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20年前的事了。
表哥比我大很多，因此我在读小学的时候，表哥就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
表哥个子矮，人老实，家又穷，这样的人放在现在，大概是很难娶到老婆的。
即使是在20年前，也不容易。
但表哥有一个长处，就是能吃苦，会省钱。与其说是省钱，不如说是吝啬。
种田，他不怕苦，能挑，能扛，能长时间劳作。在田间，太阳再大，也不戴笠。
有人说他是铁做的，我们觉得他可能真是铁做的。
后来做泥水活能赚钱，他就去做了泥水活。做的不是技术活，而是出力气的活。
由于他能吃苦，人吝啬，人们都知道他有钱，就是不舍得花。
那时姑姑操心表哥的婚事，不知和多少人说过情、送过礼、跑过关系。
相亲过几个，都没有成。
后来有一个媒婆问姑姑：“你有女儿吗？”
姑姑的确有一个女儿，也就是我的表姐。
说实在的，我表姐头脑也不怎么灵光，对什么事都没有主见。
姑姑说：“有。”
媒婆就说：“那你把女儿嫁给张三，张三有一个妹妹，我叫他们安排张三的妹妹嫁给你儿子！”
姑姑想想，觉得以自己儿子这副模样，大概也只能以这种形式才能娶到老婆了，否则就是做白日梦。于是就同意了媒婆的说法。
媒婆就带了我的表姐去了张三家，和张三相亲。
谁知那张三见到我表姐，觉得她傻愣傻愣的，没看上眼，就拒绝了。
媒婆还劝说张三：“只要零件齐全，能生孩子就好啦，你挑什么挑，有什么好挑的！”
张三说：“要不这样吧，你把她介绍给李四，叫李四的妹妹嫁给我，我就让妹妹嫁给他（我表哥）！”
那时的媒婆是真心实意做媒的人，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好，就对我姑姑说了这个方案。
姑姑说：“这不是打三角了吗？”
媒婆说：“三角有什么关系，其实四角、五角都有人打呢！没关系的，你儿子能娶到老婆是大事。”
姑姑说：“那当然了。那就这样办吧。”
媒婆于是又带着表姐来到了李四家。
李四一看我表姐，没说什么，大概是可以接受，同意了。
于是，这门三角亲事就成了。
——表哥的妹妹——我表姐，嫁给了李四，李四的妹妹嫁给了张三，张三的妹妹嫁给了我表哥。
这个张三的妹妹，理所当然成为我的表嫂。
表嫂其实挺漂亮的，人也不傻。
表嫂和表哥有没有真感情呀？也许没有。
他们结婚后不久的一个晚上，我们也在姑姑家。
那天晚上，正好村中有采茶戏上演。我们想叫表嫂一起去看采茶戏。
但是我表哥不让她出门，把她堵在房间里。
那种老屋的窗户有小裂缝，我们在裂缝向里偷看。
看到表哥拦着表嫂，不让她出来。
表嫂嬉笑着，我觉得她是故意逗表哥，不断地躲闪、挣扎，硬要突破防线出去看戏的样子。
表哥则一脸严肃的样子，站成一个“大”字，铜墙铁壁一般地把守着。
表嫂根本无法出来。
但后来我明显觉得，表嫂并不想去看采茶戏，是故意逗表哥的吧？
后来我们看到，他们房间的灯黑了。这么早就黑灯，我们感到莫名其妙。
据我认为，表嫂肯嫁给表哥，是因为她对她哥哥（也就是张三）的爱。
她非常照顾她的哥哥，有什么好吃的，都要送回去给哥哥。
有什么好处，最先想到的也是哥哥。
表哥对此无可奈何，也不好说什么。要是问到他的钱，就不行。
毕竟他是一个吝啬鬼。
直至后来表嫂的哥哥生了孩子，她还把孩子领过来，帮助哥哥带孩子。
当然，表嫂自己也生了孩子，她把哥哥的孩子接过来，和哥哥的一起带了。
旁人是无法理解表嫂的这种对娘家人的关心和照顾的行为的。
表嫂一连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之后，就去广东打工了。
一去就是年初到年末，中间是不会回家的。
表哥也去了广东打工，做的也是泥水工。不过，他们并不在一个地方。
如果表哥去看她，她也不见。但他们也并不会离婚。
因为没见过他们吵架说要离婚的。
现在，20多年过去了。表嫂仍然在打工，表哥则回在家里，仍然做泥水工。
他们两个都积攒了一笔钱，在家建了房，还给儿子在县城买一套房。
他们的生活还算可以，只是几十年的夫妻了，他们聚少离多，好像生了孩子之后，他们就没真正在一起过。
而我的那个表姐，就悲剧了。她嫁给李四之后，也生了两个孩子。
之后，他就被人拐骗了，至今下落不明。
而张三和李四的妹妹生了一个儿子之后，就离婚了。
张三和儿子相依为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