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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里的火龙果

作者:艾特默

10月25日晚19:32 ,风中41班群里收到老班长董玉红发来的信息:“同学们:安宏斌同学已于今日因病与世长辞,有吊唁的同学与我联系,谢谢大家。” 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群里似炸了锅,激起了这个平时并没有人发言的高中同学群,也让我想起了过往与安宏斌同学一起的点点滴滴。

我们是1983年9月一同进入的(山西省芮城县)风陵渡中学41班的。学校位于距离风陵渡火车站二、三里路的赵村,与小镇之间除了直线距离外,还有一道200、300米并不算深宽的浅沟。教室是位于校园南侧几排并列的平面瓦房,宿舍则是位于校园北侧同样建筑风格一排平面瓦房。宿舍房间里除了一条从东到西凸起半米多高的水泥台面外,一无所有。同学们的铺盖一个挨一个地在水泥台子卷起(白起)或铺开(晚上十点后),每人不到一米的宽度,就成为我们几十个男生生活过三年的地方。

当时虽然已经改革开放,但并不富裕的同学们都过着相当节俭的高中生活。每餐能打上两个4两的馍馍、5分钱的水汤菜就相当满足了。同学之间,我和安宏斌、梁振邦交往过多,三个人常常一起跑步、一起去凤凰岭、一起到渡口,一起到黄河边看了那一起渡船沉船事故的处理过程。

那是一个周末,无聊的我们三个相约走过凤凰岭,看到有人以整个山岭为支点,在岭上架起杠杆,起吊河道中的船上汽车,就好奇地跑下去,一直盯着看整个操作过程。原来这辆装满香烟的汽车,上了渡船(从风陵渡到河对岸的渡船),没有施过百米,船头主开始下沉,船家紧急施回,也是没有来得及,船只在离岸不到10米的位置大半落入河里,只是高出的车厢仍然在水面。四十年前,像样的起吊装置远没有今天发达,通过以山头(岭)为支点的杠杆不知道被谁想到,一安装就这么几天的折腾,终于挽救了那一车的货物和车辆。那可是一顿饭一头牛、屁股底下一幢楼的时代,如此的挽救是相当必须和有意义的,也深为我们几名高中生所折服。

教室已建成多年,质量好坏无法评判,但那用苇席编成的顶棚质量应该是不怎么样的。一次正值语文课,教室顶棚突然坍塌,同学们一哄而出。校长听闻后,赶赴过来,看了看,房屋梁柱、围墙没有倒塌的风险,就让人收拾了掉落的苇席,继续上课。

学校操场不大,没有标准的400米跑道,最多也就是单杠、双杠、爬杆、打个篮球或者在小圈子里跑步,更多被占用的时机是每顿开饭时,同学们长长的买饭队伍。到了高二或者只是高三的时候,才在学校对面的空地上平出一块稍大的操场,当即在当年举行了风中首次运动会,我们也是第一次在运动会上练习标枪、掷球。同学们更多的运动是在学校外靠北朝铁道方面一条方形的两、三里长的乡间土路上。除上早晨,每天下午课间、晚饭后,我们三人都会围绕那条长方形的土路或跑或走一圈,这也是高中三年中最多的运动,通过这三年的运动,我从小学、初中起体弱多病的身子一下子变得强壮了些。每每在学校课间休息或者走在那条土路上,远远看着铁路上浓浓的蒸汽推动的列车前行,“苟宝贵、无相忘”便成为我们咏出的另一个口头禅。

到了1986年7月高考完成后,我和安宏斌、梁振邦三人一起商定到三家轮流玩。先是到安宏斌位于山边的皂角树村,他家就是山角下,四方的院落里,布置着几面窑洞,他是家中老大,他爸爸年龄算不上大,也就是四十出头的样子,聊起天来,还告诉我,我姥也是从他们皂角树村嫁到坂上的,这一点,我之前确实不知道。他奶奶还在,瘦瘦的、很精干,我们在他家的那几天,主要是他奶奶在做饭,一碗刀切的面条,均匀整齐,即使没有油菜,也是可口可咽。他还有一个亲妹妹,应该还在上小学四年级或初中,另外几个小孩是其继母所生,初进他家能感到他那位同母出生的亲妹妹有总一些怯色,想一想也是,没有亲生母亲呵护的孩子,在别人的眼神力,被一碗水端平的可能性应该是不大的。

住在他家窑洞里,即使暑天还是能够感到一点点凉意的。有天早上我们一同爬山中条山,看到山顶一孔碗口大的水泉边不知道被谁用水泥围起,清澈的水捧起来凉中透着甜意,一起讲起:“山有多高,水有多高”的俗语。

期间,他爸爸和继母给我们讲起前几天晚上安宏斌半夜起来梦游,在院子里乱舞、乱喊,想着应该是担忧高考成绩的事。只是当时高考成绩还没有出来,我们三个表面上虽是尽兴地玩,每个人的心底里也应该深藏着对自己前程的担忧。

几天后的早上,我们离开皂角树村,在走向杨涧村(梁振邦家所在村)途中,看到风中同班的祈运婷推着自行车一路向上(我们一路向下),应该是去找史增明了。祈运婷和史增明的恋爱是我们高中同学中,唯一一对我知道的正大光明的早恋对象,正由于其公开,曾引起整个班组、甚至全校同学们的轰动。很多外班同学下班后都是看热闹似地来我们班窗户外,看他们俩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我们三个刚刚高考完的男生,在外面看到同班的女同学经过,并没有与她打招呼,三个人私下里讲了句:“应该是去找史增明了”,相对一眼就匆匆而过。

再往后,很多年我们之间的联系应该是不多的,直到二十多年前不知道是谁通过校友群还是QQ,建立了风中41班同学录,我们才再一次联系上。他通过邮箱给我写了信,也发了他和爱人的合影,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已在母校当教务主任或者副校长,再过些年就是校长了。

十多年前,弟弟的女儿高中没有考上。有一天弟弟和弟媳给我打电话,想让我给安宏斌说一声。我本不愿意,但也想着这是个和老同学沟通的机会,就给他打了电话。安宏斌给我讲:“咱们都是自己人,她姑娘的成绩还是不要来,即使来了,也是成绩跟不上,更不可能考上大学。”然后,他向我要了弟弟的电话,说他直接给我弟弟电话,省得让我这个几千里外的哥哥为难。半小时后,弟弟给我电话讲,安宏斌给他电话了,看我能不能再给安宏斌打个电话讲一讲。这一次,我没有答应。

再过几年,回山西老家,返深圳时,经过风陵渡,路过新建的风中,去了趟他家。当时太阳已经落山,他约我一起到风陵渡大街上走走,看看街景、讲讲学校这些年的发展。为了这个新校址,为了提升教育质量,他真是付出了不少的努力。也先后被评为运城市十佳青年教师、运城市“三育人”先进个人、山西省中小学教学能手、山西省模范教师、劳动模范等。

疫情前,再次回家的时候,弟弟讲安宏斌生病了,在运城医院看病,风中校长也换了人。在同学群里问及时,没有人响应,此后,也再未看到安宏斌在群里发过言,似乎他从来都没有在群里发过言。

10月26日一早,从深圳赴广西百色(乐业县)途中,看到高中群里同学们也进一步响应起来,用什么来表达对这位曾经老同学的敬意和不舍?有人送了挽帐,我想应该送只花圈,路远?没有啥,查了高德(地图),风陵渡镇各种店铺的信息就有,打电话问了老板娘,告知安宏斌办事不在风陵渡镇,是在位于几十里(五十里)外的村庄皂角树村,不过她家可以直接送过去,送到目的地,拍照反馈后再收钱。小地方的大人物,周边每个人都掂记着,我这个在外的同学也不例外。

长长的旅途中,回忆不少、思念不少,信息也不少。有同学私信告诉我,1968年出生的安宏斌是由于操劳过度,在一次会议中当场倒下的,检查发现是脑干出血,成了植物人。他爱人不离不弃,细心照顾七年,成为当地的楷模。谁愿意成为此类楷模呀?谁让他是我们最亲的亲人。

乐业算不上近,早上8点出门,到达时已是晚上6点多,更远一点的同事,早上6点多就得起来,一个单程下来就是十二个小时。乐业饭店附属的牛留香一顿简餐后,围绕县城南北东西走它一圈,也就是一个多小时工夫,乐业民(民族中学)中、乐业一小、乐业一中,想着到头了,本欲回头,又不想放弃,再往前几步,便是有着中广核标志的乐业二中。天色已晚,孩子们刚刚放学,或入托(托管中心)或回家,只在一片忙碌中。看到有幼童在灰暗中直笔读写,叮嘱到光线稍好的地方去,保持一尺一拳一寸更有利用保护眼晴,她妈妈说声:“谢谢老师”,回应不是老师,只是也有孩子。

手心里的火龙果

徒步到酒店前面的那条马路,不少的水果店、粉店、烧烤店,生意好不好,不好判断,只是价格不低。继续前行,有人在夜市卖火龙果,讲是果园收购后的剩余物,鸡蛋大小的红心果,只在手心,二元一斤,捡上十多颗,过秤近2斤半,小伙子直讲再添一个五元,扫描支付,提货走人。

回酒店后,第一时间洗过,剥开,一口吞下,好一个囫囵!味美色艳。想着明日再去购买些带回,后两天多次往返都是未遇,终于体会到什么是“有些事、有些人可遇而不可求”。

10月27日,刚出酒店,听闻68岁的他凌晨离世,突感悲伤,再后来陆续看到有人在郑州玉米楼、有人在安徽文史院献花纪念,好大的一片花场,怎么能够代表一个人曾经的奉献、怎么能够代表一众人的爱戴?

过去两天的时间里,有些短路的脑子,对68这个数字相当敏感,看着手心里的火花果,总是禁不住地想那些美好的记忆,哪怕只是一丝甜蜜,无论大小,都值得我们回味和思念。

写于2023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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