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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一位古稀老人來到萬歲軍,魏巍大為震驚:想不到您還活着

作者:當年江令

1990年2月的一天,一位老人忽然在表侄的帶領下,來到了當時駐紮保定的38軍,敲開了政治部的大門。

政治部的幹事們趕緊詢問老人到這裡是有什麼事,老人想了想,連續好幾次都說不出口,最後隻能從随身攜帶的包裡掏出了一本國小國文課本,然後翻到其中一頁,指着裡面幾個字道:“我就是這個人。”衆人上前一看,立刻驚訝起來,原來老人翻到的地方是課文《誰是最可愛的人》。《誰是最可愛的人》出自著名作家魏巍筆下,是他從抗美援朝前線歸來之後,根據戰場上的情況所寫出來的一篇報告文學。這篇文章一經面世後,喊出了一個時代和人民的聲音,感動了無數的中國人,他們為前線志願軍戰士們的艱苦鬥争感慨不已。老人所指的地方不是别的,正是一個名字,名叫“李玉安”。

1990年,一位古稀老人來到萬歲軍,魏巍大為震驚:想不到您還活着

李玉安

《誰是最可愛的人》裡面主題是以松骨峰戰役為背景,這次戰役發生在第二次戰役期間。當時志願軍為了阻擊美軍繼續向鴨綠江進發,分别在東西兩線發起的反擊戰。東面的戰役便是著名的長津湖戰役,西面的松骨峰戰役也絲毫不遜色于長津湖。當時為了追擊向南逃竄的美軍,志願軍38軍112師335團奉命向南穿插到松骨峰一線,阻擋美軍繼續南逃。

美軍為了活命,拼命向松骨峰一線的陣地發起了猛烈的進攻,但在我志願軍戰士的奮勇拼殺下,最終阻擋住了美軍,為最後聚殲大量敵軍創造了條件。正是因為第二次戰役期間,38軍全體将士的英勇表現,志願軍總司令彭德懷才得以在嘉獎電報最後加上“中國人民志願軍萬歲,三十八軍萬歲”幾個字,38軍由此被稱為赫赫有名的萬歲軍。為了阻擋敵人,335團在松骨峰戰役中也付出了巨大的犧牲,李玉安等人也在其中,他是魏巍在《誰是最可愛的人》中松骨峰戰役裡提到的十四名烈士之一,他排在第十個。

幹事們大吃一驚,此時距離松骨峰戰役已經過去了接近四十年時間,沒想到已經成為烈士的李玉安竟然還活着。老人怕衆人不信,趕緊又拿出了自己的殘廢證,裡面清楚地寫着他的名字、戰鬥經曆以及傷殘原因。這一下大家都信了,老人真的就是李玉安。随後李玉安也向大家講述了他的故事。

李玉安是335團1營3連二排機槍班的副班長,他們在連長戴如義的帶領下于11月30日奉命趕往松骨峰一線阻擊敵人。誰也沒想到的是,敵人機械化程度太高,趕路速度遠超光靠兩條腿走路的志願軍戰士,結果等3連趕到松骨峰時,敵人正好也趕到了,什麼工事都來不及修築。這種情況下,3連的戰士們沒有放棄,他們硬是依靠着血肉之軀,阻擋着敵人坦克、飛機的猛烈進攻。當時8班在最前沿,傷亡也最大,李玉安很快便奉命帶人前往支援8班。經過很長時間的厮殺之後,3連一共打退了敵人多次進攻,但自身也傷亡慘重,戴如義和指導員楊少成等人都先後倒下了,整個3連就剩下了副連長楊文海、通信員、李玉安以及其他五名戰士。随後又一次擊退了敵軍的進攻後,陣地上隻剩下了李玉安、一名姓蔡的戰士、楊文海、通信員四個人。

李玉安眼看楊文海已經受了重傷,趕緊叫通信員背着楊文海先後撤,自己則與姓蔡的戰士一起繼續留在陣地上。不久後,敵人再一次發起了進攻,姓蔡的戰士很快就犧牲了,隻剩下了李玉安一個人。李玉安在扔掉最後一顆手榴彈後,也中彈倒下了。不過李玉安中彈後沒有死,子彈從他右胸穿過,從後背射了出去。一直等到當天夜裡,李玉安才從昏迷中醒來,隻感覺周圍到處都是屍體,他知道自己胸前受了傷,但也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隻感覺手腳還能動,心想着不能在原地等死,便向着山下爬去。在爬到山下時,李玉安看到了楊文海和通信員,兩人也犧牲了,他估計整個3連隻剩下了他一個活人,咬牙繼續往前爬,但卻感覺血越流越多,已經快要不行了。

就在李玉安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天無絕人之路,他碰到了一個北韓人民軍的司号員。更巧的是這位司号員抗日戰争時期在長白山一帶打過遊擊,能講中國話。一番交談下來,司号員就将李玉安背到了一處房子裡,給他簡單的止血後,留下一些幹糧便離開了,因為他身上也有任務,急需趕回部隊。司号員走後不久,李玉安再度昏迷了過去。等他再次醒來時,房子裡又來了新的人,雙方交談下來,原來是334團的同志。他們很快就将李玉安送回到了一個山洞裡,那裡是112師的師部醫院。

1990年,一位古稀老人來到萬歲軍,魏巍大為震驚:想不到您還活着

因為李玉安傷得實在太重了,做完手術後依然好不了,隻得轉送回國,進入到哈爾濱的一面坡醫院治療。然而在這裡依然治不好,隻得再次轉到武漢的部隊醫院了,前前後後做了8次手術,依然好不了,最後還是靠着一位日本回來的博士将嵌在骨髓裡的碎骨頭取出來,才慢慢好轉了。這一番折騰下來,雖然生活沒有問題,但再上戰場肯定是不可能了,李玉安很快就轉業到漯河皮革廠做了一名普通勞工。

李玉安雖然是山東人,但很小的時候就前往東北做苦工,一直以來對東北更為熟悉,于是便請求轉回東北。1952年,李玉安如願以償回到了黑龍江巴彥縣,這也是他參軍入伍的地方,那還是在1946年。李玉安回來之後,沒有找組織提任何要求,隻是在興隆鎮糧庫擔任一位普通的勞工。

與此同時,因為3連當時沒有找到幸存者,李玉安等人都被當成了烈士,更是被魏巍寫進了《誰是最可愛的人》。一直到了1964年,李玉安才知道自己成了烈士。當時縣民政局要求要統一更換殘廢證,李玉安在那裡遇到了一個叫王九海的人,他們倆以前是一個連的,隻不過後面王九海被調到了營部當通信員。

王九海看到李玉安後簡直不敢相信,他反複看了幾遍,終于确定眼前的是就是李玉安:“你不是李玉安嗎?你原來還活着,部隊裡都給你開過追悼會,我也參加了。”李玉安這時才知道原來部隊裡都以為他死了,不過他也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他是334團救的,334團當時也不知道他的名字,335團那邊不知道消息也很正常。

後來随着《誰是最可愛的人》入選課本,知道李玉安這個名字的人也越來越多,就連李玉安的大兒子都專門跑回來問上面的李玉安是不是他。為此,李玉安還特意讓人給他讀了幾遍《誰是最可愛的人》,他确定那上面寫到的“李玉安”就是自己。沒想到的是,周圍其他人都不信,他們覺得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李玉安要真是上面的烈士,怎麼可能過得這麼艱苦。隻有李玉安心裡明白,上面寫的肯定就是他,不光是因為松骨峰戰役,更因為其他提到的名字都是他十分熟悉的戰友,甚至還有他的入黨介紹人3連1排長趙錫傑。

後面就連糧庫也知道了李玉安這事,他們告訴李玉安,如果真是上面提到的烈士,如果這時候去找組織,最少能得到一個月幾十塊錢的補助。李玉安當時總共有三個兒子、三個女兒,靠微薄的工資生活十分艱難,幾十塊錢對他們一家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了。然而李玉安這一次沒有承認,隻說是同名同姓的人,因為在他看來,國家正處于建設時期,為國犧牲的烈士那麼多,要是都去找國家補助,國家哪承受得了。再說那麼多戰友都犧牲了,自己好歹還活着,還能幹活,用不着去靠國家養活。之後李玉安的小女兒找不到工作,他老伴希望李玉安找找政府,想辦法幫忙解決一下。李玉安依然沒有松口,不願意給國家添麻煩。

一直到李玉安的小兒子長大了,他也想跟父親一樣參軍入伍,但連續四年都沒走成,于是便找了父親,希望父親能替他想想辦法。李玉安心裡一直覺得當兵是個好事,能為國家做貢獻,他認為要當兵也必須回到自己的老部隊,于是便動了尋找老部隊的想法。然而這時候已經過去了很多年,38軍早已經入關去了,關外根本就找不到。一直到1990年,李玉安一個表侄去關内出差回來,才知道老部隊現在在保定,于是便找了過來。

說到自己的要求,李玉安非常不好意思,猶豫再三才開口道:“我老家在山東陽谷,從小就不求人,16歲便一個人前往東北闖關東,1946年加入部隊後,打過四平、打過天津、渡過長江,立過三次大功。在渡江戰役時本來已經是副排長了,但因為脾氣暴躁打了一個掉隊的士兵,被降職為副班長,又去了北韓作戰。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跟人說過我有什麼功勞,也沒跟政府張過口,這一次實在是小兒子想當兵,沒有辦法了,才找了過來。”說到這裡,李玉安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兒子的問題解決之後,李玉安又被請回了335團,向現在的年輕戰士們講述昔日松骨峰戰役的故事。當提到昔日戰友們犧牲的景象,李玉安再次忍不住落淚了。這件事不光驚動了38軍,還驚動了遠在北京的魏巍。魏巍當時正在北京開會,無法立刻離開,便讓335團派人把老英雄送到了北京。

1990年,一位古稀老人來到萬歲軍,魏巍大為震驚:想不到您還活着

魏巍

不久後,魏巍在家中見到了李玉安,他打量了半天後才忍不住說道:“李玉安同志,真想不到你還活着。”李玉安笑道:“我還活着,這不是來看你了嗎。”魏巍随後又問起了李玉安的身體和現在生活的狀況,最後才忍不住問道:“你覺得我寫的文章怎麼樣?”李玉安一聽就激動起來了,眼淚都快掉了下來:“你寫得太好了,有你為我那些死去的戰友們宣揚,他們死了,也值了。”魏巍一聽卻歎息道:“我寫文章不算什麼,你們才是真正的英雄。中國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好兒女,才永遠不會被敵人征服。”兩人分開時,魏巍還特意送給李玉安一部精裝版長篇小說《東方》和一部《魏巍散文集》,這都是他自己的作品,而書的扉頁上面寫着:“您永遠是最可愛的人。”

離開北京後,李玉安再次走了,他又回到了自己那個偏遠的小鎮,重新過起了清苦的生活。在他看來,自己生活挺好,也不願意再麻煩政府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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