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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行合一”的吳贻弓

作者:新民網
“知行合一”的吳贻弓

近日讀上海戲劇學院教授石川老師撰寫的《流年未肯付東流——吳贻弓傳》,讀到一些有趣的往事,有許多是電影背後不為人知的細節。比如,在戈壁灘上拍戲時,高原反應帶來身體的種種不适,頭痛、頭暈、疲倦、呼吸困難,牙周炎複發的吳贻弓半邊臉都腫了,還堅持在滾燙的沙漠上堅持工作。再比如,為了完美呈現劇本中的一句“太陽落山了”,吳贻弓導演在氣候變幻莫測的沙漠裡足足拍了一個星期的落日。至于一些電影拍攝過程中造成的遺憾,他會感到十分羞愧。“在他看來,影片的這個缺點完全可以避免,是自己的失職。”

還有一些故事則顯示出吳贻弓導演性格上的堅韌與可愛。在下放到上海生物化學制藥廠的那段時間裡,雖然遭遇精神和現實生活的雙重打擊,但他并沒有對自己放任自流,反而自學生物知識,對制藥流程進行改進,竟然讓生産線的日産量提高了三倍。于是,“吳贻弓從此成了人見人愛的小吳”。

在閱讀這本書之前,我對吳贻弓導演的印象更多的是由他的作品構成的。作為中國第四代導演的領軍人物之一,他的作品為幾代人留下了美好而深刻的曆史文化記憶。《巴山夜雨》的哀而不傷怨而不怒,《城南舊事》的細膩克制,《姐姐》的真實質樸,《流亡大學》的家國命運,《阙裡人家》的文化傳承,《月随人歸》的人性至善……這些電影史和評論家所下的定論對于以前的我來說,有些“知其然而不知其是以然”的茫然。但是,在看了傳記中看似無關其實彼此牽連的諸多細節後,我似乎有些從内心了解了石川對吳贻弓導演的評價:“一個詩意的現實主義者”,“一方面,他的美學觀念指向儒家的家國情懷,另一方面,他又立足于現實的土壤當中,用自己的方式回應現實提出的任何的問題和挑戰。”

聽這段話是在數年前上海市文聯召開的“心系電影 德藝雙馨——吳贻弓導演藝術與文化精神紀念座談會”上。在這個座談會上,我還聽到了許多人對吳贻弓導演的真摯追念。我至今記得導演成家骥說了一段話。作為一位曾在吳贻弓八部電影和一部電視劇作品中先後擔任了場記、導演助理和副導演的“追随者和合作者”,成家骥導演講述了自己初入電影界的經曆:他一開始對電影導演這一行可說是一竅不通,擔任場記工作時,連一張場景表也制訂不出。“作為導演,吳贻弓不厭其煩地手把手幫我完成了第一張場景表的制訂。後來,我制訂的場景表十分詳細,把群衆演員數精确到個位數,連道具的類别和數量都有要求,這都得益于吳贻弓對我的示範和開導。在我人生的困難期間,他同情我,了解我,多次為我流下熱淚。他曾拍着我的肩膀,跟我說:‘好好的,我們一起幹。’”

我也還記得,上海市文聯主席奚美娟談到上世紀90年代召開的一次她的個人表演藝術研讨會,吳贻弓出場作了壓軸發言。“吳老師在發言中沒有一味地誇獎我,而是對我的表演提出了許多希望和将來努力的空間,聽得出來他對我的表演優點和不足都做過認真思考,語重心長,讓我非常感動。”當年曾追随吳贻弓拍攝《城南舊事》《姐姐》等作品的導演江海洋也說道,“身為大我幾輩的尊長,他始終對我以誠相待。拍攝的時候,即便我因為經驗不足而造成問題,他也從來沒有責備過我。他尊重每一位成員,使我懂得了教養的含義。”

有謙謙君子之德,才有謙謙君子之作。吳導的作品為幾代人留下了美好而深刻的作品,而支撐了這些美好深刻的記憶的,既是導演美學風格上對民族詩學的回歸和超越,也是吳贻弓導演個人品格和情懷的一種外在展現。“吳贻弓先生用自己的一生踐行着電影理想、踐行着對祖國和人民的摯愛;用自己的作品書寫着隽永的藝術追求,書寫着真摯的家國情懷;用自己的言行诠釋着德藝雙馨的内涵,诠釋着電影工作者的責任和使命。”如今再看這段數年前的評價,我開始讀出了每一個字背後的重量。(金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