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狄金森：我栖居于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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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莉·狄金森一生悄然创作了近两千首诗歌，关于宇宙、自然、爱、喜悦、痛苦、孤独、死亡、不朽等，她沉思默想，为自己重新思考一切、重新命名和定义一切，为美国诗歌敞开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空间，至少在她的时代，尚没有谁的探索如此独特，达到如此深邃的程度和崇高的力度。认知的深度和曲折使狄金森的诗风总体上简洁凝缩、冷峻瘦硬、充满空白、断裂和多义性。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野

变成更新的荒原

我的花园里，一只小鸟

踩在一只独轮上

轮子的辐条奏出眩晕的音乐

仿佛是一座流动的磨坊

我喜欢树是因为树根

土地表面下的树根

跟树身一样大

像个隐藏起来的倒影

这一刻我和你就坐在两棵树之间

一棵是我们看得见的

另一棵上下颠倒 我们看不见

就像一个秘密

你的思想并非天天都有言词

言词只来一次

就像对圣餐酒的

啜饮，隆重而玄秘

尽管你品尝得自流任性

它似乎显得温和可意

你却参不透它的价值

也不知道它的稀奇

我觊觎你的一件东西

遗忘的能力

贪婪的悲怆

沉淀它的杂质

最重大的尘世的日子

被罩在布后面

一张不露面的脸

缩小成一丁点

我从未见过荒野

我从未见过大海

可是我知道石楠的模样

也知道巨浪是什么形态

我从未跟上帝交谈

也未到天国造访

但我确信那个地方

仿佛给过客票一样

为每一个狂喜的瞬间

我们必须偿以痛苦至极

历经艰辛，饱尝酸苦

才能换来潇洒

为每一个可爱的时刻

必偿以多年的微薄薪饷

辛酸争来的半分八厘

和浸满泪水的钱箱

“希望”是那种有羽毛的事物

它在灵魂里栖居

它唱着没有词的歌曲

永远 也不停息

人们常说时间会抚平

但时间从不抚平真正的伤痛

如果伤痛真的被治愈了

那说明它本来就不曾受伤

对狄金森来说，诗歌是一种说真话的方法，她用彩色玻璃的语言表达着她对世界的认知，因为它是不透明的，也是五彩缤纷的。她的诗往往是有力的，支离破碎的，密集的，似乎是缺失的词——吞没了一个破折号，就像一个呼吸在喉咙里，短暂停滞，再流过。关于狄金森遭遇的痛苦已无可得知，但她正是在注视痛苦，并与其纠缠的过程中增长了力量，故而她虽是个隐士，却超前于全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