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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晓军:《中国农民城》是最艰难的一次写作

朱晓军:《中国农民城》是最艰难的一次写作

中国城建史上有两大奇迹,一是广东深圳,二是浙江龙港。

《中国农民城》讲述了龙港由小渔村发展为中国第一座农民城的真实历史,为人民奋斗留下炽热而凝重的记录。

一群浙江温州龙港的农民,凭借人民的智慧和勤奋,在短短四十年,不但实现了农民进城的梦想,而且创造了农民造城的奇迹。龙港在城市发展、城市治理、谋求共同富裕等方面,给中国的城市化道路提供了样本和经验。

朱晓军:报告文学应抓住百姓真正关心的东西

文 丨徐敏

在当代文坛的报告文学板块之中,作家朱晓军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从《天使在作战》《一个医生的救赎》,到《快递中国》《中国农民城》,多年来朱晓军笔耕不辍,发表了一篇篇反映国计民生重大问题的报告文学,在国内引起强烈反响。尤其是获得鲁迅文学奖的《天使在作战》,因其作品的影响力,主人公陈晓兰医生被评选为中央电视台感动中国人物。

近日,在朱晓军“写作过程最为艰难的”《中国农民城》出版之际,新黄河记者就报告文学写作等话题对其进行了采访。

写作是生命的着落

朱晓军于20世纪50年代出生于沈阳,因为父亲是建筑企业的职员,所以他的家庭跟着建筑工程跑,辗转在东北三省的几个城市。据朱晓军回忆,有一阵家搬到了黑龙江省第二大城市齐齐哈尔的重工业区富拉尔基,文化贫瘠的年代没有文学类图书可读,只能读语文课本。大学时,朱晓军听从父亲建议,选择的是工程机械专业。不过,即便是就读于理工科专业,后来做过期刊编辑,再后来到高校任教,朱晓军始终热爱阅读和写作,直至问鼎鲁迅文学奖。

对报告文学产生热爱,源于1978年徐迟的《哥特巴赫猜想》。据朱晓军回忆,当时他正在读大一,《中国青年报》上刊登了这篇报告文学后,很多同学挤在一起看。多人挤在一起更不方便阅读,就由一名同学朗读,大家听完之后意犹未尽。后来,朱晓军又阅读了很多与工作有关的书籍和文学作品,威廉·福克纳、杜鲁门·卡波特、马塞尔·普鲁斯特等作家均对他的写作产生了影响。

朱晓军:《中国农民城》是最艰难的一次写作

《中国农民城》 朱晓军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浙江人民出版社

《天使在作战》《快递中国》《一个医生的救赎》《大荒羁旅》……这些均是读者比较熟悉的朱晓军的报告文学作品,这些作品从一个个不同剖面深刻展现了当下社会的各个层面。不过,很多读者不太知晓的是,朱晓军还曾是《家庭》《知音》等大众认知中较为通俗的杂志的撰稿人。在采访中,朱晓军谈了他对这类杂志的看法。他说,人们往往认为通俗杂志发的稿子都是低俗和庸俗的,其实也不是,《家庭》杂志的格调并不低,他们发过很多《北京文学》能发的选题。

“我过去有些选题是先在《家庭》杂志发篇三五千字的特稿,再在《北京文学》发一篇三万多字的中篇报告文学。”朱晓军说,获得鲁迅文学奖的《天使在作战》最先是在《家庭》2006年第4期上以《拒宰病人,女医生九年苦斗黑医疗》为题发表。因为《家庭》刊物容量有限,文稿要求短小,只用6000多字的篇幅对陈晓兰的事迹进行了真实简略的内容描述,后来扩展为长篇报告文学。至于《知音》他撰稿较少,印象深刻的是写过一位北大荒作家心脏移植的故事。

2002年6月20日,鸡西城子河煤矿瓦斯爆炸,124人遇难。朱晓军的第一篇报告文学《让天说话》写于2003年,写的正是“鸡西6·20矿难”。《让天说话》中,朱晓军挖掘了许多感人至深的故事,尤其是赵文林的故事打动了许多人。

与很多热爱写作的人一样,写作是朱晓军的生活,是生命的着落。

报告文学“写什么”很重要

2007年,朱晓军凭借《天使在作战》获得了第四届鲁迅文学奖。授奖词这样写道:《天使在作战》充分体现了报告文学的战斗性,对关乎国计民生的重大问题敢于秉笔直书,是近年来涌现的最具震撼力的作品之一。更有评论家称,《天使在作战》“其意义在于昭示了报告文学文体应予坚守的基本精神”,“给予当下‘偏甜’的报告文学,导入了不可或缺的辛辣味。”

回看这部16年前的作品,朱晓军谈到,对于写作而言,无非是“写什么”和“怎么写”的问题。对非虚构来说,“写什么”很重要,什么时间写也重要。作为报告文学作家,要有问题意识与公共感,要有使命感和责任感,要有担当精神。一部作品的成功首先是选题的成功,所以绝对不是“挖到篮子里就是菜”,即便是菜也要反复比较,炒哪个最好。“我当过期刊编辑,编过非虚构稿件,培养了我的选题意识,我的选题基本上是不错的。非虚构作家只有扎根于人民,才能跟人民同呼吸、共命运,也就知道什么选题有价值、受众需要什么。”朱晓军说,16年过去了,如今回头看,《天使在作战》仍然是一个好选题。

朱晓军:《中国农民城》是最艰难的一次写作

龙港今昔对比图

谈到报告文学与小说等虚构的文学形式在写作上的不同,朱晓军说,这是两类写作,如果用外卖来比喻,写小说像跑星巴克送咖啡等饮品的,写非虚构像在大润发超市送米面和桶水的,是力气活儿。“对虚构来说,想要啥有啥,对非虚构来说,有啥要啥。莫言43天创作出50万字的《生死疲劳》,非虚构作家43天也许连田野调查都完不成。”朱晓军说。但他已经乐在其中,调查采访拓宽了视野,写作让他对社会与个人命运有了深刻的思考和认识。

报告文学是最艰苦的创作,写出优质报告文学作品必须不惜花费力气和时间。写作《中国工匠》这本书时,朱晓军的采访对象是绍兴人,因为方言的关系他只能听懂对方60%左右的话语。朱晓军认为,不要说40%听不懂,哪怕0.4%听不懂也不行。任何一点听不懂都可能导致作品失实,对报告文学而言,最可怕的就是失实。为此,朱晓军请了当地的年轻人一句一句把录音翻译成普通话。不止如此,录音整理成文字后,自己还反复去听,哪怕是细微的语调都不放过,因为它可能包含着叙述者的情绪。

要写好一部报告文学,写作者必须读懂自己笔下的人、读懂人物的背景、读懂人物行动轨迹——情节,还要读懂人与人之间、人与事之间的关系,要读懂人物的情感与内心冲突。朱晓军说,如此,才能无愧于报告文学的灵魂:真实性、思想性和时代性。

《中国农民城》是最艰难的一次写作

近日,朱晓军在人民文学出版社与浙江人民出版社同步出版了新作《中国农民城》。中国城建史上有两大奇迹,一是广东深圳,二是浙江龙港。这本书讲述的是龙港由小渔村发展为中国第一座农民城的真实历史。

朱晓军谈到,《中国农民城》是他写作生涯中写得最为艰难的一部作品。之所以艰难,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人物、情节、细节和场景的呈现,要靠亲历者讲述。可是集资建城距今近40年,亲历者绝大多数已年逾古稀,有的还患了阿尔茨海默症,有的已经过世。

朱晓军:《中国农民城》是最艰难的一次写作

作者 朱晓军

“错误记忆的研究发现,人类记忆不仅容易逝去,还会受到外界干扰信息的误导,会由联想而自发地发生改变。往事如烟,记忆或被漫长的岁月冲得支离破碎,或像被水浸过的老照片变得模糊不清,甚至有丢失、偏差、错位,有张冠李戴。”朱晓军说,为了挖掘真相,只能加大采访量,先后共采访了近百人。这近百人中,有时任县委书记胡万里、县长刘晓骅,有当时镇委、镇政府干部十几人,还采访了几十位集资建城的农民以及到龙港创业的陈细蕊等小人物。其中,光是老书记陈定模的采访就多达十几次。

龙港镇成立时到底什么样?有没有通电?有没有自来水?铺了几段路?这些看似简单的问题,采访起来朱晓军得到的答案却是不一样的。为此,每名采访对象朱晓军至少采访两遍,重要情节要反复确认两遍以上,还要分析、鉴别,不遗余力地寻找真相。另外,朱晓军还辅以档案查询和实地考察等田野调查方法,查阅和翻拍大量的苍南县和龙港镇的红头文件、重要会议纪要,以及龙港镇委、镇政府的会议记录。“对文中涉及的自然环境或场景,一一观察、感受、体验、想象和联想,哪怕时过境迁,也要到现场感受一下。”朱晓军说。

今日龙港

在《中国农民城》中,每个人物都在用生命和梦想书写着传奇。不管是只有小学文凭却能通读政治理论名著的老书记陈定模,还是在龙港奋斗生长的普通农民,朱晓军都一一鲜活地记录在龙港的历史中。谈到如何写好这些小人物,朱晓军说,他的做法比较笨,就是尽可能和作品中的人物多接触,像读一本高深莫测的书那样去读他,把他读懂。把这些读明白了,也就接近他的心灵了。

“到底是奇人创造了奇迹,还是奇迹成就了奇人?”对于自己在引言中提出的这个问题,朱晓军表示本书收稿之时仍然难以解答,大抵是二者往往同时出现,随着奇迹的出现,奇人也就产生了。

文章来源:《济南时报》

朱晓军:《中国农民城》是最艰难的一次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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