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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林:不吃虧

作者:墨染日記

進入十月天就陰着,不是下雨就是灰蒙,偶爾還有風,不怎麼狂。太陽偶爾也能見着,但也隻是露個照面就躲。

谷子割了、玉米掰了,怕泡在雨裡人們天天都拿大塑膠布蓋着。一連半個月陰雨,眼見就要發黴。人丁多的人家還能趁着有風的天氣吹晾一下,沒有那麼多勞力的人家自是管不了那麼多,。天氣一天天轉涼,地裡的莊稼還得往回收,不能見雨就往家裡跑,隻能一直捂着。

我們小的時候,地裡的事是大人的,家裡的事是孩子的。家長們最多是累,或是被雨淋,不用兩處操心。他們吃苦受累盼着自己的孩子有出息,結果孩子越是栽培越走得遠,他們的手到是捂不住兩耳朵了。

劉勇娘現在就犯了難,平日嚣張跋扈慣了的老太太,現在隻能一天天地抹眼淚。大兒子劉勇念了幾天書,在城裡上班,隻能晚上回來幫忙,大兒媳娶進門七八年一直被她呵責,關鍵時刻自是不幫忙。二兒子被嬌慣壞了,好吃懶做還是不管,二兒媳跟自己的兒子離了婚,還給她丢下一個孫女。老頭子癌症去世,生前看病花光了家裡所有積蓄,現在就等着地裡這些收成過明年的日子,結果又是這樣一個慘狀。一輩子不吃虧的劉勇娘,天天求着村裡人能幫她一點忙。

原先劉勇家根本不靠地裡的收成過日子,老頭當了一輩子會計,退休以後兼職做着十幾家公司的賬務。早年在村裡一下子蓋了兩棟小洋樓,大兒子一棟、二兒子一棟,他們老兩口也是洋洋得意,上大兒家住半年,在上小兒家住半年,去了哪家都是盤腿坐在炕上,兩個兒媳照顧吃喝拉撒。

劉勇爹忙,不怎麼在家,劉勇娘天天沒事就是找鄰裡和兩個兒媳婦生事,老頭是會計,她比老頭也會算計,燒柴要抽鄰居的柴火垛,養羊專往别人家地裡放。兩個兒子,老大媽寶男,老二不成器,家裡不管誰的收入都統一上交,然後再由老太太分派下來該怎麼花。

劉勇原先的媳婦氣不過,離婚了,現在的大兒媳婦是新娶的,剛剛送進洞房,劉勇媽就來要錢了,聲稱是家裡人多,亂,怕他們年輕粗心錢丢了,硬是眼睛死死盯着,讓兒媳掏出了婚禮上所有的紅包、禮金。新媳婦剛剛感歎完婆婆細心,結果剛躺下就發現了存在某種問題或陰謀,按說結婚鋪的被褥都是全新的才對,結果剛躺下就發現被褥僵硬,一點都不像是新做的,兒媳拿了剪刀拆開一看,都是劉勇娶第一個媳婦時候用過的舊被褥,隻是給換了新的被單和床罩而已。

嫁進來了能怎麼樣,第二天回門眼睛腫得跟那五月的新桃一樣。之後的日子,但凡有一點點收入婆婆就來借,不是家裡要添東西缺錢,就是親戚生病了,兒媳沒工作,兒子索性就把工資卡給了他娘來打理,新媳婦負責家裡的采購,隻能豆腐克扣三毛,五花肉克扣一塊地過日子。

也試圖反抗過,不過隻要兒媳鬧,老兩口就買幾顆蘋果去探望親家,一進門不是人家閨女這不好,就是那不對,兒媳為了不給自己的父母添麻煩,一切委屈也就隻能咽進自己肚子裡。他們也不讓兒媳去打工,公公平時做的賬務多,兒媳就在跟前幫忙,跑跑腿什麼的,雖然也是不給錢,可老兩口說,等他們咽氣了,這家裡的東西還是他們的。在外人眼裡,新兒媳小洋樓住在,皮沙發坐着,家電、廚衛樣樣都是最好的,可是她心裡的委屈隻有自己知道。

緊接着孩子出生了,正好生在了農忙的時候,親家來照顧閨女,她生怕親家閑着,把親家老太太指地團團轉,一會讓幫着收拾庫房,一會又讓幫劈一些柴火,自己抱着大孫子在屋裡逗,親家老太太給他們一家老小做飯不說,還捎帶着要幫山藥蛋下地窖,要給院裡曬着的谷子翻十幾回身。

孩子剛過滿月,親家老太太帶着閨女和外孫立馬就走,發誓閨女家死活再不來了。回去住了沒多久要過新年,隻好把閨女和外孫送回來。劉勇還算體貼,不讓媳婦受什麼累,可他媽不答應啊,一天天生幺蛾子,家裡的衣服、尿布死活不讓自己兒子洗,非說男人生下來就不是幹那個的,也不讓用洗衣機洗,理由是洗不幹淨還廢水、費電,家家都用尿不濕,他家的孫子就不能用,還是那些老套的講究,怕把自己的大孫子捂壞。更過分的是,還不讓把家裡的生活廢水從下水道流走,全要拿水桶提到院子裡喂了牛羊才算。

大兒媳委屈,丈夫是個媽寶男,春節剛過抑郁了,天天神神叨叨要自殺。起先一家人誰也不放在眼裡,正好有一天下雨,婆婆把院裡晾衣繩上自己孫子和兒子的衣服拿回了家,兒媳看見婆婆唯獨沒替自己拿衣服,氣不過,一下子從二樓陽台跳了下來。好在跳在了玉米垛子上。腿傷加心傷,兩三年就住在自己娘家裡。

病好以後,死活不回小洋樓裡住了,兒子正好要上幼稚園,小兩口在劉勇機關附近租了房,自此日子窮歸窮,可也算眉展顔舒。

大兒媳解放了,二兒媳就沒那麼好命。二兒媳是劉勇兒子出生時娶進門的,大嫂家的是兒子,她接連生了兩個女兒,太想要一個兒子了,又擔心家裡養不過,隻好把二女兒送了人。嫂子受的罪,她一樣沒落下。大伯哥雖然沒出息聽婆婆話,不過省心也省事,她的丈夫是個混世魔法,打老婆、混社會,整夜整夜不回家。

二兒媳家裡窮,嫁進來完全是看上了那棟小洋樓,哪裡想到小洋樓裡的日子如坐針氈,她自己的父親窩囊,又給自己公公來打工了,家裡的一圈羊被她父親從十來隻發展成了五六十隻,兩頭年喂成了七八頭,工錢不給力不少出。劉勇娘天天美其名曰“咱們好好辛苦點,争取給他們小兩口三兩年買台小車”小車買了又說是要給買裝卸車,為的是自己的兒子有個事情做。

其實家裡日子很不錯,可這二兒子非賭就是毒,幾年下來加劇了他爹的病情不說,也讓一家人的日子過得越來越緊巴。外面人早就不和他來往了,隻有他媽把他當個金缽缽,不讓兒媳指責,更不讓外面人對他說三道四。

劉勇爹得了癌症,家裡家當除了小洋樓都賣了,眼見還是往裡扔錢,動起了小洋樓的主意。兩個兒媳都以為小樓的産權是自己老公,誰也沒想到這婆婆是多麼精明,一早就怕兒媳A錢了樓房,更怕自己的兒子護老婆,蓋房時候就把房子産權寫成了自己的名字。兩個兒媳原先還畢恭畢敬去醫院陪護老公公,知道這事以後心寒到了腳後跟,全不管了。

兩個兒媳都明白,一家人這些年都靠着公公養,但凡能活也願意救,隻是老兩口事情辦的不漂亮。沒幾日老頭就去世了,終身俸停了,兼職收入沒了,二兒子的保護傘也沒了,以前派出所還不看僧面看佛面,這下他爹剛入土,就把老二逮進去了,理由也簡單,吸毒勞教。

因禍得福小洋樓沒有被賣掉,但家裡沒了收入。一家老小得生活,老大工資不多,能勉強養活自己老婆孩子,要是拿老大的工資養活一家人,怎麼省也是不夠。老二媳婦跟婆婆商量,說自己去打工,讓婆婆來看孩子,婆婆死活不答應,也不說是什麼理由,就整天裝病,二兒媳還得照顧着。大兒子也來勸他媽,讓幫老二媳婦帶孩子,老太太有自己的算盤,說是擔心二兒媳跟外面人跑了,就得拿孩子拴着她,不賺錢眼下餓不死,跟人跑了二兒子回來沒法交代。

想跟人跑,跟去不去打工沒關系。二兒媳偷聽了婆婆的話,立馬去法院起訴了自己的老公,自己還年輕,不能就在這家裡耗死。離婚以後先還管孩子,學費、衣物一些錢都是自己花,後來老太太怕自己把孫女帶大,兒媳回來撿現成帶走,來一次罵一次,慢慢二兒媳也就不怎麼管了。

老太太一輩子不吃虧,寸寸步步算計人,算計了一輩子沒算過自己的命,顧了家裡顧不上地了,思念自己的老頭,想讓大兒媳幫忙不好意思說,摟着小孫女哭了起來。

天亮了,太陽放晴,老太太高興地曬起了院裡打回來的谷子,剛剛半中午就又下起了雨,隻好作罷。二兒子回來了:“媽你不用掰玉米了,我欠了别人一些錢,抵給别人了,他們自會掰”。

老太太什麼話也說不出,長歎一聲去給大兒子打電話:“帶媽去給你們兄弟倆的房子過一下戶吧”。大兒答:“媽,還過啥戶呀,村裡的房現在哪還值什麼錢,不是白白花那些手續費”!

點,争取給他們小兩口三兩年買台小車”小車買了又說是要給買裝卸車,為的是自己的兒子有個事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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