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甯是海澱區的一名退休教師,她曾在陝北插隊落戶生活了八年多,恢複聯考的第一年她考上了一所師範專科學校,畢業後在北京某中學任教,直至退休。說起當年在陝北插隊落戶的那段生活經曆,姜小甯還記憶猶新,她說當初她們五名女同學還當了一回護花使者,促成了寡婦姐姐(房東)的好姻緣。

1969年的1月份,陝北的天氣格外冷,就在那個寒冷的冬天,姜小甯她們十幾名國中同學到達了陝北延川縣的陳家屹坮大隊,她們五名女知青和七名男知青分在了陳家屹坮大隊第三生産小隊插隊,姜小甯她們五名女知青暫時借住在秋紅姐姐家。二十五歲的秋紅姐姐是個寡婦,她的男人陳根生上山打柴時掉進哨洞(鼠洞因雨水沖刷形成的深洞)摔死了,她和三歲的女娃陳香玲相依為命。
秋紅姐姐家的那兩孔土窯很寬敞,是她結婚時新打的土窯。秋紅姐姐結婚一年後的臘月裡,她的男人陳根生上山打柴,那天風很大,挑柴下山時,陳根生不小心栽進了兩丈多深的哨洞裡,等鄉親們把他救上來時,他已經不行了。當時香玲剛出生三個月,秋紅姐姐經受了撕心裂肺的痛苦,要不是看娃娃可憐,她真不想活了。
知道了秋紅姐姐的痛苦經曆,姜小甯她們都很心疼秋紅姐姐,也很同情她,更心疼那個可憐的小香玲。五名女知青都把從北京帶來的糖果糕點送給小香玲吃,還把雪花膏擦在小香玲皴裂的小臉蛋上。
家裡來了女知青,秋紅姐姐臉上又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她幫着知青們燒火,教給知青們做飯,還把家裡不多的蘿蔔洋芋和鹹菜給知青們吃,姜小甯她們都非常喜歡秋紅姐姐。
當時的陝北正是農閑,地裡沒有什麼農活,知青們偶爾到隊部開會學習,其他時間基本就躲在土窯裡不出門,陝北的冬季比北京還冷,知青們還真有點不适應陝北黃土高原的幹冷(幹燥又寒冷)。天氣雖然很冷,可鄉親們都閑不住,隻要隊裡沒啥活,社員們基本都上山打柴。考慮到女知青們沒參加過生産勞動,也沒上山打過柴,再加上天氣寒冷,陳隊長就不讓女知青上山打柴,他提議讓大家都伸把手幫助一下這幾名女知青,陳隊長第一個帶頭給女知青們挑來了一擔柴。
一擔柴雖然不值多少錢,可那時陝北的自然環境不好,到處都是荒山秃嶺,社員們打柴要去七八裡路以外的山溝,打一擔柴差不多要一天的時間。是以,陝北的鄉親們都珍惜燒柴,都拿燒柴當寶貝。
臘月十六那天,一名後生挑着一擔柴(兩小捆)來到了秋紅家,他把柴放在院子裡,徑直去了秋紅居住的土窯裡,一會功夫,隻見秋紅拿着掃炕的苕帚把那個後生打了出來。那後生看秋紅真打,他挑起放在院子裡的燒柴跑出了秋紅家的院子。
那天晚上,熟睡中的姜小甯忽然聽到院子裡有動靜,她趕忙披上棉襖來到門口,打開一條門縫往外看。借着明亮的月光,隻見秋紅的窯門外站着一個人,在不停地敲門。姜小甯故意用力關了一下房門,那個人聽到動靜,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秋紅領着香玲到知青居住的土窯裡來玩,姜小甯無意中說起了夜間聽到敲門聲的事情,秋紅紅着臉說:“不怕你們笑話,夜裡來敲門的那人是咱隊的二孬(陳二平的小名),他好吃懶做遊手好閑,是村裡出了名的二流子懶蛋蛋,快三十歲了還是個光棍。自從香玲她爸不在了,他就常來糾纏哦(我),哦(我)怕壞了名聲,隻能躲着他,隻能忍氣吞聲。哦(我)孤兒寡母的,實在是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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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秋紅的話,大家都沉默了,對于這樣的事情,幾個十幾歲的北京知青又有什麼好辦法呀。
過了兩天,半夜的時候,姜小甯和四名女知青都聽到了敲門聲,姜小甯披衣下炕,故意用力開關了一下房門,敲門的那人又離開了。回到炕上,大家再也睡不着了,你一言我一語在商讨對策,她們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大家決定替秋紅姐懲罰一下這個無賴二流子。
怎樣才能制止這個二流子的騷擾呢?大家商讨了好久,也沒想出好辦法來。最後,姜小甯決定去找男知青一起商量一下,看男知青們有沒有好辦法。
吃過早飯,姜小甯和一名女知青一起來到了男知青居住的地方,她倆把陳二平半夜敲秋紅姐姐房門的事情如實告訴了大家。有人建議逮住陳二平狠狠揍他一頓,也有人建議把這個事情反映給隊長或大隊書記。最後,一名叫張斌的男知青說:“這樣,咱們去找大隊書記,就說半夜有人去騷擾女知青,不提陳二平的名字,大隊書記要是不管,咱就去公社找知青辦。”
大家統一了意見,姜小甯和張斌去了大隊書記家,把事先商量好的辦法告訴了大隊書記。大隊書記當即就表态:“這還了得,這是破壞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哩,你們放心,今晚哦(我)就安排民兵去蹲坑,一定抓到這個壞分子。”
三天後,幾名民兵真的抓住了陳二平,把他五花大綁押到了大隊部,大隊書記一看是陳二平,上去踹了他兩腳說:“二孬,你這是活夠了,你知道破壞知青上山下鄉運動是什麼罪嗎?要槍斃哩。這下好,也不用給你娶婆姨了,你也不用受苦了,先押到公社去等候上級處理吧。”
一聽要槍斃,陳二平撲通一聲跪在了大隊書記面前,哆哆嗦嗦地說:“哦(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自那以後的一年多時間裡,陳二平半夜再也沒敢去過秋紅姐姐的院子,也沒敢騷擾過秋紅。他不是怕秋紅,他是怕知青們。
1971年秋後,上級為知青們修建了新窯洞,成立了知青點,姜小甯她們就要搬到知青點居住了。經過兩年多的朝夕相處,女知青們和秋紅姐姐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和情誼,小香玲看到女知青們就喊姨姨,她跟姜小甯最親。
看秋紅姐姐娘倆生活得不容易,姜小甯就問秋紅:“秋紅姐,你還年輕,不能就這樣一個人活下去啊,你還是再找個對象吧,有人照顧你,我們搬走了也放心呀。”“哦(我)是個寡婦,誰會要哦(我)?再說了,寡婦改嫁,旁人會笑話呀。”秋紅不好意思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知道了秋紅的心思,姜小甯心裡就有數了。在陳家屹坮大隊生活了兩年多,姜小甯對村裡的情況基本都清楚,誰家幾口人,誰家品行好,誰家生活富裕,誰家的後生還沒娶婆姨,她心裡都有數。
三隊有個叫王大柱的後生,因為他父親得病去世早,家裡條件不好,快三十歲了,還打着光棍,和他母親一起生活。王大柱家的條件雖然不好,可他勤勞能吃苦,長得高大魁梧人也淳樸善良,鄉親們對他的評價都很好。姜小甯問秋紅:“秋紅姐,你看大柱哥這人咋樣?你喜歡他嗎?”“大、大柱哥可是個好、好後生,可哦(我)是個寡婦,配不上人家。”說到王大柱,秋紅臉紅了,說話也不利索了。
怎樣才能把這兩個苦命人撮合在一起呢?姜小甯還犯愁了,自己是個女孩子,也不适合說媒拉纖啊。想來想去,姜小甯找到了陳隊長的婆姨,把這個事情說給了陳隊長的婆姨。陳隊長的婆姨是個熱心人,她樂意做這個順水推舟的人情。
1972年夏天,秋紅嫁給了王大柱,是陳隊長的婆姨牽的紅線。過門那天,姜小甯一本正經地對王大柱說:“姐夫,秋紅可是我姐,你要是對她不好,到時别怪我不客氣。”“看你說的,哦(我)王大柱是啥人你不知道你姐還不知道呀,哦(我)要對她不好,天打雷劈。”王大柱指天發誓。
王大柱說到做到了,結婚後他不光對秋紅疼愛有加,他對香玲也像親生娃娃一樣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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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秋天,秋紅生了一個白胖的男娃,王大柱高興地都跳了起來。也是那年秋天,姜小甯到陳家屹坮國小當了民辦教師,直到1977年恢複聯考,她幸運地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師範專科學校,畢業後在北京海澱區的一所中學任教,直至退休。
姜小甯老師講述完她在陝北插隊落戶的生活經曆後,笑着說:“我給你講的是我的插隊經曆,不知你信不信。我在學校時曾經給我的同僚講述過這段插隊經曆,可他們都半信半疑,還有人說我是編故事,弄得我很尴尬。後來我把秋紅姐寄來的陝北紅棗和小米分給他們品嘗,他們才相信了。隻可惜當年龐沄給我們照的照片我都沒儲存好,都找不到了。”
目前,姜小甯還和秋紅保持着聯系(王大柱不在了),陳香玲也經常跟姜小甯視訊聊天,她們的關系特别好。秋紅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小甯妹妹,你不光是哦(我)的媒人還是哦的恩人,是你促成了哦(我)和大柱哥的這段好姻緣,哦(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