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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系」去马云化,但舆论场没法把马云抹去

「阿里系」去马云化,但舆论场没法把马云抹去

撰文 | 佘宗明

2017年11月11日,马云领衔主演的微电影《功守道》上映。

在片中,马云拳打邹市明,PK过吴京,脚踢甄子丹,威震李连杰,最终如愿拿下那本武林秘笈。

可这不过是大梦一场——所有这些,只是跑到华山派门前双目微合的马云,在自己意念中玩起的「闯关游戏」。

等马云从遐想中醒来,身前已经站了好几个身穿警服者。

他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民警甲说:这会儿知道说对不起了,你刚才不是表现得很倔强吗?

民警乙说:谁刚才在里面华山论剑呐,你这是跟谁比天下第一呢?

马云说道:我是真没看见「华山派」后面还有「出所」两个字。

镜头一转,原来「出所」二字被树叶盖住了。

「绝顶高手」最终被现实教育,这像是个预言。

有意思的是,《功守道》的主题曲是《风清扬》。

风清扬是《笑傲江湖》中最顶尖的世外高人,分属华山派剑宗的他,一手独孤九剑,已臻化境,几近通神。

但在某次「入坑」之后,风清扬隐居思过崖,封剑归隐,再不涉足江湖之争。

而今,花名为风清扬的马云,俨然活成了风清扬。

马云的云,以往是风云激荡的云,现在则是闲云野鹤的云。

他已去到有风的地方。

01

去年10月,在某节目上被问到如何看待中国科技企业说,马斯克问了一句:Where is Jack Ma?

这也道出了很多人心头的疑问。

那时候,马云已从公共视线中消失快3年了。

1个多月后,马云被媒体披露,过去半年主要生活在日本,他深居简出,异常低调——简直要比风清扬更逍遥子。

又过了1个多月后,马云终于公开露面:在腊八节也就是「乡村教师计划」活动举办当天,他通过视频连线形式,与全国100名乡村教师「云」见面。

他的那句「希望尽快能和大家线下见面」,被解读为将要回国的信号。

再往后,也就是前几天,马云被拍到在泰国看泰拳比赛、吃路边摊。

「阿里系」去马云化,但舆论场没法把马云抹去

▲马云被拍到在泰国看泰拳比赛。

看来舆论还是忘不了马云。他仍是行走的焦点,人到哪,C位就挪动到哪。

某种程度上,这算是「云」在场。

马云可以「行藏在我」,但热搜体质藏不住。

现实中,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氛围,也由不得他从热搜上隐退:

马云卸任浙商总会会长,会让马云被聚焦。

马云说希望能跟获奖老师线下见面,也会让马云被聚焦。

蚂蚁调整投票权结构、跟阿里强化隔离,还会让马云被聚焦。

阿里被省里、市里、区里领导调研,照样会让马云被聚焦。

「阿里系」去马云化,但舆论场没法把马云抹去。

作为中国互联网界最具标志性的人物,马云不会也不该「往街里绕过一周,便化乌有」。

02

在很多人看来,现在的局面对马云并不坏。

马云后撤,阿里向前,这样一来,皆得其所。

入世意义上的「退休」,出世维度上的「退隐」,本就可转圜。

马云不再作为蚂蚁实控人,也是两全之举。

蚂蚁控制权得到平稳过渡,马云可以安心退休。

事实上,近来围绕马云和阿里的变局,也充分表明了一点:

在很多方面,阿里已成中国互联网的「风向标」。

毋庸置疑,过去20年,BAT和TMD是中国标志性的互联网企业,阿里又是其中极具代表性的一家。

这里的「代表性」,也体现在所面临的产业监管环境上。

都知道,自2020年起,监管变调成了互联网产业发展的重要变量。

而很多人对此的最直观感知,就起于蚂蚁IPO急刹车。

从去年起,监管的风向与力度又有了变化。

所以许多人能看到,顶层会议刚开完,浙江省新上任的一把手就去了阿里。

春江水暖鸭先知,阿里就是那只「鸭」。

人们会从阿里身上看懂中国互联网产业政策演变。

过去两年,阿里受创于不可说因素最深,现在要疗伤,自然也会从它着手。

杭州市政府与阿里签下冰冻了3年的全面深化战略合作协议;

官方称赞阿里有逆势增长的韧性,比拼科创的实力,疫情防控的家国情怀,可持续发展的社会责任,整改中直面问题的果敢勇气;

官方表态坚定不移地支持阿里,并将提供全天候的沟通、保姆式的服务,及审慎包容的监管……

这些动作,不光是给阿里看的,也是给整个互联网行业看的。

阿里也是个观察世相人心的切片,马云也是。

在当下,市场不只会看阿里会怎样,也会看马云会如何。这连着市场信心提振的宏大议题。

很多人就将对冰面持续开裂的期许,寄寓在了「马云会回来吗」的话题之下。

在此背景下,对马云的「叙事」,显然也该偏向正向的一侧。

要知道,马云是中国互联网企业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位。他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无数人都在看。

03

马云是个很善于用叙事经济学的人,他自身也是叙事的对象。

「叙事经济学」是耶鲁大学经济学教授、诺奖得主罗伯特·希勒提出的概念。在希勒看来,叙事就是一种人为建构,混合了事实、情感和其他在人脑中里留下印象的繁枝细节。

揆诸现实,很多企业家都遭遇了叙事经济学框架下的叙事困境。

在PR话语中,他们身上满是闪光点。

可在舆论场中,他们浑身都是原罪。

他们原本用创新创业,做大了社会的财富蛋糕。

可一堆人看到的,是他们分走了最大的那块蛋糕。

而跟马云相关的叙事,近些年来无疑经历了巨大的流变:

在几年前,马云还是很多人心目中的精神导师,拥趸遍地,铁粉成群。

「马云语录」满天飞,「十八罗汉」在湖畔花园筚路蓝缕的创业故事也被许多人津津乐道。

马云在不少场合的新奇之论,都被许多人抄在了笔记本上。

撒贝宁眼看着马云说「我对钱不感兴趣」的名场面,也给涉马云的叙事不断上色。

「阿里系」去马云化,但舆论场没法把马云抹去

▲马云语录曾风行网络。

但到了后来,马云的形象有了转向,尤其是经历了那场众所周知的风波后。

「三仇」情绪的潮水,疯狂涌向了他。

马云就996发表的观点,就作为标靶式存在被各类箭头对准。

与之对应的,是马云从此前的高调转向了沉默。

从马云的形象转捩中,人们可以看到时与势的些微变化。

环境变了,叙事逻辑也就跟着变了。

04

对于马云遭遇的叙事基调反转,很多人会当个例孤立地看待。

但任何将马云跟时代剥离的叙述,都是幼稚的。

马云的机遇和际遇,无非是大时代现实生态的典型注脚。

熊彼特说,创新就是创造性破坏。

过去20多年里,中国互联网蓬勃发展,它撬动的数字化革命底色也是「创造性破坏」。

在包容性氛围中,「创造性破坏」里的创造那面会被更多地强调和凸显。

互联网创造的,是就业增量,是社会活力,是发展动能。

尤其是平台经济,会循着梅特卡夫法则将便利性触角伸向社会各个角落。

搁20年前,谁敢相信,我们沟通可以靠即时聊天工具,而不是大哥大?

就算是10年前,你要说以后出门不用带现金,都会有一堆人说你莫名其妙。

但如今,这些已飞入寻常百姓家。

互联网创造的便利与效率,曾是涉互联网叙事里着重强调的部分。

可创造性破坏包含的「新」对「旧」的破坏,也会为它的处境之变埋下伏笔。

当「破坏」伤及固有秩序的筋骨时,很多冲突也会旋即而至。

出租车司机围堵网约车司机,实体店将网店视作夺食者,都是其表征。

这些还是浅表性冲突。互联网带来的变革,撼动的秩序绝不只是行业性的。

法律教授马长山认为,数字经济时代的到来,将现代社会治理的重要基础从国家/社会的二分结构变成了国家/平台/社会的三元结构。

他还提出,互联网平台拥有的制定平台规则的准立法权、管理平台的准行政权、解决平台纠纷的准司法权,形成了新型社会权。

本质上,平台经济会产生德勒兹所说的「对之前社会机器的去辖域化与再辖域化」。

而固有秩序会抗拒这样的「末端秩序再造」,它只能接受适度平衡,而不接受过度冲击。

怎么去平衡?

这两年,互联网平台变身产业数字化底座,在CSR(如助力共同富裕)上加码,都提供了参照。

也就是说,某些人会对互联网的创造性破坏持复杂的态度:

一方面,想利用创造性破坏中「创造」的价值,去带动经济增长,对应的态度是「包容审慎监管」;

另一方面,想抑制创造性破坏对固有秩序的「破坏」,对应的态度是规范化治理——其本质是「削权」。

这两种态度谁占主导,是动态变化的。

这就是时代的本相。

对社会多方而言,理性态度是:不能因为创造性破坏有「破坏」的一面,就否定创造。

对马云也是这样。

05

相比起「只有时代的马云,没有马云的时代」,我更倾向于认为,「既有时代的马云,也有马云的时代」。

我挺认同吴晓波老师说的这句话。

好的时代和好的马云,总是相互成就。

不能让「马云的时代」在「时代的马云」面前零落成泥碾作尘。

事实就是:

在数字经济成为中国经济增长新引擎的叙事中,马云们的身影是不可或缺的。

要是没有马云马化腾张一鸣们的创造,中国数字经济的活力是会打折的。

如今,马云们就如同切片——洞察世相的切片。

他们的境遇,能反映着许多深层次情况,比如企业家精神能否被珍视。

他们当然可以隐退离去。

「阿里系」去马云化,但舆论场没法把马云抹去

▲马云在电影《功守道》中的剧照。

马云在《风清扬》里就唱道:

君不见自古出征的男儿   有几个照了汗青

一个个事了拂衣去   深藏身与名

但他们的「深藏功与名」,该是从心所欲,而不是被迫离场。

毕竟,有风清扬们的江湖,终究是更有趣的。

作者 | 佘宗明

运营 | 李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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