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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带去旧大陆的疾病,西班牙人其实让美洲死人更少了|文史宴

文/休·汤姆森

如果没带去旧大陆的疾病,西班牙人其实让美洲死人更少了|文史宴

由于二战以后的解构主义和近年的文化多元主义乃至多元文化主义甚嚣尘上,许多历史的叙述被拧巴得非常奇怪,甚至与事实完全相反。保守主义作者写的游记对这些谬论进行了严厉批判,纠正了一些误区。比如西班牙人到美洲后其实极大的阻止了印第安人之间大规模无休止的屠杀,他们对印第安人的奴役一般也不及之前的酋长和国王,只是印第安人无法抵抗欧洲人身上的旧大陆的病菌,人口才锐减而不是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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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第安人之间的大规模屠杀可参看: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读了劳伦斯的《羽蛇》这本书,发现它漏洞百出。

劳伦斯把自己脑海中的妖魔鬼怪嫁接到了他想象的墨西哥。两位墨西哥男主角不仅成了革命首领,而且成了阿兹特克神灵羽蛇神和战神的复活化身,他们还恢复了古老的人祭传统(而且他还暗示这是高贵的行为)。

如果没带去旧大陆的疾病,西班牙人其实让美洲死人更少了|文史宴

阿兹特克的羽蛇神

来自西方的观察者凯特见证了这一切。作为故事的媒介,他不定时地出现在书中,对于男主角的意志力,他时而感到被吸引,时而产生拒斥。

接下来是劳伦斯关于性的大量废话:“她俯卧在……古老的阳具崇拜之谜,兼具神魔二性的潘神”;

当劳伦斯仅聚焦于对湖边生活的简单观察时,写出了一些出色的描述性段落。但令我恼火的是,复兴前哥伦布时代的生活方式成了小说的核心执念。那些描述人祭仪式的片段,以及他们的吟唱和戏剧言行,就像一部糟糕的肯·罗素电影。

劳伦斯似乎在说,这才是真正的墨西哥,墨西哥现在需要重新找回这种文化。自西班牙征服以来的一切都是一种虚假意识,应该被清除掉。

我以前也曾接触过这种想法。我见过革命画家奥罗斯科的伟大壁画。在他的作品里,科尔特斯将蒙特祖马置于死地,高贵的野蛮人在征服者的贪婪面前束手无策。

墨西哥革命的一个主要原则就是要把土地“还给印第安人”。墨西哥一半的城镇都有阿兹特克末代皇帝夸乌特莫克(Cuauhtémoc)的雕像,而据说整个国家只有一个科尔特斯的雕像。

我对此很是怀疑。这一切似乎太容易了。

阿兹特克人坐镇特诺奇蒂特兰这一基地,也就是现在的墨西哥城,他们对其他臣属国家,比如生活在湖边的塔拉斯坎人,维持着一套邪恶的进贡制度。贡品不仅包括奴隶和货物,还包括大活人,以满足他们日益庞大的人祭活动。

阿兹特克人的统治时间实际上比较短。在科尔特斯到来之前,他们只在墨西哥中心地带统治了大约两百年。他们的贪婪丝毫不逊于后来的西班牙人的任何表现。在这种贪婪的驱使下,他们的皇帝与祭司们密切合作,然后领导其人民无情地征服了邻近部落(事实上,一些皇帝,如蒙特祖马,以前就是祭司)。

随着祭司们对阿兹特克战争机器的掌控越来越强,人祭活动也发展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当西班牙人到达时,阿兹特克人每年要杀死2万名俘虏。他们会在金字塔顶部举行集体仪式,挖出俘虏的心脏,让血液顺着在石阶上开凿出的通道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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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兹特克人以杀人为乐

大屠杀往往在盛大的庆典上进行

原本这是一种祭祀神灵的方式,后来却变成了提醒周遭朝贡部落谁才是主宰的实用方式。

阿兹特克人以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方式,人为地制造了战争,即所谓的“鲜花战争”。阿兹特克人会逼迫已经被征服的部落再次与自己战斗,以便在新的战斗中为他们的战神提供牺牲品。

我们很难以“不同的价值体系”为由为这种残暴行为开脱。人祭只是阿兹特克文化最极端的表现,这种文化是由宗教责任和嗜血所驱使的,对比之下,其程度足以让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的天主教主义显得温和。

我对墨西哥的感觉是,西班牙人的入侵带来了两种完全迥异之文化的意外融合。两个种族在经历了最初的对抗之后,发现他们之间有很多共同之处。其中就包括性吸引力。

西班牙人和当地人以相当快的速度进行了杂交,即使在现在的墨西哥,虽然可能存在对印第安人经济层面的歧视,但几乎没有种族偏见(如果说有的话,对像我这样白皮肤的欧洲人的侮辱更常见)。

征服者有他们的缺点,当然也造成了相当大的破坏,更不用说带来天花和其他旧世界的疾病了,但他们的影响并不像劳伦斯和其他人所暗示的那样恶毒。

阿兹特克人——或者更恰当地说是纳瓦特人(Nahuatl)或考古学家对他们的称呼墨西加人(Mexica)——的优势,比如他们的灵巧、惊人的雕塑和工艺技术,甚至是国家的名称,都被保存了下来。西班牙的殖民风格元素,比如教堂和每个城镇的中心大广场等,都是很有分量的增益。

人祭可以用“文化差异”这个自由主义的借口来宽恕?我不接受任何人的这种说辞。

最后,开着奥兹莫比尔四处巡游时,我反思了一下,如果没有科尔特斯,墨西哥人就不会有轮子。

在圣布拉斯时,一个冲浪者给我放了一首尼尔·杨的《杀手科尔特斯》(“Cortez The Killer”),这表明同样的劳伦斯式浪漫迷思仍然存在:

在杨的歌词中,当科尔特斯“乘着大帆船,带着枪炮,涉水而来”时,他遇到了一个新时代的蒙特祖马,他用古柯叶和珍珠把臣属聚集在身边;女人都很漂亮,男人威武挺拔,“仇恨只是一个传说,他们不知战争为何物”。这就是残暴的“杀手科尔特斯”要摧毁的天堂。

这些只会让我更加觉得那是一个嬉皮士的骗局。“仇恨只是一个传说”,确实如此。尼尔·杨不是穿着长款麂皮夹克、扎着流苏辫子吗?他是朋克诞生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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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皮士们真就是垮掉的一代

只不过老美底子厚,一代人还折腾不垮

和潘乔·比利亚一样,科尔特斯也是我心目中的墨西哥英雄之一。

“真正的”墨西哥并不是什么有待揭开和重生的考古学秘密,它现在就展现在我的面前。

在1930年代涌向墨西哥的众多英国作家中,与这种观点最相契合的是伊夫林·沃,一位坚定的反传统者。他完全不同意劳伦斯式的观点:“他的孤独和缺乏幽默感,以及他不安分的神经质般的想象力,使得《羽蛇》成为近代文学作品中最愚蠢的故事之一。”

相反,沃提出:“西班牙的传统仍然深藏在墨西哥人的性格中,我相信,只有继续发展这些传统,这个国家才能永远幸福地走下去。”他还精辟地指出:“墨西哥人感觉自己像阿兹特克人,但思维却像西班牙人。”

他的《法律下的抢劫:墨西哥实景教学》(Robbery Under Law: The MexicanObject-Lesson)一书被众多读者所忽视,主要是沃自己选择了忽视它,将其从后来的一本游记自选集中剔除掉了。冗长的书名和内容所涉及的国家足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简直就像一份拖沓的1880年代的《时代导报》。

沃之所以写这本书,只是因为受皮尔森家族的委托,而皮尔森家族的油田被墨西哥人没收了。

但这本书中包含了他的一些最好的旅行写作。与格雷厄姆·格林一样,他于1939 年抵达墨西哥,当时墨西哥正处于动荡之中,欧洲面临的一些政治分歧也在此得到了呈现。

沃是一个异常出众的作家,不可能完全拘泥于皮尔森的指示,而在墨西哥随意看到的一些残酷和直白的东西既让他觉得很有吸引力,又让他震惊不已:

墨西哥的魅力在于它给人的想象力带来的刺激。那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而且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在那里发生过;它见识过人性的每一种极端,好的、坏的和可笑的。

从某种程度上说,它对于欧洲的地位就像非洲对于罗马人的地位一样:是新奇的源泉。

本文节选自《龙舌兰油:迷失的墨西哥》,已获出版社授权独家首发。这是商务印书馆翻译的文化游记之一,描绘了近代墨西哥的方方面面,文采史识俱佳,尤其三观正,值得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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