子(炮台)上更是有成排的枪眼,炮手众多。

报号“大龙”的绺子集合二百人来砸窑,结果这家有高人,懂兵法。在大门入口两边修建了两排围墙,中间一条过道。然后故意把大门弄得不结实,破门之后放进来一些胡子。

在过道另一边架起来洋炮一顿乱轰,墙上的快枪也如同爆豆一般响成一片,胡子死伤枕藉。

最后,大龙绺子不但砸窑失败,手下还有三四十个胡子被打死,脑袋被割下来送到县城换花红……

民国十八年(1929年),吉林伊通一个报号“大江好”的绺子,在砸窑的半路上被军警伏击,割下来的脑袋装了15个大麻袋,后来都挂在宽城子(今吉林长春宽城区)的旗杆上晃晃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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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当时关东的绺子多如牛毛,不同绺子也是有势力范围划分的,通常不可到其他绺子势力范围砸窑绑票,不然就是坏了规矩,人家完全可以通过“典鞭”发起联合讨伐,后果很严重。

此外,在势力范围内还有一些是属于活窑(有交情的富户),而顶清窑(官宦人家)更是不可能打,所以能攻打的只有死窑(没交情的富户)。

问题是:死窑里面还有红窑(火力强)——真的是左右为难。

所以,如果是地理位置不行的绺子,大掌柜的可能晚上躺在炕上盘算一整晚,却没找到可供攻打的地方。

如果远远的找地方干一票,可能还不够路上花销的。

又累又险,还要内卷:东北胡子吃不好,睡不着,受气包,脑袋掉

有的绺子忙了一溜十三遭,最终年底胡子们却没分到几个钱,于是大掌柜的就会成为首要埋怨对象,搞不好就会出现火并。

所以,大掌柜的也不是那么好当,随时可能就会姓王、名伦……

于是每天心累无比,看谁都像是不安定分子。于是有心计的大掌柜就会笼络心腹亲信,对绺子成员进行监督,各种告黑状、递小话。

又累又险,还要内卷:东北胡子吃不好,睡不着,受气包,脑袋掉

一旦被大掌柜的认定为不安定分子,直接一些的是当场插(处决)了,间接的就是砸窑时候安排当炮灰,

结果就是人人自危。

“除了身上那把枪,啥你也别信!当胡子就得心硬,看别人有琢磨你的意思,你就得先下手为强,不然肯定得崴了脚……”这是一个活下来的胡子总结的经验教训。

03

绺子的话事人又累又卷,那么崽子(普通胡子)呢?

崽子实际也一样,不但要在砸窑的时候前打后别,必要的时候还会被拉出来当垫背的。例如绺子在平时不小心惹到有势力、有背景的大人物,那么就会主动交出来几个崽子,任凭人家折腾,砍头泄愤。

平时崽子吃的并不好,因为当时关东只有少数几个地区适合种植水稻与小麦,其他大部分地区都是种植苞米、高粱、谷子。所以,大部分时候崽子乃至四梁八柱所吃的主食都是与老百姓一样——窝窝头、高粱米饭、小米饭。

至于肉类,胡子本身不事生产,自然不会养殖,单纯的靠抢。而抢来的禽畜只能在短时间内杀了吃掉,因为没有冰箱,无法储藏——冬季大部分绺子都猫冬去了。

于是,一旦进入村屯或者是砸响了窑,就猛吃一顿,改善伙食。

这时候胡子都是直接到圈里抓哼瓜(猪),支起大锅,大块肉煮起来。

此外,老百姓还得给办富(做饭),主要是翻张子(烙饼)、挑龙(面条)、漂洋子(水饺)。

至于米饭,那肯定是要押腰子(大米饭),最次也得是扣手子(黄米饭),绝对不吃星星散(小米饭)。

崽子们就如同饿死鬼投胎一样,往往老百姓需要使用多口大锅,反复不停的一顿接一顿的给做饭吃,不然轻则挨摔手子(马鞭),重则被插(杀)。

PS:一个冷知识——胡子吃饺子,只吃饺子肚,不吃饺子边。一口一个饺子,留下整整齐齐的饺子边……

绺子里的胡子因为在村屯贪吃而水漫腰(被军警围堵)的事例屡见不鲜,比如民国十一年(1922年),报号“南平”的绺子就是因为在吉林磐石贪吃,折腾了好几天,结果被海龙、西安(不是陕西,是吉林辽源)的保安团顺藤摸瓜的追上来,直接包了圆儿,一百多人全被摘瓢,脑袋挂了旗杆。

04

胡子舍死忘生的砸窑、绑票,实际搞到的钱肯定不少。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是便宜了坐地胡子。

坐地胡子,又称“窝主”。窝主不直接参与打打杀杀,主要是负责为胡子销赃,同时还会负责代为购买枪支弹药以及良马装具等。毕竟有些事情绺子不方便出面,比如奉天军械厂生产的麟春造面向民间销售,一支50银元(附送子弹50发,单买子弹1银元5发,典型的靠卖子弹发财,什么年代都不缺营销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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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肯定不能直接卖给绺子,那样太扯淡。

所以,这就需要窝主出面。窝主本身就是背景强大的财主,黑白两道都有靠人(靠山)。

此外,绺子大掌柜以及梁柱等话事人搞到的钱财,很多时候也都是放到窝主那里代为保管,但是要缴纳保险金。如果胡子在放台子(赌钱)的时候支不开局(钱不凑手),则窝主还会提供高利贷。

遇到黑心的窝主,还会黑吃黑,甚至把绺子卖给官府换花红。

可以说,很多绺子忙活大半年,最后大头都被窝主搞去了。

如果是中小型的绺子,崽子弄不好还得定期上门给窝主打短工,种地、扛活。甚至为了不那么累,还有贿赂窝主家的长工的——宰相门前七品官,得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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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部分绺子里的胡子,从上到下,都是过着朝不保夕的苦-逼生活,又累又卷的。

对于胡子们而言,砸窑代表的是不归路,猫冬代表的是大考场。

平时还要互相提防,睡觉都得留一只耳朵支棱着。

在残酷的环境下,虽然搞到钱可以肥吃肥喝的挥霍,但是大部分都活不过30岁,少有善终者。

关东的胡子,是那个混沌时代的创造者、参与者,也是那个混沌时代的受害者。

老百姓一肚子的贫穷,大地主每日里忧心忡忡,胡子的精神一刻不敢放松——全都过得不好。

过得好的,大约只有大帅、督军、巡阅使、师旅长吧……

乱离人,不及治世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