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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梦译文】逸天|年轻瓦加诺夫的烦恼(小说)

【心梦译文】逸天|年轻瓦加诺夫的烦恼(小说)

【俄】|B·M·舒克申 著 逸天| 译

年轻的法律系毕业生,年轻的检察院雇员,年轻的格奥尔基·康斯坦丁诺维奇·瓦加诺夫,从早上开始就有一个很好的心情,昨天他收到一封信……是他同年级的玛雅·雅库基娜写的。姑娘有着轮廓分明的脸庞,高傲的气质,就像是大师做出的木制洋娃娃。瓦加诺夫希望大家搞清楚,其实也没什么可清楚的,就是他喜欢玛雅·雅库基娜。他们年级有4个年轻人喜欢玛雅,在大学的最后一年,玛雅嫁给了一个天才物理学家。但是瓦加诺夫不能指责她,也不能感到不满,第一:他没有这个权利;第二:又能指责她什么呢?瓦加诺夫一直都知道,他配不上玛雅。遗憾,是当然的……然而,也许又不会遗憾,因为他收到玛雅的来信,像命运之路,他很快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玛雅在信上写道,她的家庭生活出现裂痕,她现在是自由的,并且想利用自己的假期亲眼看看自己的国家。并问:“亲爱的焦拉,还记得我们的友谊吗?让我们在车站相遇,并让我陪你一个星期,我一直想去那里,可以吗?”接着她还写道,她有一个很好的机会重新考虑她自己和周围的生活。“呶—呶—呶,容易,亲爱的,这很容易。”年轻的瓦加诺夫满意地想,“先等我计算一下。”

把信放进公文包里,年轻的瓦加诺夫拿起包便去上班了。他想在工作的时候回信,如不可以的话,那就晚上回家再回信给玛雅。他满脑子搜寻着适合写在信里的词语,怎样才能让回信看上去简单、大方、聪明。他想到一些话,觉得不好,又开始搜寻……瓦加诺夫走进办公室,立刻找出几张现成的纸,打算写信。但这时,办公室的门慢慢地响起吱呀声……门后小心地露出一个男人的光头。

“可以打扰一下吗?”

瓦加诺夫停顿了一下,掩饰住自己的失望,说:“请进。”

“你好。”这个男人50岁左右,瘦高个,长长的手臂,有点不知所措。

“坐吧。”

“我把鉴定带来了。”男人说,并因为双手找到了事情做而高兴。他焦急地拿出夹克口袋里的东西,那个他所谓的鉴定。

“什么鉴定?”

“关于我妻子的……我想解释……”

“你是波波夫?”

“是啊。”

“你想解释什么?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打架?为什么要殴打妻子和邻居?鉴定是关于什么的?”

波波夫已经拿出鉴定站在办公室中间。

“呶,把鉴定给我。”

波波夫拿出两张纸递了过来,又再次站回办公室中间等着。

瓦加诺夫看完后,抬起头说:“波波夫,这个是改变不了事情性质的。”

“怎么改变不了?”

“改变不了。你这里写着,她是如何如何坏。举个例子让我们相信你,如何?”

“这怎么说?”波波夫很惊讶。“她故意拘禁我15个昼夜。把我关起来,而她自己……我都知道,科罗廖夫全部告诉了我。其实科罗廖夫不说我也知道,她自己也告诉我了。”

“怎么说的?”

“她说了!”波波夫信心十足地说,“你,在这呆着,我要去和米什卡一起住。”

“噢……什么?她就这么直接说的?”

“是的,事情就是这样!”波波夫再次表示,“她说她故意激怒我而去和米什卡一起住。”

“她说她故意气你?”

“是的。”

“呶,我不知道……”年轻的瓦加诺夫真的不知该怎么做,看来这个男人说的是痛苦的事实。接下来可能就会离婚了吧。

“我现在怎么办?离婚吗?她依法院判决拿到房子,可孩子们还没长大,我为他们感到难过……”

“你们有几个孩子?”

“三个,最小的只有7岁。我爱他到死……在这方面我赢不了我妻子。”

“听着!”瓦加诺夫说,“在这里,我是你的朋友,我不知道该怎么建议。你说,在这之后你能不能和她一起生活呢?”

“能。”波波夫坚定地说。“让她见鬼去吧。”

“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让他们平息这件事。”

“那份‘鉴定报告’又是为什么呢?”

“他们也许会觉得这样对他们有好处,会平息这件事。”

“你是怎么结婚的呢?”沉默了一会儿,瓦加诺夫问。

“怎么结婚的?像平常人一样。我从战场上回来,她在村里的商店工作,我很早之前就知道她。”

“你住这里?”

“住这里。我家乡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那现在你妻子在哪里?”

波波夫疑问地望着检察官:“在哪工作?在那儿,村里的商店。”

“现在上班?”

“谁教你写的鉴定报告?”

“没谁教,我自己写的。”那个男人回答。

“好,把它留给我。我试着说服你的妻子。”

波波夫张了张嘴,好像是想说什么,但只是看着瓦加诺夫,乖乖地点点头,轻轻地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瓦加诺夫一个人,独自站着,望着门。然后又坐下,看着他准备用来写信的白色纸张,在心里问:“呶,玛雅,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咳,见鬼了。”瓦加诺夫气愤地说。接着想:“还是晚上再写信吧。”

检察官来到波波娃所在的村庄商店。

【心梦译文】逸天|年轻瓦加诺夫的烦恼(小说)

波波娃是个漂亮的中年女人,她没有因为检察官的到来感到胆怯,而且马上声明:她懂得法律,也知道法律可以保护自己。

“你能想像得到吗,瓦加诺夫同志,我跟他在一起生活得一点也不幸福,他只知道喝酒,像个流氓。是个没有教养的傻子。”

“是,是。”瓦加诺夫招呼这个女人来到跟前,“胡作非为。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很严重的!”

“他忘了这世上的一切!什么都不记住。”

“只是,孩子们失去父亲没什么吗?”

“那有什么?他们现在已经大了。”

“他一直都这样吗?”

“怎么样?”

“呶,像个流氓一样跟人打架!”

“不,从前他也喝酒,但是会很安静。从去年开始嫉妒起米哈伊尔。”

“谁是米哈伊尔?”

“我们的邻居。去年搬来的……在村里当司机。”

“他是一个人吗?”

“是这样的,他们搬来之后,以前住的房子没有卖掉。他的妻子不喜欢这里,可米哈伊尔喜欢。他是个狂热的渔民,我们这里是捕鱼的好地方。他们就这样住着两个地方,在那边栽种菜园,还有这里……这样他妻子就去旅行了……”

“这样……”瓦加诺夫完全相信波波夫是对的,“你丈夫在这里写,说你直接跟他说你要和米什卡一起生活。”那个“鉴定报告”其实并没有写这些,但瓦加诺夫记得波波夫这么说过,便假装阅读起来。“是这样吗?”

“他这么写的?”波波娃大声抗议。“这个厚颜无耻的人!竟然这么说……”女人甚至笑了起来。“哦,他竟然这么说!”

“他说谎?”

“他在说谎。”

“信心十足的女人。”瓦加诺夫有点恼恨地想,说:“你把他拘禁了?”

“就该把他关起来。格奥尔基·康斯坦丁诺维奇·瓦加诺夫你什么,你什么都不要做。让他回来吧。”

“不会觉得遗憾吗?”瓦加诺夫不太情愿地说。

波波娃看着这个年轻人,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瓦加诺夫盯着女人说,“你可以走了。”

女人“嗯”了一下,站起身走向门口,然后又转过头来……瓦加诺夫一直看着她:“我忘了问,你们为什么那么晚才有孩子?”

女人又回到桌子旁坐下。“我没有怀孕。”她说,“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怀孕,就这样,后来又怀孕了,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瓦加诺夫又说了一遍。

女人走向门口……

“对了。”检察官好像又想起什么,“谁是……”他假装在文件里找波波夫提过的一个人的名字,虽然这个名字并不存在。“谁是尼古拉·科罗廖夫?”

“上帝!”女人在门口停下。“科罗廖夫?我的第一个酒友,谁会相信他的话!”女人感到非常困惑。

“他怎么了,难道他注册酒鬼了?科罗廖夫?”

女人想再次回到桌旁说说关于科罗廖夫,看得出,她知道这是自己最脆弱的地方。

“瓦加诺夫同志!他们和我只是好朋友,一起在战争中……”

“呶,好了,你走吧。”

瓦加诺夫陷入沉思,忽然看见等着写信的那几张纸。

【心梦译文】逸天|年轻瓦加诺夫的烦恼(小说)

玛雅…..遥远的名字,春天的名字,美丽的名字……终于可以开始写美丽的语句,一句接一句,一句接一句的,要写的实在很多。可是,一个早上的兴奋在经历波波夫的事情之后,减退了不少。“还是晚上再写吧!”瓦加诺夫重新决定,“愚蠢的事情。因为年轻,个人情绪和工作总会互相干扰。要是把它们分开处理,应该容易些。”

晚上,瓦加诺夫关上房门,关掉收音机,坐在桌旁开始写信。但是眼前又浮现出波波夫和他那泼辣的妻子。像个诅咒一样。瓦加诺夫觉得自己快疯了。

瓦加诺夫一动不动地坐在桌旁……他再次拿过来一张纸,继续坐着。不,不能用书面的形式,这样没有想要的那种灵魂,没有确定性,也许之后会有某些事情发生。让我们开始写信吧。我们不写诗一样的句子,而是这样告诉她:“亲爱的,你带来什么,将会得到什么?”就这样写。

凌晨4点的时候,瓦加诺夫写完了一封长长的信。街道上已经开始放亮,敞开的窗户蒙上了一层寒气。瓦加诺夫靠在窗户,点燃了一支烟。他因为写信而感到疲劳。他在第十二遍的时候才下决心正式开始写,他太累了,所以现在不愿意再去看信。不过,他还是在抽完烟之后,又坐下来重新把信读了一遍。

“玛雅!你的来信是如此困扰我,我已经连续两天都把心思放在信上,我问自己,这是什么?但我不能回答。我问你,这是什么?玛雅?陪我一个星期?——看在上帝的份上!你知道我对你的态度……它好像告诉我,我还是像以前那么爱你。在这种情况下,我有权利说出我对你的想法,还有对我自己。玛雅,你想逃出自己的生活?来到我这里?但那时我又该逃去哪?我没有地方去,可我知道我想逃。所以我再次问自己,像审讯一样,这是什么,玛雅?求求你,再给我写一封信,告诉我答案。”

瓦加诺夫在信的开头是这样写的。他靠在桌上。他甚至觉得心脏因为自己的愚蠢和无助而疼痛。他一遍一遍地问自己,这是什么,但终究得不出答案。“哎,玛雅,我是个懦夫。玛雅。”

他把信揉成一团扔出窗外。接着便躺在床上紧紧闭上眼睛。

早上步行去上班的时候,瓦加诺夫感到自己非常的疲倦。他喜欢玛雅却又怕接近她。他怕负责任,怕没有自由,怕他以后不会坚强积极地参与未来的计划。“现在让我们看看你是如何积极向上的吧。”他对自己说,“走着瞧。”

刚一开始工作,他便给波波夫发了信息。波波夫很快来了,还是小心地站在门外向里张望。

“进来。”瓦加诺夫跟他握了握手,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到了旁边。

“你叫什么名字?”

“保罗。”

“嗯,家那边怎么样?”

波波夫沉默了,用灰色的眼睛看着检察官。

“好像没什么……是吧?”波波夫问。

“你跟妻子说了吗?”

“我们已经一个星期不说话了。”

“那你看到她有任何改变吗?”

“看到了。”波波夫笑了笑,“昨天晚上她看我半天,然后问我:‘去找检察官了吗?’我说去了。”

“她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我也就不说话了。”

“他们之前拿到了申请。”瓦加诺夫说,“还有一次艰巨的挑战,也许不止一次……我认为。”

“好极了。”波波夫说,“让她见鬼去吧。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保罗。”瓦加诺夫突然开始对自己的事情冥思苦想,说:“我想听一下你的意见……”瓦加诺夫听到一个声音对自己说,“不要羞愧,就像一个男孩向叔叔征求意见,这并不荒谬,他也不会笑你的!”

“我有一个女人,保罗……不,不是这样。是这世上有一个女人,我爱她。她结过婚,现在她和丈夫离了,并给我暗示……”此刻瓦加诺夫还是感觉到一些尴尬,“总之,就是这样,我爱这个女人,但又害怕和她沟通。”

“为什么会这样?”波波夫问。

“就是害怕,她这样……就好像和你的妻子。我害怕和她一起。她喜欢乐趣丰富的生活,我所做的一切都要满足她。”

“呶,怎么会这样。”波波夫说,“这是必要的。生命是友好的,所有的都在一起,悲伤、快乐……”

“是,这些我知道,我全部知道。”

“那还有什么?”

瓦加诺夫失去了进一步说话的欲望,开始感到烦恼:“我知道,人们应该怎样生活,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如果我知道我爱她,并知道她将永远不会再是我的朋友……你妻子是你的朋友吗?”

“是我的东西!”

“什么‘我的东西’?所有的人都是一样,都想有好的生活,难道在你的生活中不需要朋友吗?”

“我说,瓦加诺夫同志。”最后波波夫终于明白了,“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们总说,人们不知道如何生活。但是你看,每个家庭都有意见分歧。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在女人身上得不到任何期望。”

“那为什么我们要结婚?”瓦加诺夫问,他对波波夫的这种理念感到惊讶。

“这是另一个问题。”波波夫坚定地畅所欲言,“是的,也许我该想想这个问题。”波波夫停了一下,继续说,“家庭需要男人,如果把一个家清空为零,那谁来爱我们的孩子?对孩子的爱就是一种力量,可以让你忍受所有的女人。”

“但也有正常的家庭。”

“是吗,在哪?那都是假装的。”

“呶!”瓦加诺夫越来越惊讶,“那是相当黑暗的一面。这是怎样的生活啊?”

“因此,要改善生活方式,而不是自我欺骗。她是个什么样的朋友?你觉得呢?谢谢,至少她们生儿育女,所以没有怨恨她们的必要。”在说自己的理念时,波波夫是坚定而平静的。瓦加诺夫意识到这就是真相与希望——所有的,完整的。

“这样,这样。”瓦加诺夫说,“不,波波夫,这只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仍然不是全部。”

波波夫耸了耸肩:“你问我,我就把我的想法说出来呀!”

“这是事实,是事实,我不争论,但它……”

“当然,每一个人都告诉我说‘波波夫,不要结婚,这是个错误’。我能怎么做?我还是要继续做我的事情。它就是这么存在的。”

“是的,是的。”瓦加诺夫表示同意。“这是事实,嗯,好吧。”他站起身来,波波夫也站起来。

“再见,保罗。我认为他们会拿到自己的申请。只是你……”

“不,瓦加诺夫同志!”波波夫说,“这件事不会再发生了,这是愚蠢的。他们感到羞耻,我也觉得惭愧。”

“呶,再见。”

“再见。”

波波夫关上门离去,瓦加诺夫坐在桌旁迅速地开始写。他在与波波夫交谈时就已经决定这么给玛雅发一封电报:“来吧。没有豪华的房间,等着与你见面。格奥尔基。”

瓦加诺夫写完之后,又看了一遍。他觉得自己今天无法再继续工作。他打扫了一下卫生,然后留下便条:“身体不舒服,回家了。”

瓦加诺夫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声地哼着歌。

今天的天气很舒服——刚刚进入夏天,不热,而且空气是甜甜的,暖暖的,没有一点儿灰尘的气味。

瓦加诺夫转向邮局的方向走去。在电报窗口拿起一支笔,写下了玛雅的地址……又在表格内写上:“来吧。”然后他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便又把电报纸团起来扔进废纸篓里。

“你改变主意了?”窗口里的女人问。

“我不记得地址了。”瓦加诺夫说完便转身,坚定地走回了家。

“我学会了如何撒谎?”瓦加诺夫心想,“眼睛都没眨一下。”

【心梦译文】逸天|年轻瓦加诺夫的烦恼(小说)

译者简介:逸天, 曾就读于莫斯科大学新闻系,硕士研究生毕业,先后发表译作10余万字,现从事传媒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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