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5月下旬,名将陈赓奉命率第四兵团配合四野部队,与桂系军阀头子白崇禧手下的近四十万人马作战。
就在我各路大军都在节节胜利、到处捷报频传的时候,陈赓却做了一个令部下都大吃一惊的决定:要求第四兵团各部队马上撤军。
当陈赓斩钉截铁地说出“把部队撤回来!”这句话,副司令员郭天员惊讶不已:“什么,撤回来?”
此时我军节节推进,敌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在这样的时刻撤退,郭天民真有点接受不了。
第四兵团是一支所向无敌的英雄部队,居然还未遇到敌人就自行撤退,那怎样向上级交代,怎样向迫切要求追击敌人的部队交待,怎样向刚解放的人民群众交待!能说我们害怕敌人反攻?

郭天民半晌没出声,思索了好久,才婉转地说:“司令员,这样撤退会不会影响不好?在敌人土崩瓦解的时刻,给敌人喘息的机会,给敌人造成欺骗群众的舆论,稳定军心的借口,敌人会说,我们是被打败的呀!”
陈赓心中感到一阵刺痛——郭天民所讲的并非只是他个人的看法,恰恰反映了部队里普遍存在的过于乐观的情绪。
面对这种情况,我军一些领导干部也顾虑重重,不愿给下级泼冷水,担心打击了战士的积极性,更怕造成什么“政(治)影响”。
陈赓指着地图说:“你看,现在我们手中的兵力全都撒出去了,15军还在福建,即使现在集结,归还建制也需要时间,眼下的战役是赶不及了。13军、14军今天渡过赣江,桂系夏威兵团两个军在高安以南集结,双方兵力相等。
“我们可以电请四野十五兵团的43军以两个师向高安挺进,以一个师进入南昌接防,腾出我们在南昌的37师加入追击,这样到下月初增加了一个军的兵力,有可能歼灭敌人一部。”
“但是,我们要考虑这几个因素。”陈赓眉尖蹙动,一面思考,一面缓慢地说道:
“第一,军委发布的湘赣作战计划,仅命令我兵团在江西境内配合四野,在上海没有攻占之前,整个二野都是战略预备队,要防止帝国主义可能的侵略。南京英国军舰‘紫石英’号的事件,就是一个苗头。
“上海战局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我军正合围吴淞口,从5月20日开始的这一段时间,可能是美帝入侵危险最大的时候,否则上海解放,美帝再出兵就迟了,为此我们不能把兵力全部投入赣江以西,前出太远,当需要东移的时候,就无法收回了。
“第二,四野先遣兵团是过了江,但主力尚在南下途中,上千里的行军,虽然部分路段可能乘车,主要还是步行,南下后需要时间集结、休整。他们面临的问题很多,士兵逃亡问题,后勤供应,特别是粮食,将是个突出的问题,再加上阴雨连绵,东北大汉不耐南方湿热,更需要有一定的时间适应。
“我估计,四野大约要到6月底,即一个月之后,才能大举深入中南。在四野主力未南下的情况下,我们四兵团仅以二三个军的兵力渡赣江作战,有可能变成孤军深入。
“第三,白崇禧华中集团的主力从武汉撤出,向衡阳集结,获得了战略机动。月底以前,敌人有可能调集六七个军到赣江西岸,形成局部优势,白崇禧主动从武汉撤退,在战略上是高明的一着。
“最后一点,在我们南面还有敌人两个兵团番号的七八万人,江西方天的两个军和胡琏的十二兵团两个军,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
在陈赓分析战局时,郭天民一面倾听,一面默默计算敌我兵力、距离,也顾不上插话,只是连连点头。
陈赓又一次盯住地图,慎重地考虑。“如今江南梅雨,6、7月是洪水高峰期,老蒋、白崇禧想用和谈把我军拖到5月以后,就是想用长江洪水阻挡我军渡长江,这一阴谋没有得逞,现在白崇禧也会利用洪水。
“最近连日大雨,赣江水位已经开始上涨,而谢埠市的战斗又给我们上了一课,背水作战会是一场灾难。假如我军在赣江西岸遭到敌军主力反击,洪水又隔绝了援军及后勤供应,搞不好会吃大亏,会影响全国解放的进程。
“两个军西进,在最好的情况下,至多只能获得某些战术上的胜利,并不能消灭敌人的主力。如果我军撤回赣江东岸,可以麻痹白崇禧,待四野主力到达,我兵团前出于敌人后方,断其退路,他桂军就可一鼓就歼。
“追着敌人屁股打,就算桂军不反攻,把他一直赶回到广西,敌人会变得更加顽固有困难,广西又是桂系多年经营的老巢,西南地区大;兵团作战我们没有群众基础,战争就会更加复杂,我们应该尽可能地把白崇禧集团消灭在湘赣地区。老郭啊,你再考虑考虑,我们再开会研究。”
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语感染了郭天民,虽然他未完全想通,但也爽快地答应,马上制定回撤的方案。
就在这天半夜,陈、郭二人正在商讨敌情,一名警卫员突然急匆匆跑进房间,嚷道:“司令员,你可真神了,政(治)部、后勤部屋里进水了,同志们都被围在屋顶上,游水出来了几个,请司令部派船去救援呢!”
回撤的一周之后,一场几十年未见的特大洪水就冲了下来。
后来发生的事实进一步证明,陈赓下令撤军的举措很及时,是一个明智之举,由于四兵团及时撤回赣江东岸,成功避开了白崇禧的圈套。
郭天民由衷地说:“司令员,我是五体投地的佩服!你确实高明,大大的非常的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