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以來,都有這麼一個說法,西鄉隆盛主張日本武力擴張,建議派兵進攻北韓王國。此舉遭到了日本的明治政府群起反對,因為計劃不能通過,是以西鄉隆盛一氣之下憤然辭職,連帶着數百名政府官員與軍官一起辭職,史稱明治六年政變。打那之後曆代史學家都認為,西鄉隆盛是日本“征韓論”的代表人物,但如果我們仔細分析曆史會發現,西鄉隆盛這一輩子做的最多的應該是和人談判,而不是直接上去和誰開打。那麼既然如此,西鄉隆盛怎麼就成了征韓論的支援者?這個說法又是從何而來呢?
首先我們要指出的是,從1871年7月到1873年5月這段時間,日本政府都是由西鄉隆盛上司的留守内閣執政。那維新三傑的另外兩個人,木戶孝允和大久保利通在哪呢?都在岩倉具視上司的岩倉使節團裡,考察各國國情呢。而這個時期裡,日本的諸多政策其實都是由西鄉隆盛上司的留守内閣完成的,也就是說西鄉隆盛此時是以一個傑出的政治家和治國者的形象出現的。

而日本在這個時期和北韓王國的沖突,其實也比較可笑,甚至是匪夷所思。起源于在于日本和北韓王國的關系,在兩百多年裡都不是真正的外交關系,僅僅是“通信”這一層面。換句話說,兩國并沒有正式的外交關系,僅僅存在對馬藩商人在北韓王國展開的貿易活動,而管道則是由以前對馬藩在北韓王國釜山的“草梁倭館”。兩百多年裡日本和北韓王國本也是相安無事,但自從日本政府在1872年9月把草梁倭館改為了“日本公使館”後,兩國的關系就有點不對味了。
北韓王國不同于日本,當時的北韓王國還是非常傳統的儒家文化,對于西式技術和制度不屑一顧,自然也就對于日本當時為了推翻德川幕府而進行的戊辰戰争,以及明治維新時諸多效仿西方的舉措不屑一顧,甚至是頗為鄙夷這種做法。
而這次日本冒失的将草梁倭館改為日本公使館,也讓北韓王國極大的不滿,畢竟我沒有同意和你建立正式的外交關系,你擅自搞了個公使館出來,這不是讓我下不來台嗎?也是因為這件事,日本和北韓王國的關系日漸緊張起來。
最終在1873年5月,北韓的日本公館兩次給國内發報,說北韓現在極力的壓制他們在日本展開的貿易活動,而且有諸多的挑釁行為,甚至要求他們把日本和北韓王國之間的貿易,改回當初由對馬藩商人負責的“通信”制度上。另外北韓王國還對明治維新指手畫腳了一番,稱日本的明治維新是一種“數典忘祖”的行為。日本的留守内閣聞聽此事大吃一驚,當時就有人建議應該派一個大隊的士兵去日本公館,保護在公使館人員和日本僑民。而此事的決斷權,就落在了主導留守内閣的西鄉隆盛身上。
根據資料,當時在北韓王國的日本公使館日子可不好過,不僅北韓王國的官員三番五次來找茬,而且還有一些激進的群眾進行挑釁活動。如此緊張的局面下,留守内閣必須立刻做出決斷才行。按說這個時候大久保利通已經回到了日本,那麼大久保利通是應該參與到決斷之中的。可是大久保利通根本就沒把北韓王國的事情當回事,因為考察各國時受到刺激的大久保利通,根本就沒回内閣上班。事情到頭來,還得西鄉隆盛一個人拿主意。
而西鄉隆盛也比較痛快,他當時第一個駁回的建議就是派兵去保衛日本公使館。道理很簡單,如果現在他把兵派到北韓王國去,那麼估計馬上北韓王國就要舉國震驚,如此一來局面就更加一發不可收拾。西鄉隆盛心裡很清楚,如果這兵派往了北韓王國,那麼北韓王國一定會要求日本撤回派去的士兵。若是這樣日本就會進退兩難,你如果撤兵了,那麼日本和北韓王國的問題就不能解決。反過來說你不撤兵,那麼日本就無異于對北韓王國宣戰。
這種進退兩難的局面,換誰都是直嘬牙花子,看了都頭疼。而西鄉隆盛卻不認為很難辦,相反他有一個自己的處理方法——那就是派個使者去北韓王國,和北韓王國好好談談這個事。如果能把這個事談成了,那麼日本和北韓王國的沖突就可以化解,一場戰争自然也可以消弭于無形。就算北韓王國不願意和使者好好談,而是對使者進行羞辱,甚至是把使者趕回來了,在輿論上和大義上,日本也不會陷入被動。
當時這個建議普遍遭到了反對,理由倒不是因為這個建議不靠譜,而是因為他們擔心北韓王國會不按套路出牌。這萬一北韓王國不安好心要謀害使者,或是有什麼暴徒把使者一刀砍了可怎麼辦?對此西鄉隆盛也對留守内閣的議員們做了解釋,就算真的是變成這樣,那戰争爆發的原因也不會歸結為日本,而是因為北韓的無禮和暴行。如果大家誰還不放心的話,那麼他西鄉隆盛可以親自前往北韓,不必勞煩他人以身犯險。
如果這麼看,西鄉隆盛其實并不主張用武力解決問題,而是希望用談判這種溫和方式化解問題。事實上,西鄉隆盛也算别出心裁,他為了不引起北韓王國的反感,計劃是穿傳統服裝前往,以争取一個良好談判氛圍。如果再考慮西鄉隆盛過去曾經兩次作為使者和長州藩談判,締結了薩長同盟,并且在戊辰戰争裡通過談判讓江戶無血開城,使莊内藩以和平方式歸順政府。那麼西鄉隆盛此時采取談判的方式,化解日本和北韓王國之間的沖突也不足為奇。可如果這樣的話,為什麼西鄉隆盛又會被說成是主張征韓論的人呢?
關鍵原因其實不在于西鄉隆盛,因為這個說法就不是他提的,所謂的征韓論,其實是長州閥和大久保利通偷換了概念。當時岩倉使節團在歸來後,忙着處理各種問題,是以把西鄉隆盛預訂的在9月20日出使北韓給擱置了,為此西鄉隆盛很是不滿,是以就質問了三條實美和岩倉視具。于是岩倉視具和三條實美就感覺壓力巨大,于是找到了長州閥進行商議,希望找到一個解決方案。而此時長州藩正頭疼于自己在勢力上不及佐賀閥,那西鄉隆盛卻深受佐賀閥擁戴,那他們自然要借題發揮一番了。
于是長州閥就在岩倉具視和三條實美面前開始了他們的表演,大大的誇大了使者前往北韓王國可能遇到的危險不說,還表示西鄉隆盛要出使北韓王國,其實就是故意去送死的,目的就是挑起戰争。如果現在想要制衡西鄉隆盛,那麼就必須請回大久保利通來。
得說長州閥的算盤打的啪啪響,他們很清楚大久保利通是唯一可以制衡西鄉隆盛的人,但是大久保利通卻得不到佐賀閥的支援。雖然說他們也不是多喜歡薩摩出身的大久保利通,但如果能夠借機趕走西鄉隆盛,并對佐賀閥進行打擊,那麼也無妨與西鄉隆盛聯手。
巧合的是,大久保利通也非常不喜歡西鄉隆盛,他本意上更希望取代西鄉隆盛。因為他想要成為日本的俾斯麥,在獨攬大權後推行自己的計劃。是以說大久保利通在1873年10月回歸政府高層後,立刻開始了對西鄉隆盛的打擊。他把西鄉隆盛向北韓王國派遣使者,說成了要挑起戰争,認為如果情況惡劣到必須要和北韓王國打仗,那麼就不要派遣使者,直接對北韓王國展開讨伐就是了。而岩倉具視也在這個時候推波助瀾,最後成功的将西鄉隆盛逼得必須辭職。可以說,大久保利通和長州閥成了最後的勝利者。
由此我們不難發現,所謂的西鄉隆盛提出征韓論,其實是站不住腳的,因為他從沒有說過征韓論。反倒是大久保利通在那裡不停的偷換概念,試圖以此逼迫西鄉隆盛下台,岩倉具視和長州閥也不停地推波助瀾,最後成功的在1873年10月23日逼迫西鄉隆盛辭職,連帶着也把佐賀閥的人一并趕了出去。而西鄉隆盛也被他們用偷換概念的辦法,污蔑為了鼓吹“征韓論”,試圖挑起戰争的人,背上了一個巨大的黑鍋。當然了,最後諷刺的是正是大久保利通和長州閥的瘋子們,将日本逐漸拖入了戰争的深淵,走上了軍國主義的毀滅之路,這不得不說也是一個諷刺了。
參考文獻:《西鄉隆盛全集》
《日本明治維新》
《日本近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