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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西南联大:别人只能仰望,他却用脚丈量

怀念西南联大:别人只能仰望,他却用脚丈量

怀念西南联大

别人只能仰望,他却用脚丈量

杨振宁说,西南联大是中国最好的大学。

这座抗战时期组成的临时大学,让我们至今为之着迷:虽然它只存在了8年,却拥有中国近现代最传奇的老师和教授;造就了最有成就的一批学者大师。

炮火中的满目疮痍处,竟然出现了这样一座中国教育史上的珠穆朗玛峰。甚至有人说,当时世界教育中心有三个,美国、英国、还有中国昆明。即使已过80年,依然挡不住老一辈的怀念,新一代的向往。

但是,怀念西南联大,却常常陷入过去的沉湎和追慕:推崇有之,膜拜有之,甚至将那段历史送上中国教育的神坛;却很少有人试图理解它的意义,反思它的真正价值。

▌被膜拜的西南联大

长期以来,怀念西南联大,往往停留在两种视角上:

第一种视角:西南联大的存在,证明中国曾有一流的大学教育,也曾拥有一流的大师和学术。抱有这种视角的人,津津乐道于人物掌故和趣闻轶事,以及民国大师的风采。

但是,对西南联大的怀念,不应该像越来越多的百年校庆那样,沦为对过去的夸耀——那不过是阿Q式的“我们先前也阔过”,除了为我们的大学教育增加点安慰,别无价值。

第二种视角:将对西南联大的怀念,集中在联大师生对学术的捍卫,对知识和教养的尊重,以及那个时代的理想主义。从传奇中寻找慰藉,浇胸中块垒。

因为,这样的教育传奇再也不可能重现:连课本都找不到几本的环境下,这些潦倒至斯的教授们,还能写出这么多开创式的学术专著,教出的学生如此多都成了世界级的顶级学者——邓稼先、杨振宁、李政道、黄昆、汪曾祺、许渊冲……

怀念西南联大:别人只能仰望,他却用脚丈量

▲西南联大中文系教授,左起为:朱自清、罗庸、罗常培、闻一多、王力

相比第一种,第二种视角确实试图触摸西南联大的意义。但是,它用当下的情怀代替了它原本的意义。要知道,没有鲜活的体认,就很难有真正的同情和理解。

显然,这两种视角都无法指向西南联大真正的价值之问:为什么一个战时的临时大学会出现这样一群人?他们如何做出这样的选择的,意义何在?

▌理解西南联大的最佳方式:重走“西迁之路”

洞察之后的理解、理解之后的同情,比单纯的钦慕仰望,更为珍贵、赤诚。做到这一点,需要转换观看历史的视角:

将目光从西南联大成立之后,转移到起始之处:从零散的人和事,转移到聚沙成塔的过程——那些师生经历怎样的困惑、抉择与磨砺;聚焦于三座大学如何在战乱中破茧重生,最终成为我们所知的那个西南联大。

组成西南联大的清华、北大、南开,本身也是一流学府,此前就已发展多年,战后也屹立至今。虽说在中国百年的教育史中首屈一指,却远远没有联大短短8年的璀璨夺目。原因何在?

一段行旅之路,往往就是一场蜕变的过程;一个传奇背后的关键,往往就是一段不平凡的旅途。

司马迁说:“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

两千多年前的孔子,同样是在一场漫长旅途中,完成了升华和蜕变:他因政治失意而携弟子周游列国,一路上屡遭困厄,他却在这颠沛的旅途中,重新确认了人生的价值坐标,彻底放弃了政治追求,彻底转向思想的构建。

因此,理解西南联大,探寻奇迹的背后,就必须回到最重要的那段迁徙之路——当年300多名师生从长沙到昆明、横跨湘黔滇的1600多公里的旅程。

怀念西南联大:别人只能仰望,他却用脚丈量

▲西迁路上的盘山路

杨潇的《重走:在公路、河流和驿道上寻找西南联大》就是选择了这一段旅程,作为切入的视角;更为难得的是——他选择以“重走”这段旅程的方式,去理解西南联大;以身体丈量的方式,理解走在这一条路上的人所要面对的困境和选择。

纪录片《西南联大》导演徐蓓这样评价道:“一拿起就放不下。杨潇找到了在当下叙述‘湘黔滇旅行团’的最佳方式,那就是:重走。”

◎回到起点:从历史的起始处,寻找西南联大

重走,必须先回到起点。

众所周知,西南联大是由三所学校的师生组成,清华、北大、南开。但是何曾有人追问:

抗战之初,这些师生为什么选择迁徙到西南一隅,这是所有人的选择?西南联大如何在战乱中形成,又经历什么?

然而,这些关于起点的追问,才是探寻西南联大价值意义最好的切入口:

事实上,对于这些大学师生来说,迁徙不是唯一的选择。抗战爆发的这年,也是知识分子最为艰难的寻路之年:教授可以留于沦陷的故都,也可以选择出国;学生也面临着投军救国,还是继续读书的选择。

这些师生在迁徙之时,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们要继续探寻真理,以此来回应时代的危机。

这也是为什么,杨潇要回到这一段时空切入,而不是西南联大在昆明的8年——因为,从历史的起始处,我们才能看到历史的真相,看到西南联大的意义和价值。

◎在公路的行走中,转换时空,感通西南联大的历史和生命

今天的我们,与西南联大师生们相隔了80年。这条时空长河,就是理解、探寻的最大障碍。时空抚平了个人存在的所有细节,我们真的能够只靠资料文献的扒梳,就能理解他们的处境,他们的观念、选择?

唯一不变的,只有地理意义上的现代公路。那个时候,从南京到昆明的京滇公路已经打通,联大师生就沿着这样的公路前往昆明。

借着公路这一极具现代意义的线索,杨潇巧妙地将时间转化为空间,用空间的重合、用肉身的行动,来打通时间上的距离。

公路,由此成为联结现实与历史的载体;徒步,由此成为当下感受和历史生命的感通。

公路和徒步,都是为了到达终点。其实,西南联大的师生奔赴昆明,有三条路线,另外两条是海路路线,和乘车路线。

但是,湘黔滇旅行团的这条路线,徒步的方式,让所有的意义都凸显在了行走的过程里,而不是目的地。

怀念西南联大:别人只能仰望,他却用脚丈量

在这1600公里的跋涉中,在这一行走的过程里,很多师生完成了生命中一次重要的蜕变:

这些读书人,遇到了在书斋里不会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切身感受到了自己生活的土地、底层的社会和生活。一路的困苦和危机,个人与国家、民族的共振,带来了创痕,也带来了甦生。

徒步是一个过程,滋养了人的生命,让一个人能够更自如地面对未来不确定的生活。这条西迁之路,彻底刷新了他们的认知,也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他们之后的人生。

◎“重走”是一种观看方式,也是理解世界和自我的方式

作为旅行写作,历史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从个人感受出发的现实感。杨潇重走的不只是一条历史道路,也是在行走中重新找回人生的方向感和掌控感。

杨潇出身于南开中文系,曾经任职于《南方人物周刊》,两获南方周末年度传媒致敬。这些经历,以及他对于旅行写作的丰富经验,让他成为最适合重走这条西迁之路的人。

许知远说:“他在写这本书之前,就是中国这一代最好的记者之一。这本书是他经过所有训练之后的一次爆发,而且题材本身也承担得起这样一次爆发。”

写这本书的时候,杨潇也同样处于寻路之年。面对写作在网络时代的变化,面对职业生涯变化带来的危机,这次重走,成为他对人生的一次校准——

通过与80年前的这些师生一同出发,走在同一条路上,在时空的交织下,感受生命和激情。

徒步,用身体来历史,是杨潇理解世界和自我的方式,也给我们带来一种全新的观看方式。阅读的过程,我们何尝不是在与杨潇、与西南联大师生,共同行走。

他的行囊中准备充分,有大量扎实、新鲜的史料;每到一地,借助当地史志办研究文献,采访调查;与形形色色有趣的人相遇,触摸那些已经在城市里消失的鲜活。

就像杨潇在书中所说:“我们生活在一个个小圈子里,从微博热搜、刷屏公号和抖音快手里观看一个支离破碎的奇观式的中国。是时候换一种观看方式,用脚丈量一下广袤真实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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