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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宁一农民的布票记忆

文/ 宋继宗

会宁一农民的布票记忆

说实话,作为一名六零后人,我有点儿怕逢年过节。

因为每逢节日,儿子和女儿总要给我置办两身新衣,老伴儿更是嚷嚷着要我从头到脚全部换新。

其实,人到这个年纪,对物质的需求没有多少奢望了,吃饱穿暖,有安身之所也就足够了。对我而言,半新不旧的衣服穿在身上倒觉得自在。

看到现在的青年人流行什么穿什么,而且一件衣服没穿几次就扔一边了,觉得是一种浪费。可青年人却说:“时代发展了,不像你们年轻时一件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青年人说的没错,从我六零年出生到八零年的那段时间,生活物品匮乏,人们对物质的需求确实是吃饱穿暖就足够了。记忆里,那个年代人们的生活跟“票”分不开。去商店里买布料要“布票”,去饭店里吃饭要“粮票”等等,最常见的是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布票”。

布票,是用于购买布料做衣服的票证,是国家对布匹购销实行统一管理和按人口供应的措施。布票的单位是:一寸、二寸、半尺,一尺、二尺、五尺、十尺等,并且严格禁止买卖流通。那个年代里,布票与我们的生活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因为我们的生活离不开衣食住行,而穿衣服更是头等大事。

小时候的我,和同龄人一样,很少穿新衣服,只有逢年过节、去亲戚家时才换上新衣服。一身衣服少说也要穿二三年,平素里只有冬棉夏单两身旧衣服。棉衣从冬天开始一直穿到第二年大暖和才换单衣,脏了,母亲拆了洗;破了,母亲又是缝又是补。过两年就得添些新棉花,否则,棉衣就没“火气”了。

夏天,是我和同龄人的“黄金”季节,光着屁股或只穿一件小裤衩,便舒舒服服度过整个夏天和初秋了。上小学读书的时候,条件稍好一点的家庭还能给孩子做一身新衣服,但大多数家庭只能到了年关才能给孩子做一身新衣服。大一点的孩子穿过的衣服缝补后小孩子接着穿,最后洗得褪了色,上面补丁摞补丁。

物资的匮乏,生活的贫困,不管谁家,都非常节俭。穿过的破衣服,拆洗后,做成了布鞋穿。

会宁一农民的布票记忆

记忆里,母亲每年要做好几双布鞋。做鞋前,要“摸背子”,在炕桌或门板上先铺一层纸,然后在纸上摸一遍浆子,再把洗干净、叠压得很平整的旧衣服布分层粘糊在上面。粘糊够七八层后,用同样的方法再摸另一片,这就是当年乡里人做布鞋前的“摸背子”。摸背子的浆子是自家用糜子面打成的,因为糜面浆子摸的背子做鞋、特别是纳鞋底时软,针容易穿透。而白面浆子虽然粘性比糜面的好,但纳鞋底时非常硬,做起来很吃力。

背子完全晾干后,母亲就开始做鞋了。把鞋样贴在背子上,用剪刀剪好,叠到一起,厚度足有一公分,然后就开始纳鞋底。鞋底纳好后,就把提前做好的鞋旁子缝合在上面。鞋旁子一般用黑色条绒布做,但姑娘媳妇们有用红色条绒做的。最后,母亲用剪刀把鞋底周围刮得白白的,一双“毛底子”布鞋漂漂亮亮的做出来了。

母亲从摸背子到做鞋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现在回想起来,才体会到了“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这句话的含义。母爱,无时无刻不在沐浴着儿女们!

会宁一农民的布票记忆

穿的衣服需要布票,晚上睡觉盖的被子也需要布票。那个年代,不管谁家的孩子,不是每人都有被子盖,两三个孩子扯一床被子是很正常的。特别是冬天,睡到半夜里,你扯过去,他扯过来,扯着扯着,就打起了架。

那时候的人家,大多数都养羊,剪下来的羊毛积攒两年后,请来毡匠擀成毡,晚上睡觉铺在炕上,到了白天就卷起来放在一边。家庭和家庭不一样,当时人口多,养羊少的人家,只有老人能铺上羊毛毡,年轻人和小孩都睡在光席上。难怪有些妇女凑在一起逗趣说:“晚上脱的光溜溜,早上浑身席花子。旧被子死驴烂马的,压得人翻不过身”。

布票由国家统一发行,每年发一次。大人每年限布票十二尺,小孩子少,只有五六尺。十二尺的布匹可以做一身衣服,剪下来的布头子凑合着做一双布鞋穿。布票的发行量每年不一样,听上一辈人说,在六零年和六一年最困难阶段,每人每年只发了二尺半布票。

会宁一农民的布票记忆

这么少的布票,不用说给大人做衣服了,就是给小孩子也不够。人们只有全家合起来做几件衣服,谁需要谁穿,或者,先满足家中孩子的衣服,大人旧衣服缝缝补补后,将就着穿。

困难最大的要数给结婚成家的儿子做两身新衣服、一套新被褥,给出嫁的女儿做两身嫁衣的人家了。每到这时,这些人家一时半会拿不出那么多布票,就求助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淳朴善良的父老乡亲,遇事互相照应,大家你一尺,我二尺,互相帮衬,度过难关。

一九七二年春天,我姐姐出嫁那会儿,用去了全家人的布票。到了冬天,再没有布票购买布料做过冬的衣服了,眼看着一家人要受一冬的寒冷,好心的我二姨、三姨和我四姨解了燃眉之急。

我的三位姨姨居住在宁夏回族自治区西吉县的农村里,她们那里属于少数民族地区,各项政策比较优惠,布票的发行量相对来说稍微宽裕一些,每家凑了五六尺布票,才使父母和我一家三口人暖暖和和过了冬。特别是三姨,对我格外疼爱,另外给我缝制了一件大红花棉袄,让我穿上一身新衣服过冬。

这一年的正月初一,我穿上三姨做的大红花棉袄出门得瑟了,在同龄人跟前好一顿显摆,惹得他们羡慕极了。正月初三这天,我随着父亲去给三位姨姨拜年,四姨父当时在西吉县马建公社当秘书,给我发了五元的压岁钱呢。

在那个年代,布票和人民币都很紧缺,家家都很困难,过年时能穿上一件新衣服、一双新布鞋就很了不起了。那时候的布料几乎都是蓝咔叽、蓝华达呢和白颜色的布、劳动布,再没有其它什么花样,女孩子和年轻妇女穿的衣服花样也很少,刚结婚的年轻媳妇能穿一件红条绒上衣就很不错了,而且平时都舍不得穿。不管在街上还是乡村,穿有补巴衣服的人到处都是,而补巴如果能用缝纫机缝补就很好看了,但大多数都是手工缝补的。补衣服用的布和衣服不是一个颜色的,十分反差,很不好看,但在那个年月,穿上衣服不露肉就很知足了,还能有什么高的要求呢!

会宁一农民的布票记忆

布票和粮票不一样,粮票全国能通用,也不作废。而布票一个省一个样,省与省互不通用。也就是说,甘肃省的布票去宁夏买不了布。布票拿到商店买好布,售货员收过后就把右边的“副券”剪下了,这些被剪掉副券的布票就算作废了,再也不能流通了。我的家乡在甘宁两省交界处,两地人沾亲带故的比较多,亲戚之间常常互相交换布票,你去我那里买布,我去你那里买布,这样,就可以买到各自需要的布料。

一九七九年夏季我高中毕业后,回乡参加生产劳动。每天和社员们打交道,需要穿得体面些,贫困了多半辈子的父母扯了六尺蓝华达呢,拿到村里最好的裁缝匠跟前,给我做了件中山服上衣。爱美是人的天性,我也不例外,那件中山服上衣我劳动时舍不得穿,只有出门入户、逢节日时才穿,平时我把它洗得很干净,叠得很平整。后来,洗得发了白,可衣服仍然完好无损,那件衣服我整整穿了三年。

会宁一农民的布票记忆

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的确良、尼纶、腈纶等各种化学纤维产品相继问世,布票就逐渐退出了市场流通领域。随着大陆的改革开放,商店里、市场上各种物品应有尽有,琳琅满目,人们再也不用计划一年的布票怎么用了,用各种票证过日子的时代永远的过去了。

现在,我们的生活是竹报平安节节高,身上穿的都是名牌,有品位,有价位,再也看不到穿补巴衣服的人了。而我仍然对布料衣服有很深的感情,特别是三姨给我做的那件大红花棉袄,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布票、粮票,曾经是商品供应匮乏,计划经济购物的主要凭证,关系着每一家人,每年每月每天的生活,它见证了那段艰苦的历史。

社会历经变革,记录了我们的父辈艰苦生活、艰苦创业的历程。父辈们饱经沧桑的历程提醒我们,要格外的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

2022年3月17日

作者简介:

宋继宗,甘肃会宁平头川镇人,会宁县作家协会会员。人生格言:脚步走不到的地方,眼睛能够看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心境可以达到。一个人有了梦想,才能够说:脚步走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