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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槐花開,香氣入夢來

作者 |孔二狗書店(孔網店鋪:孔二狗書店)

來源 | 孔夫子舊書網app動态

五月槐花開,香氣入夢來。故鄉老宅的房前屋後,滿眼皆是枝繁葉茂、樹身斑駁的洋槐樹,高大的樹冠像一頂頂碧色的傘蓋,綴滿了翠綠的橢圓形樹葉,在和煦的春風中婆娑起舞。每年五月,槐花開放的那段日子,在夢裡都能被一縷縷芬芳、清幽、微甜的香氣喚醒,沁人心脾,令人心曠神怡。仿佛一夜之間,洋槐樹上就落滿了雪,一串串潔白的、玲珑的槐花,從一叢叢、一簇簇嫩葉間探出,就像從枝葉裡流溢出的純白乳汁,卻驟然凝固在空中,又像一盞盞精緻的小酒盅,盛滿了如蜜般甘甜的瓊漿,更像是一串串白色的風鈴,搖曳着歡快的舞步。偶爾襲來一陣疾風,便有好多嬌嫩的槐花瓣兒不勝風力紛紛飄下,灑落滿地的碎瓊亂玉。

五月槐花開,香氣入夢來

槐花的香氣令人陶醉,它的美味更令人欲罷不能。家鄉的洋槐多為自然生長,從來沒有人為它們修剪過枝條,也從來沒有人給它們噴灑過農藥,大可以放心地采摘,安心地品嘗。在我的老家,含苞待放的槐花和榆錢兒一樣,是可以生吃的,頑皮的孩子們一個比一個饞,脫了鞋子攀着樹幹,蹭蹭地爬到洋槐樹上,揀槐花最多的細枝,折斷了扔給樹下等待的同伴,一邊往地上扔,一邊騎在樹杈上,捋下一串又一串槐花,直接就往嘴裡捂。槐花生吃口感清甜、齒頰留香,如果不摘去花托,會稍有些發澀,但沒人在意這些細節,光顧着一把接一把吃個痛快。可槐花畢竟是野物,生吃吃多了容易鬧肚子,而且洋槐還有個别名,叫刺槐,枝葉中間分布着很多棘刺,一不留神就會被刺傷,如果不及時處理,還可能會得破傷風,偶爾還會遇到蟄拉毛子、毒毛蟲、馬蜂窩等不速之客,是以爬樹摘槐花還是有不小風險的。

五月槐花開,香氣入夢來

對付這些風險,我們當然有好辦法,老家的院子裡就有一根七八米長的竹竿,竹竿頭上用鐵絲牢牢地擰着一個鐵鈎,就是專門用來摘槐花的。拿着竹竿站在樹下,瞧準了槐花最密的一叢樹枝,用鐵鈎勾住後雙手猛力一擰,喀吧一聲,樹枝和槐花應聲而落,省時省力、安全高效。有時候樹冠太繁茂,實在看不清楚,就站到槐樹旁邊的平房頂上,水準作業,效率更高。不一會兒的功夫,院子裡的槐花就聚成了大大的一堆,我和母親馬上開始分門别類地收拾整理,老家裡養了一窩雞,還有兩隻胖胖的兔子,新鮮的洋槐葉是它們的最愛,我也最喜歡拿着槐葉枝條去喂兔子,看着它們的三瓣嘴津津有味地咀嚼,充滿了成就感。摘下的槐花先在清水裡洗淨,再用熱水汆一下,用笊籬撈出來,原本脆嫩的花瓣變得柔軟,香氣似乎也收斂了,滿滿一大包槐花,也就能盛兩盤,這就是槐花餅最重要的食材。我小時候吃過的用槐花做成的美食,隻有槐花餅一種,做法很簡單,用面粉、雞蛋、食鹽、水調成面糊,除了要加入槐花拌勻,其他的程式和普通的烙餅基本一樣。平底鍋倒入薄薄的一層油,燒熱後把槐花面糊倒進去,待底層稍凝固,用鍋鏟翻面兒,反複幾次,槐花餅定了型,兩面都變成金黃色,槐花的香氣重新濃郁起來,就可以出鍋了。這樣做出來的槐花餅,我們那兒土話叫做“槐花呱嗒子”,剛出鍋時香氣四溢、熱氣蒸騰,趁熱吃口感是最好的,既有烙面餅的暄軟,又有槐花的香甜,還拌着熟透了的槐花花瓣、花蕊柔韌的嚼勁,鮮香無比、層次豐富。槐花滿枝頭的季節,每天放學回家,最盼望的就是餐桌上能有一兩盤剛剛煎好的槐花呱嗒子,搭配上從小最愛喝的玉米面糊塗、自家腌制的香椿芽鹹菜,雖是鄉野吃食、粗茶淡飯,卻能讓年幼的我狼吞虎咽、心滿意足。

高中以後,我就開始住校了,平時一日三餐都在學校食堂吃,高二之前兩周回家一次,高三學業繁忙,更是一個月才能回一次家,印象中再沒能和槐花呱嗒子巧遇。洋槐樹雖然姓“洋”,但城市裡卻很少用它作為綠化樹種,不光吃不到槐花,連槐花的香氣都很難聞到。那年春天,在校門口修鋼筆,無意中聞到一陣陣熟悉的槐花香味兒,忙四周張望,竟有兩位老農沿街叫賣成兜兒的鮮槐花,很大的白色塑膠兜,滿滿當當全是潔白的槐花,才賣一塊錢一兜。猶豫再三,還是沒有買回宿舍,一來生活費本來就不怎麼寬裕,二來宿舍沒鍋沒竈,買回來也隻能生吃,哪還有兒時和小夥伴們你争我奪搶吃生槐花的心境呢?如今參加工作了,交際應酬也成了家常便飯,原來上不得大席面的野味土菜,比如知了龜、荠菜、灰灰菜、馬齒苋、地瓜葉,當然還有洋槐花,也随着人們消費觀念和飲食習慣的變遷,搖身一變成了座上賓。曾經不止一次喝過槐花疙瘩湯,味道十分鮮美可口,也不止一次吃過槐花餡兒的水餃,第一次嘗到時味蕾也頓感一陣驚喜,但時隔多年,卻再也沒有吃到過一次故鄉的槐花呱嗒子。父親走後,母親也沒有了再做一頓槐花呱嗒子的心情,對于這種美食的期許,也許将長久地成為儲存在我味蕾中的記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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