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一位默默無聞的美國中學教師——戴維·伽特森,用十年的時間,虛構了一座島和發生在那座島上的故事。西雅圖附近有一座種滿香杉樹和草莓的海島,那是一處世外桃源,人們生活落後又安逸。
就在這座鑲嵌在自然中的小島,交織上演了一段關乎愛情、戰争、種族歧視和嫌疑謀殺案的故事。《時代周刊》評之為:
"言辭優美,結構嚴密,伽特森對于公正與寬恕的主題進行了一次細緻的考察,達成一種令人難忘而真實的效果。"

故事開始于一場審判:被告人宮本天道傲然端坐,刻闆卻不失優雅。他被控告"殺害"了漁夫卡爾·海因。随着叙述的展開,案件的事實和謎點似乎都對他不利。同樣作為漁夫,他們的生活并不算富足,但是家裡有妻子有兒女,也算是比較幸福的家庭。
一場突如其來的橫禍,給宮本家帶來了極大的打擊。宮本的妻子初枝在為丈夫奔走伸冤的過程中,重遇了初戀伊什梅爾,經歲月封存的點點滴滴,被重新擺在面前。
日裔少女初枝在聖佩佐結識了白人少年伊什梅爾,兩人陷入戀愛,日日在香杉樹林間相依缱绻。然而,橫亘在他們面前的,是不和平的種族問題。作為外來族裔的日裔,受到了白人的欺淩和鄙視。
少年少女的愛情在香杉樹林的陪襯下,顯得唯美而堅定,他們對彼此傾心,不敢去想未來無數的變故。他們是兩個孤獨靈魂的相依,是彼此哀傷年少的良藥和救贖。
然而,珍珠港事件,兩個國家、兩個陣營的戰火蔓延到兩個異族男女的愛戀中。日裔少女被迫跟随族人去了集中營,并給戀人寫去了一封分手信。心灰意冷的伊什梅爾,走上了戰場。
集中營裡的初枝,在簡陋的環境之下嫁給了宮本天道,而宮本天道不久後以美國人的身份也踏上了戰場。
愛情一旦被外物打擾,便會艱難萬分。初枝和伊什梅爾盡管心靈契合,卻終抵不過環境的阻隔。羅密歐與朱麗葉哪怕愛到可以為對方去死,也無法掃清彼此之間的障礙。苔絲和克萊爾可以為在一起不顧一切,卻也無法掃清世俗的偏見。奧涅金和達吉雅娜盡管多年後依然相愛,也無法掙脫道德的束縛……
這些不圓滿的愛情,或許才是愛情最美的模樣吧。
無論是初枝和伊什梅爾,還是初枝和宮本天道,都曾受到戰争的摧殘。伊什梅爾走上戰場,失去了一隻胳膊,從軍隊回來之後,成了這個小地方的記者。戰争并沒有讓他忘卻曾經的愛戀,多年後再見初枝,依然記得當初心動的感覺,甚至不忍她受半點委屈。
珍珠港事件後,在美的日本人受到了影響,但是日裔少女初枝卻質疑:"那些轟炸珍珠港的人,他們也是在追求超越生命的精神境界?"并坦言"自己和他們不是一類人,她屬于聖佩佐"。但現實卻不允許她以此來避開戰争的影響,身上的日本血緣,讓她不得不面對強加在自己身上的"罪惡"。
強加在個體身上的種族歧視,幾百年來似乎都沒有停歇過。亞裔人在美國、在歐洲似乎永遠處在低下的地位,難以和白人比肩。在張翎的《金山》中,華人方得法奮鬥幾十年,終于有了自己的種植園,然而看似成功紮根金山的他,卻能在一朝一夕之間被白人毀滅幹淨,回到了起點。
種族問題可以成為戰争迫害中的一環,甚至是重要的一環。它助推了戰争的發展,也擴大了戰争帶來的創傷。
宮本天道作為日裔美人,卻被迫上了戰場,去殺害與自己同宗同源的族人。那種刻在心裡的糾結、折磨、背叛、無力,一點點吞噬着他,直到戰争結束後,回到這座風光無限的小島,都無法療愈心中壓抑的罪惡感。
戰争對人的心理創傷是顯而易見的,伊什梅爾在戰場的經曆,使他變成了一個敏感而情緒不穩定的人,他還時常夢見自己的截肢像垃圾一樣被丢在染血的衣物上。他讨厭人們的同情,對人和事物變得冷漠而困擾,甚至認為人不過是"一具具有生命的皮囊,裡面裝滿着血肉、脈管和汁液。"成為記者後的他,也一直萎靡不振,得過且過。
伽特森并沒有正面指責戰争的殘酷和戰争所帶來的摧枯拉朽式的心理創傷,反而通過刻畫美麗的小島風光,以香杉樹林、草莓地、燈塔和大海等構成的唯美畫面感來消弭戰争帶來的苦難。
小說的另一個重要主題便是偏見與公正。同樣深夜出海捕魚的卡爾·海因和宮本天道,前者無端葬身大海,船上卻發現了對天道不利的證據。在法庭之上,包括公訴人在内的多數島民,都認定天道就是兇手,公訴人的陳述語氣中充滿了不屑與歧視,并對證人的問話中吹毛求疵、刻意引導。
死者卡爾·海因的母親埃塔也作為證人出席,而她對亞裔人存在巨大的偏見。起初宮本一家從她手裡買地,但是拗不過老卡爾,但是珍珠港事件後宮本一家被投進集中營,無法按時付清尾款,埃塔便把地重新賣掉。于是兩家因為七英畝地糾纏了十幾年,也讓埃塔堅定地認為就是天道肆意報仇殺死了自己的兒子。埃塔的偏見根深蒂固,所有的判斷都基于仇怨。
島民的仇日情緒,從戰争時期,蔓延到此次案件,他們想要以天道的死刑,來發洩那些偏見與仇視。善與惡的交鋒,并沒有那麼複雜,被惡裹挾的人,常常會做出不公正的評價。
原本的事情過程是天道為幫助在大海深處船隻沒電的卡爾·海因,才換了自己的備用電池到卡爾的船,卻被當作重要的證據指證自己殺人。天道沒有因為兩家的恩怨而無視海上求助的卡爾,最後卻被當作兇手拘禁。被白人視作兇神惡煞的異族人,甚至比他們自己善良得多。
審判接近尾聲時,伊什梅爾找到了關鍵的證據,可以解除天道殺人的嫌疑。在面對愛情和公正之中,他選擇了後者。初枝在他心裡,永遠是那個躲在香杉樹林深處,傾訴衷腸的夫妻,永遠的白月光。對于天道一家,白人裡哪怕有一人願意為他們奔走就算是幸運的,就不會消滅他們對這個地方的希望。
這世界難以得到絕對的公正,但是卻總有人在為守護公正而奔走,那人或許不是法律從事者,不是被不公平對待的人,但是心存正義的人。
"任何其他人的心,因為它有自己的意志,都永遠是神秘莫測的。"我們無法看清楚别人的心,但要看清自己的心歸何處。小說無論叙述了多少的話題,歸根結底都在讨論"人性"二字。人心不能直視,人性不能剖開細看。雪落在香杉樹上的美景,是人性複蘇的象征,就像故事的結尾一樣,能洗滌人心的永遠是美好的事物。
文/當歸
圖/電影
2020/8/28
備注:文章系今日頭條獨家首發,請勿轉載。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