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林：WC王妃

西城小廣場的公廁有位打掃員，人們叫她wc王妃。

王妃五十多歲的年紀，體态頗為臃腫，愛穿紅衣服。妝容和日本街頭那些年老體衰的藝伎差不多，每一條皺紋裡都能掉下一些白粉來，眉毛細細兩條嵌在半額上，是早年紋過得那種藍不藍，紅不紅的色調，活像兩條無精打采的蚯蚓要往一塊湊，要不是長長的睫毛駕着都能掉下來。

是假睫毛吧，挂在眼縫上又濃又卷，連看一眼她的小眼睛都要穿過蔥蔥密林。頭發更有意思一些，這也是人們稱呼她為“王妃”的理由，常年都是金燦燦的顔色，頭頂一片稀疏可數，跟後腦勺的統一紮起來，勉強有小指那麼一縷，她大概是要壓住自己荒漠的頭頂，于是把馬尾像扇子一樣折了上去，鋪在了腦袋上，用發膠和小夾子固定着，有滿清女人大拉翅發型的感覺，不過風一吹，或許撞在門簾上就成了兩把頭，一左一右耷拉在兩鬓邊。王妃還塗口紅，也是很豔的顔色，經常糊在牙齒上。

公廁一年四季都挂門簾，夏防蚊蟲，冬防風，門簾都厚重，人們一進一出發出噼噼的聲音。出入最頻繁的還是王妃，隔一小段時間就要進去打掃一番。男女廁就她一個打掃員，她進去打掃時，都會從裡面插上門。人有三急，最拖延不得的就是上廁所了，看見有人在裡面打掃，人們總要猛敲幾下門，王妃手持大拖把，日子久了也不耐煩，罵罵咧咧一回頭，血盆大口凹陷在白泥臉上，總能吓着那些心氣不順的叫嚣着。

她還順帶着賣一些小包的抽紙和衛生棉，說三塊就三塊，說五塊就五塊，幾乎沒什麼人敢砍價，更或則說如果不是逼急了哪有人願意和她說話。

王妃就住在廁所旁的工具間裡，一支小床，一些簡單的鍋碗瓢盆，床底下的紙箱子就是衣櫃了。她的衣服不多經常都是紅色，鞋子也不多，多數都是白色，倒是化妝品不少，瓶瓶罐罐擱滿了窗台。公廁門口的小長椅是她的獨家沙發，經常晾曬一些東西，人們也就不過去擠着坐。

她閑的時候就倚在長椅上刷視訊，翹着二郎腿一顫一顫，偶爾還嗑瓜子，也給玩耍地孩子們吃，不過多數孩子都不敢接，偶爾還能吓哭一些年紀小的。

王妃很久沒來了，不知道是辭職了，還是出了什麼意外，大家都議論紛紛，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外地女人來尋她，人們問起之間的關系，外地女人說：“我倆是同鄉，是被人販子賣到這裡來的，她命不好不能生育，一直被賣來賣去，也挨了不少打，後來索性就扮成了鬼樣，自此瘋瘋癫癫日子才平平穩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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