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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满江红》极可能是南宋初期的作品?(三)

作者:汉魂唐风1987

怒发冲冠和贺兰山缺

为什么说《满江红》极可能是南宋初期的作品?(三)

每每提及【怒发冲冠】,首先会想到完璧归赵的蔺相如,再次就是唐代骆宾王笔下〝壮士发冲冠〞的荆轲。北宋石介《南霁云》〝霁云据鞍,怒发冲冠〞,【南霁云】是唐代安史之乱中【睢阳(今河南商丘睢阳区)保卫战】的主角之一,这场战役的结局相当惨烈。睢阳保卫战堪称是复兴大唐国祚的一场战役,北宋时期陪都之一的南京(应天府)便是今河南商丘,靖康之变(1127年)后,赵构于同年4月定都【应天府】建立南宋。

我们有理由相信岳飞《满江红》〝怒发冲冠〞,不动声色地引用了【南霁云】的典故。南霁云曾向【贺兰进明】乞救未果,在这里有必要交待一下宋人诗文作品的中不带〝山〞字的【贺兰】,并不一定是贺兰山。如张耒〝飞矢何劳记贺兰〞,汪元量〝疠鬼终朝灭贺兰〞,方回〝箭着浮图恨贺兰〞,均指【贺兰进明】。

为什么说《满江红》极可能是南宋初期的作品?(三)

南宋黄中辅《念奴娇》〝万国奔腾,两宫幽陷,此恨何时雪〞和〝狂虏何劳灰灭〞,【两宫】指北宋徽钦二帝,【此恨】指靖康之耻,这几句词对应《满江红》〝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黄中辅《念奴娇》〝叩阍无路,徒有冲冠发〞,对应《满江红》〝怒发冲冠〞。黄中辅与岳飞同为【南宋人】,《念奴娇》和《满江红》不谋而合地表现了两人〝三年血满秋江红〞的【耿耿孤忠】。

南宋陆游〝灭【胡】恨无人〞和〝中原何时定〞和韩淲〝吁嗟【靖康】变,北客思故里〞,他们亦渴望朝廷收复中原故土。

历史学家余嘉锡先生认为《满江红》不是岳飞所作,理由是这首词在明代弘治年间才横空出世,由赵宽所书麦秀实复制,且不见于宋元人之书。岳珂为岳飞编的家集中,也没有收录这首词。词学大家唐圭璋先生认为《满江红》是岳飞所写,因为《渚山堂词话》曾提及过一首与岳飞唱和的词作,其中有一句是〝笑谈顷匈奴授首〞,明显是对应《满江红》〝笑谈渴饮匈奴血〞。唐先生还认为《满江红·遥望中原》,也没有被岳珂收录在【家集】中。

历史学家邓广铭先生认为岳珂没有竭尽全力收录岳飞作品,比如《题新淦萧寺壁》这首七绝在家集中就没有收录。再如《云麓曼抄》中收录的《五岳祠盟词》,还比家集更早更全。岳飞故里汤阴一块石碑上的《满江红》词,由秀才王熙刻于明英宗天顺二年,比余嘉锡先生认为赵宽所书的《满江红》起码要早40年左右。邓广铭先生还认为明代《永乐大典》收录的宋元人著作,相当一部分就是孤本,根本就不见于宋元时其他人的书中。

南宋洪适〝胡虏(指金人)猖狂甚〞,〝俄闻佛狸(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的小名)死〞,这里隐诲地喻指金国皇帝崩逝了。【匈奴】和【胡虏】在南宋初期的诗词作品中均可借指【金政权】,《满江红》〝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符合当时的【主流】行文趋势。南宋华岳《闷述·其二》〝有鼎不烹胡虏肉〞,【鼎】在中原文化中是王权合法化的象征,胡虏(金人)不配问鼎中原,这与陆游〝中原干戈古亦闻,岂有逆胡传子孙〞的立意不谋而合。明代这首不知作者是何人的《女冠子》刻意强调【金政权】,倒是有【效马不成反类犬】之嫌。全词如下:

怒发冲冠,丹心贯日。仰天怀抱激烈,功成汗马。枕戈眠月,杀金酋伏首。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空怨绝。待把山河重整,那时朝金阙。
为什么说《满江红》极可能是南宋初期的作品?(三)

岳飞《满江红》作于绍兴四年(1134年),这一年张元干写下了〝回天定两宫〞和〝大节耻和戎〞。岳飞为什么【凭栏】呢?原因可能是:〝平生事,从头话了,独自却凭栏〞和〝凭栏空远目,何处是【吾乡】〞。〝潇潇雨歇〞源自《诗经·郑风·风雨》〝风雨潇潇,鸡鸣胶胶〞,这首诗被赋予了【乱世思君子】的诗教观。《古乐府》〝腷腷膊膊鸡初鸣,磊磊落落向曙星〞,鸡鸣被赋予磊落的含义源自《诗经·郑风·风雨》。

结合北宋苏轼〝望眼尽从飞鸟远,白云深处是【吾乡】〞和南宋史浩〝【中原】望眼赊〞,可知【抬望眼】注入了家国之思,进而表达对中原故土的望眼欲穿。南宋李石〝望眼知谁属〞,放眼江山谁属沉浮呢?他只能北望中原故土,发出〝【归心】只自怜〞的喟然一叹。

与【长啸】有关的典故主要涉及三个历史人物,分别是孙登、阮籍和诸葛亮。顶唐代包融〝阮公(阮籍)长啸处〞,唐代张昌宗〝【孙登】长啸韵清风〞,宋代张耒〝隆中【卧龙】客,长啸视群儿〞。潘岳〝长啸归江山〞,钱起〝长啸秋兴晚,谁知志士怀〞,李白〝长啸万里风,扫清胸中忧〞和〝投躯寄天下,长啸寻豪英〞,最能诠释岳飞笔下的【仰天长啸】的含义。岳珂笔下〝壮怀徒激烈〞,脱胎自《满江红》中的〝壮怀激烈〞。《满江红》中〝壮怀激烈〞和〝白了少年头〞,明显化用了前人〝壮怀已有潘(潘岳)毛叹〞的立意。

为什么说《满江红》极可能是南宋初期的作品?(三)

退一万步讲,按照夏承焘先生的观点南宋与金的边境是【大散关】,如果硬是将《满江红》中的【贺兰山缺】换成【大散关头】,这样也不押韵呀!谷斯范先生认为【贺兰山】泛指边境,如北宋司马光〝贺兰山前烽火满〞,再如唐代顾非熊〝贺兰山便是【戎疆】,此去萧关路几荒。无限城池非汉界,几多人物在【胡乡】〞。

我们看到唐代诗人称贺兰山为【戎疆】和【胡乡】,北宋吕南公〝黄河东背贺兰山,……土地久传【戎种】姓〞,将贺兰山地区的少数民族称戎种。南宋张元干〝大节耻和戎〞的【戎】指金政权,再结合【匈奴】和【胡虏】在南宋初期的诗词作品中均可借指【金政权】,由此推断《满江红》中的【贺兰山】并不是实指宋与西夏的边境,而是泛指边境(包括南宋与金的边境)。再如明代魏骥〝我昔承恩使【西夏】〞,西夏与大明并不是对峙政权,此处的【西夏】就是泛指边境贺兰山一带。

为什么说《满江红》极可能是南宋初期的作品?(三)

【贺兰山】若泛指边境,那么〝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的立意,与岳飞《题新淦萧寺壁》〝斩除顽恶还车驾(代指徽钦二帝),不问登坛万户侯〞就不谋而合了。南宋饶节〝至今鲁山驾车处,会使齐儿畏朱博。方今天子坐明堂,指麾【夷狄】如驱羊〞,不能完全排除《满江红》〝驾长车〞,也是不动声色地引用了【元鲁山】的典故。南宋初期【山缺】与【落日】组CP的频率很高,如陆游〝青山缺处红日沉〞。将风雨飘摇的南宋政权比成摇摇欲坠的夕阳,如辛弃疾〝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满江红》〝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是要打破风雨飘摇的时局。

唐诗中多用【借汉代唐】或【以汉比唐】的手法,如李益《夜发军中》〝半夜军书致,匈奴寇六城〞的【匈奴】肯定不是实指,而是指与唐对峙的少数民族政权。岑参〝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其中【汉家大将】指封常清。岑参〝大夫讨匈奴〞的【大夫】亦指封常清,此时封常清出镇北庭(原来突厥的地盘)。岑参诗中的【匈奴】显然也不是实指,而是指北庭都护府附近的少数民族政权。

程千帆先生认为〝踏破贺兰山缺〞的【贺兰山】是借古讽今,而且还要与胡虏和匈奴结合起来看整首词的词意。北宋陈舜俞〝方袍骑马使【绝域】,贺兰山前无缙绅〞,【贺兰山】代指远离中原缙绅文明的穷荒绝域。北宋范雍《纪西夏事》〝拘俘询虏事,肉尽无一声〞,这里的【胡虏肉】与西夏/贺兰山有关。再结合〝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匈奴】和【胡虏】,在南宋初期的诗词作品中均可借指【金政权】。陈与义〝腆然【贺兰】面,安视一坐泣〞(作于南宋建炎三年即1129年),由诗题中的〝闻贼革面〞可知此处的【贺兰】不是指西夏。我们有理由相信《满山红》中的【贺兰山】,是代指南宋与金的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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