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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诗阅文游西湖/吴山(10)/重阳庵(青衣洞)

作者:杨为平511

在阮元祠后门,有一石碑,杭州市政府所立,言:阮公祠重阳庵摩崖。在山崖的崖壁上,醒目地刻着一些文字,从左到右,刻着“吴山福地”、“十方大重阳庵”、“青衣洞天”和“全真”等大字。显然提示了这里曾是重阳庵原址。故有另有一指示牌,言:重阳庵遗址。

此地在南宋末、元、明时期,原是重阳庵所在,重阳庵曾一度声名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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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公祠重阳庵摩崖:吴山福地、十方大重阳庵、青衣洞天

不知何故,《西湖游览志》只说吴山之宝莲山有重阳庵,但未述其详。

明代中叶的《重阳庵集》载:“《咸淳临安志》:重阳庵在城吴山之右。唐开成年间,西川道士韩道古结茅以居。”唐代虽有道士在此结茅以居,但其所居之屋不知其名,可以肯定的是南宋咸淳年间(公元1265—1274年),此庵已经有“重阳”之名。

为何取名“重阳”?明人季琮(成化年间)的《重阳庵记》云:“宋穆陵尝临幸其处,并畀今额(重阳),如崖刻义,取屈子《远游》篇语,盖仍旧名而褒大之,非袭完颜氏王知明号而然。” 说是南宋宋理宗曾亲临此庵,赐名“重阳”,而崖刻上的“重阳庵”,是取屈原《远游》诗句中“集重阳入帝宫兮”之义而褒之,不是那个曾在金国的全真派创立者王知明的号(王知明号重阳子)。

而另一种说法是:“重阳”来源于“上清”,道家上清派属茅山教派;按阴阳义,上为阳,清亦为阳,故为重阳;也否认此庵的名称源于全真派的王重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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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庵遗址摩崖:全真

但崖壁上的“全真”石刻往往让人误解为“重阳”之名或源于王重阳;且据《重阳庵集》载,当年重阳庵有八景,其中“云水鉢堂”是“宋端平间长春道人丘处机开堂坐钵,招云水四众阐教于此。”还有“龙虎丹室”是“宋淳(佑)、(嘉)熙崇教,广化真人尹志平结茅山巅,炼龙虎丹。久而化去,遗址尚存”。看过金庸《神雕侠侣》的人都知道,丘处机是王重阳之徒,而尹志平则是丘处机之徒,史料上有记载。难怪人们会误认为重阳庵之名是来自于王重阳。

今阮元祠后摩崖石壁的“青衣洞天吴山福地十方大重阳庵”十四字,据明代《杭州志》载:刻于元代大德年间(公元1297-),时西川道士冉无为云游到吴山,建三清宝阁玄帝圣殿,请汉三十八代天师广微子书此十四字,镌刻在岩壁上。至于“全真”两字,不知刻于何时,至少是迟于明代中期,因《重阳庵集》中并无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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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崖:青衣洞天

重阳庵八景,除上文的云水鉢堂与龙虎丹室,另六景的名称是吴山福地、青衣洞天、松巢白鹤、地产灵芝、万竿翠竹与一泓涌泉。明代文人访重阳庵,往往就此八景咏诗,号称重阳庵八咏诗。

其中的“松巢白鹤”是有故事的。《重阳庵集*八咏事迹引*松巢白鹤》云:“元道士杨古岩,尝诵经于松下,忽有二鹤巢于松巅,每闻经,则嘹唳彻天,若解悟之状。”

明*傅荣(钱塘人)《松巢白鹤》诗:

“自读黄庭养道心,飞飞白鹤听松阴。也知不是凡间鸟,识得神仙太古音。”

此景于今不复得见,于历史长河中也是可遇难求。

而“地产灵芝”与“万竿翠竹”之景。今仅存后景,如今吴山上可能难有灵芝。

明*俞大彰《地产灵芝》诗:

“重阳显太和,煜煜产芝草。服此金盘丹,乾坤任我老。”

明*田汝成《万竿翠竹》诗:

山前山后万琅玕,苍雪纷纷白昼寒。更爱夜深明月上,清阴移过曲栏干。”

至于“吴山福地”之景,大致有两个意思,一是摩崖石刻“吴山福地”四字,二是指重阳庵。福地,道家对居处的美称。

明*吴良(钱塘人)《吴山福地》诗:

“咫尺仙都路匪遥,悠然一径绕山腰。林藏琪树千年景,门对钱江两度潮。

游客有时还载酒,道人无事自吹箫。青鸾白鹤常飞舞,应是弥罗最上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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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洞

最后两景“青衣洞天”与“一泓涌泉”,是指至今有名的青衣洞与洞中流出的青衣泉。

明*万玑(钱塘人)《青衣洞天》诗:

“青衣出现记当年,原是人间小洞天。岁久不闻风雨韵,石间流出自溅溅。”

又《一泓涌泉》诗:

“一泓涌泉石上流,杯饮令人病亦瘳。松隐不知何处去,石间遗刻至今留。”

洞天,道教福地之称,青衣洞天,是指以青衣洞为标志的道教福地。青衣洞成名比重阳庵早,各种资料载,唐开成年间,西川道士韩道古结庐于此。某日,“见青衣童子,姣好如玉,讯之不应,逐之不见,但闻洞中风雨之声,股栗而出,遂名青衣洞”。

今人看青衣洞,几像石罅,极小,也是只能供小童子出入。但惟其小,增加了其神秘感。也因是大自然的化工,不知形成于哪个洪荒年代,自唐以来,却是此地几经变迁的见证者。也留下一些关于青衣童子的传奇。

明*陈贽《重建青衣童子亭记》记述:早先,有好事者构一亭泉上,覆以茅,内塑童子像,名青衣童子亭。明初,湖南常德郡人丁启东来杭,梦重阳庵道人携青衣童子来见,说是送子,果然不久,丁夫人果得一子。此子成长后曾为闽县主簿,并特地到吴山将原来的青衣童子亭修葺一新。之后此亭竟成人们祈嗣之处,明人胡佑曾写《青衣洞天祈嗣有感》诗,说自己久无子嗣,曾来青衣童子亭默祷之,至夜,梦见青衣童子,此年乃得一子云云。所谓“昔年祈嗣处,灵梦结胚胎。”

明*杨轼《重阳庵青衣亭晚坐》:

“亭上凉风好,披襟坐日斜。石泉原有脉,仙境自无哗。

翠影依岩竹,幽香傍砌花。泠泠金殿磬,相送出烟霞。”

“石间流出自溅溅”的那一泓涌泉,随童子之名,为青衣泉。之所以说涌泉,是因为有松隐道人名彭举,书“涌泉”二字在石崖上,今洞旁石崖上仍有“涌泉”石刻。《重阳庵集*八咏事迹引*一泓涌泉》称:“水出石罅,清冷,旱亦不竭,饮之可以去病。”

青衣洞摩崖石刻:涌泉

《重阳庵集》的编撰人之一,明代重阳庵道士俞大彰有《(重阳庵)八景总咏》诗:

“吴山福地万斯年,中隐青衣小洞天。云水鉢堂分子午,龙虎丹室炼沙铅。

松巢白鹤知元窍,地产灵芝生紫烟。翠竹万竿无限景,一泓气脉涌甘泉。”

这“一泓涌泉”,也曾称阅古泉,是南宋故事。清代文人厉鹗有《雪后同金江声过直指庵,寻韩平原阅古泉遗迹》诗,直指庵,即清乾隆时的重阳庵。厉鹗另有《宝莲山是韩平原故宅》诗:

“雾阁云窗付渺茫,平原事往径全荒。居人不识太师竹,风叶几枝摇夕阳。”

厉鹗两诗中的“韩平原”,即南宋第四个皇帝宋宁宗时权臣,但其坚决抗金,为岳飞平反,禁朱熹理学……在韩侂胄权势显赫之时,朝廷赐第宝莲山下,宝莲山即今阮元祠(重阳庵)所在之山,《西湖游览志》载:“宋庆元年间,韩侂胄赐第宝莲山下,建阅古堂,砌玛瑙石为池,引泉注之,名阅古泉。”

韩侂胄的曾祖父是北宋名臣韩琦(官至宰相,追赠魏郡王,相三朝,立二帝),也曾在定州建阅古堂,当时的富弼、范仲淹、欧阳修等名人有记述吟咏定州韩丞相阅古堂诗文留传。韩侂胄希望如他曾祖父一样,也有名人为他在吴山的阅古堂与西湖边私家园林南园(今长桥公园一带)写文写诗以记,希冀流芳百世。韩侂胄先许以翰林高官请杨万里为其作文写记,被杨万里拒绝,说:“官可弃,记不可作。”韩侂胄就另请了陆游,陆游为韩侂胄作《南园记》与《阅古泉记》,文虽皆为佳作,但陆游此举却一度被后人认为是“污点”。

陆游《阅古泉记》描写此泉:“……其尤绝胜之地,曰阅古泉。在溜水亭之西,缭以翠麓,覆以美荫。又以其东向,故浴江之日,既望之月,泉辄先得之。袤三尺,深不知其几也。霖雨不溢,久旱不涸,其甘饴蜜,其寒冰雪,泓止明清,可鉴须发;而游尘坠叶,常若有神物呵护屏除者,朝暮雨旸,无时不镜如也。泉上有亭,亭中置瓢,可饮可濯,尤于烹茗酿酒为宜,它名泉皆莫逮。……”按陆游的描述,直奔天下第一名泉而去。

何以知“阅古泉”就是“青衣泉”呢?陆游《阅古泉记》文中云:“泉之石壁,有唐开成五年道士诸葛鉴八分书题名,盖此泉湮伏弗耀者几四百年……”《西湖游览志》云:“(青衣泉)岩壁镌有唐开成五年南岳道士邢令闻,钱塘县令钱华,道士诸葛鉴八分书题名……”此两文中应同指一泉。今青衣泉现状已惨不忍睹,其崖壁上唐时的八分书体的题名似乎不见,只有“涌泉”石刻依然清晰。

今人工造化的吴山重阳庵已经不见,似依稀只在古书上存在;天工造化的青衣洞却依然,似作冷观世事之状;而那些摩崖石刻,似欲说还休地提示着以往的吴山故事。

以元代诗人张雨(亦是道士)的《游重阳庵》诗结尾:

“仙家亦自有仙山,几度来游问大还。松掩洞门人不到,数声金磬落人间。

峭壁层崖紫翠深,松萝垂洞昼阴阴。青衣本是蓬莱客,天上人间何处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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