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無恥之徒》到《2001太空漫遊》：關于良質的漫想

《無恥之徒》的最終季終于來了，雖然在我心裡，當lip從mit退學并開始莫名的瘋狂酗酒，這部劇的巅峰便已結束。

三、四年前我正遭遇生命中最迷茫的日子，一心想着轉行卻發現困難重重，加上感情失利帶來的陰影，内心糾結擰巴，常常夜不能寐。那段時期，這部劇給了我很大的觸動。當時我在知乎“如何評價這部劇”的問題下寫了一篇回答，收獲過千的贊同，至今還常常收到評論。我形容《無恥之徒》描繪的是真正屬于平凡人的生活，不是努力向上的生活，而是奮力讓自己不下墜的生活。環境和命運塑造出人的性格與習慣，這些性格和習慣不斷将主角們往生活的深淵裡拉扯。同時，最原始的親情、愛情、生命力，支撐着主角們對生活發起反抗，而他們對生活豎起的無聲的中指，最終都彙聚在了shameless這個詞上。

是以在我眼中，這部劇顯得非常勵志。它的核心甚至與《洛奇》相似，隻是大多數人都不可能像洛奇一樣擁有驚人的天賦和那麼多良師益友在人生的低谷鼎力相助，但人們卻仍然可以以不同的形态和方式對命運發起挑戰。這可能是一種人的天性本質，就好像自古就有誇父逐日和普羅米修斯的神話，又或許這也是《禅與機車維修藝術》中所謂良質（quality）的一種形式，是先驗的，是理性與感性的起源。

讀完《禅與機車維修藝術》這本書至今的一個多月，我都在不斷思考“良質”這個概念，雖然按書中的說法，由于良質的先驗性，它是無法定義的，因為它先于定義而産生且發展出了定義的修辭手法。這本書的閱讀體驗總讓我想到《達摩流浪者》，同樣具有“禅”和“公路”元素，給我帶來類似的沉浸感，但前者顯然更加思辨和系統，這也符合書名後半部分帶來的意向。對于“良質”，作者引用了《道德經》裡的“道”進行解釋，所謂“道可道，非常道”，一旦可以說明，便不再是永恒之道。然而，我仍然一直期望在生活裡對良質“略窺一斑”。

良質給我最直覺的聯想，其實來自庫布裡克《2001太空漫遊》中的黑色石碑。不知來由的黑色石碑矗立人猿群中，恐懼而好奇的人猿用手觸摸石碑，伴随着陽光的照耀（據說這個鏡頭中的陽光寓意着啟蒙，因為法語中光芒lumière，和十八世紀興起的“啟蒙運動”正是同一單詞），下一幕便學會了拿起動物骨頭作為武器保衛自己的水源，這不僅标志着人類開始掌握工具的使用，更伴随着規律歸納和理性思維的萌生。我沒有看過《2001太空漫遊》的原著，不知道黑色石碑在書中是否有詳細的解釋和寓意，但我很好奇庫布裡克是否看過《産于機車維修藝術》這本書，是否在拍攝時想到過“良質”一詞。

有足夠的空間和時間容得下思緒的肆意穿梭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回想幾個月前自己還深陷于的那些“蠅營狗苟”，讓我幾乎感受不到生命的“良質”存在，現在無比慶幸。對于我，從繁瑣中抽身回望好像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就像米蘭昆德拉在《生活在别處》中所說：“當生活在别處時，那是夢，是藝術，是詩，而當别處一旦變為此處，崇高感随即便變為生活的另一面：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